六月,已是開學的兩個月之後。
夏日炎炎,翠綠色鋪滿整個校園。
井闥山內響徹上課的鈴聲。
一年級A班。
班主任單手抱著教案,走進了教室。
隻見他環視了一周後,輕咳一聲,“安靜一下。”
聞言,學生們齊齊看向了老師。
班主任溫聲說道:“今天我們的班級來了一位轉校生,大家要好好相處。”
隻見他側頭望向教室門,吩咐道:“進來吧,北條。”
站在教室外的少年慢吞吞地邁著長腿跨進了室內。
惟見他穿著井闥山杏色的西裝外套、墨綠色的格子領帶有些鬆散地垂在胸口,領口半開,露出了精致的鎖骨。
略長白色的發尾搭在修長的脖頸後,多了幾分慵懶。
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
走到講台前的白發少年拿起粉筆,轉身在黑板上書寫著自己的名字。
刷刷刷。
將粉筆準確無誤地扔進粉筆盒內,他這才抬眸望向眾人。
如同琉璃般的灰眸溢滿了冷淡與倦怠,“北條朝光,請多指教。”
少年的聲線清幽,夾雜著幾分沙啞。
好似一捧尚未融化的冰雪。
他的眉眼精致、臉頰帶著尚未消散的嬰兒肥,卻因為這冷淡疏離的氣質衝淡了稚嫩。
像是一顆屹立在雪山的鬆柏。
淩然、冷冽。
“沒有了?”班主任下意識詢問道。
聞言,朝光迷茫地偏頭回答道:“嗯?還要說什麼?哦,我是從愛知縣轉校來的。”
忘記要認真咬字,他下意識用上了關西腔。
多了幾分可愛。
昨天因為興奮轉學,所以基本一夜沒睡導致大腦昏沉的朝光後知後覺地彎下腰。
“請多指教。”
一直沒說話的同級生們這才回應著。
“哦哦哦,多指教。”
“哇塞,是池麵誒,大阪人?”
“怎麼這個時間點轉學?都開學兩個月吧?”
坐在後排的兩個少年默契地對視了一眼。
“新生啊,感覺是個有點奇妙的人?聖臣,今天記得等我一起哦,我要值日。”
移開視線的佐久早聖臣語氣平靜,“不等,你自己看著辦。”
“誒?”
“好了好了,大家安靜,北條是才從愛知縣轉學過來,班長,一會記得給他說一下注意事項。”
“還有部團活動這些。”
“是!”
“北條,你去佐久早的左邊坐著吧。”
聞言,朝光遲鈍地點了點頭,腳步輕晃地來到了黑發少年左側的空位上坐落。
隻見他將斜挎包放在桌側掛好後,目光虛無地看著黑板。
一副神遊太空的模樣。
本還在猶豫要不要打招呼的佐久早:……
奇怪的轉校生,但跟他沒什麼關係。
“好了,現在拿出課本,開始上課了。”
“翻到第二十五頁。”
呆呆地聽著老師的講課,白發少年的心思早已飛到了遠方。
好困……
可奶奶說不能在上課的時候睡覺。
強撐著眼皮,朝光打了一個哈欠。
依舊是那副迷茫的模樣,眼神空洞。
一節課結束後,班長來為他說明了一下基本的設施和情況。
朝光就像是個點頭機,不斷點著頭。
這副冷淡沒有情緒的反應,讓一些打算來找他搭話的人望而卻步。
冷漠的池麵,不敢接近。
而且感覺坐在那就很有壓迫感了。
算了算了。
一整天都是不在狀態的朝光就像個不合群的孩子,老老實實等到了放課。
“放學啦,聖臣你等我值日結束,一起去社團唄。”
見他還不死心,佐久早皺起眉頭,“不要,早點去,換衣室人少,細菌也會少很多。”
語畢,他利落地收好課本,站起來轉身的瞬間。
與不知道何時站起來準備離開的白發少年撞在了一起。
兩人的身高接近,無意間恰好撞到了額頭。
雙方下意識後仰。
腳步不穩,後退的時候大腿磕在桌沿邊的朝光倒吸了一口涼氣。
“好疼。”
本來皺眉的佐久早聞言,目光一沉,“抱歉,是我沒注意。”
糟糕,居然不小心撞到了這個看起來就陰沉難搞的轉校生了。
揉了揉腿,朝光搖了搖頭,“沒事,你沒事吧?”
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棕發少年一個箭步來到了佐久早的身側。
一臉抱歉道:“抱歉抱歉,聖臣沒有撞到你吧?看你臉色不好,要不要我帶你去保健室休息一下?”
“啊,我叫古森元也,他叫佐久早聖臣。”
“有什麼不舒服請儘管說。”
新來的轉校生一看就是生人勿近的類型。
古森有些拿不準他到底好不好相處。
放空了一整天,基本已經消化掉困意的朝光再次用力揉了揉腿後,揚起一個笑。
擺手道:“沒事,已經不疼了,我還要去社團,不用去保健室,剛剛真的很抱歉。”
他抬眸望著黑發少年,透亮的灰眸中儘是溫和,“佐久早君,明天見了。”
“哦哦哦,好,沒事就好,明天見。”見他沒有計較,古森悄悄鬆了口氣。
“嗯,明天見,北條君。”佐久早有些意外他的好脾氣。
背好斜挎包後,白發少年也沒有多說什麼,快步朝著教室大門走去。
見他離開,古森誇張地摸著胸口,“我還以為北條的性格有點冷淡呢?沒想到他好像性格不錯?”
“就是看著難以接近。”
自顧自從包裡掏出口罩帶上後,準備離開的佐久早說道:“我先走了,你自己解決吧。”
“聖臣,你真的打算讓我一個人啊?”
“值日生是兩個,小林一會就來了。”
“好過分~”
沒有再搭理他的佐久早剛走出教室門,就差點再度撞上了風風火火的朝光。
“那個……”緊急刹車的白發少年摸著後腦勺,一臉無辜地眨眼道。
“嗯?”
“請問排球部怎麼走?我之前忘記問班長了。”
走出去一段路才想起自己不知道社團的位置,又沒看到其他人的朝光隻能跑回來詢問同學。
微微睜大了眼睛,佐久早腦袋上冒出一個問號,“你是排球部的?”
小雞啄米似點頭,朝光乖巧回答道:“是的,我入學的時候選了排球部,是有什麼問題嗎?我記得井闥山的排球部很厲害。”
“我很高興通過了入部申請。”
還在思考這個有點奇怪的轉學生選擇了加入排球部。
但聽到他後麵的話後,佐久早莫名有些開心。
隻見他微微頷首道:“我就是排球部的,你現在去報道?”
“哇,你是啊?那真是太巧了!”臉上溢滿了欣喜的笑,此刻的朝光完全沒有了之前的疏離冷淡。
目光奇怪地睨了他一眼,佐久早也沒有多想。
而是微微揚下巴,示意道:“跟我走吧。”
咧嘴一笑,朝光身後的尾巴都要搖成了大風車,亦步亦趨地跟在佐久早的身後。
“哇,你人好好哦,謝謝你幫我帶路,我剛剛都不知道要怎麼辦。”
“井闥山太大了,我今早差點迷路,你能幫我帶路,實在是太感謝啦。”
他的態度熱情又真摯,讓佐久早有些不適應。
他輕咳一聲後,轉移了話題,“你是愛知縣人?”
聞言,朝光乖巧地搖頭,“不,是大阪人,隻是在愛知縣生活,也可以說是愛知縣?”
側眸看了他一眼,佐久早沒有再問什麼,“哦,走吧。”
“嗯嗯。”
難怪,愛知縣屬於中部地區,基本不會說關西腔。
但北條的口音也不是兵庫那邊,像是大阪和京都再加點東京的三重混合口音。
奇怪的人,奇怪的腔調。
不知道佐久早的想法,朝光一心隻有得救了。
他不是很那種很擅長記路的類型。
井闥山比他之前的學校要大很多,他根本找不到路。
遲到會被罵的。
他不想遲到。
不過好在這個佐久早人很好,幫他一個大忙了。
新的起點。
他要做好。
眼神夾雜著幾分對未來的迷茫,白發少年安靜地跟在佐久早的身後。
第一體育館外。
停下步伐的佐久早說道:“這就是了。”
“你自己進去吧,我去更衣室換衣服。”他現在還穿著製服,得趕著沒什麼人的時候去換衣服。
見他要走,朝光下意識抓住了他的衣擺,磕磕巴巴道:“那個,可以陪我一起嗎?我……有點緊張。”
不怎麼熟悉的城市,全新的社團生活。
都讓朝光難以習慣。
佐久早的氣息很穩重,讓朝光本能地想要向他尋求幫助。
不悅地擰起眉頭,黑發少年剛想讓他鬆手。
結果抬眼便看到他委屈巴巴的神情,臉上的嬰兒肥讓少年多了幾分可愛感。
瞬間幻視到一隻正在小聲嗚咽著的奶狗,佐久早一時間有些心軟。
算了算了。
僅此一次吧。
“行,走吧。”
揚起一個燦爛的笑,白發少年認真點頭,“嗯嗯!我可以叫你聖臣嗎?”
“因為我覺得聖臣你人好好,我想和你更親近一點。”
“如果不可以也沒關係的!”
聞言,佐久早微微擰眉,但也沒有拒絕。
直球怪的說話方式他有點招架不住。
“可以。”
看來之前北條的冷淡隻是他裝出來的?
其實是個傻乎乎又熱情的類型?
他倒不是很在意彆人叫名字,因為他們是同級生。
也不反感北條。
此時,體育館內。
一個少年正在檢查著場內的設施。
小聲念叨著,“不是有個新入部的轉校生嗎?怎麼還沒有來?是迷路?”
靠在不遠處牆壁上,留著金色短發的少年語調輕佻,“阿掌你怎麼跟老媽子一樣?現在才放學吧?急什麼?一年級不都沒有到嗎?”
三年級主將因特殊情況退部,作為二年級就榮升主將的飯綱掌半垂著眼睫。
“阿翼你也知道,這個點轉校,大概都是之前的學校遇到了什麼事才會這樣的。”
“而且他還沒有正式打排球的經曆。”
“年紀還是我們部最小的,我就是有點擔心。”
井闥山雖然是排球的強豪校。
但他們也不是隻收有排球經驗,或者是曾經拿過獎項的學生。
隻要有一定的運動基礎,或者是喜歡。
入部並不算困難。
無論成績有多優異,排球依舊是部團活動。
隻是會區分正選和非正選而已。
對此,花崎翼隻是挑了挑眉,沒有再說什麼。
“打擾了。”
佐久早的聲音傳了過來。
館內的二年級們齊刷刷看向了大門。
視線中是戴著白色口罩的佐久早,以及在他身側因為緊張過度,下意識繃起臉。
看上去冷淡疏離的白發少年。
看到陌生的少年,飯綱掌立即知道他是誰。
腦袋上冒出一個問號的花崎翼木著臉問道:“這就是你說的年紀最小?他看起來至少有一米八五了吧?”
“哪裡小了?”
有點吐槽功力在身上的花崎上下打量了一下正掃視著館內的朝光。
止不住搖頭,“他和聖臣站在一起,真的是把難搞展現得淋漓儘致啊。”
“一個陰暗,一個冷漠。”
“我覺得空調已經可以下崗了,用他們散發出來的冷氣就足夠我們度過夏天。”
悄悄瞪了他一眼,飯綱無奈地說道:“ 小聲點,議論彆人不要這麼大聲。”
其他二年級都讚同花崎的話。
他們已經有了一個天才、但陰暗孤僻難搞的聖臣了。
難道還要來一個冷淡疏離、一看就不是善茬的新人嗎?
無法控製地幻想著今後兩人無間斷散發出來嗖嗖的冷氣,眾人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花崎說的對。
他們部已經不需要開空調了。
好冷!
被眾人的視線看得煩躁,佐久早擰起眉頭。
早知道就不心軟了。
前輩們的視線太奇怪了。
“我先……”
不等他說完話,雙眼放光的白發少年驚喜開口。
流暢的關西腔自帶幾分的搞笑成分在。
“哇哦,這就是大都市的社團嗎?”
“好高級,好豪華,居然這麼——大,地板也好光滑。”
說著他蹲下身摸了摸一看就不菲的木質地板,眼尾微微下垂的灰眸中溢滿了新奇。
“而且有六個球場!!那幾個房間是什麼?”
立即站起身來,他像是一陣風般衝到了不遠處的房間前,蹦蹦跳跳地探頭探腦著。
“哇塞,是健身房誒!爺爺奶奶,不愧是大城市的,好厲害。”
“天呐,這個房間是做什麼的?”
白發少年扒拉在門前,試圖理解裡麵的設施。
露出豆豆眼的飯綱磕磕巴巴道:“按摩室。”
眼中的小星星不要錢地發射出來,朝光露出了O型嘴。
讓眾人幻視到他身後搖成了大風車的尾巴。
“真的是大都市,我愛大都市!!嗚呼!!”
見他一下子蹦到這裡,又蹦到那裡,接連發出終於見世麵的感歎。
排球部眾人頓時麵麵相覷。
啊……
以為是難搞的冷漠池麵。
結果卻是鄉下來的小狗狗?
不知道為何覺得有些丟臉的佐久早:……
早知道就不幫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