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學旅行(3)(1 / 1)

又來了,那種耳鳴,那種胃中翻湧的惡心感。

江有汜難受地皺起眉頭。

這個場究竟是個什麼情況?

虞小星很及時地攙扶住了她,沒有表露出一絲絲的驚訝。

“你的時間到了,該休息了。”她道。

無暇顧及她話語中的深意,江有汜甩開鉗製著她的雙手,把小木櫃所有的抽屜都抽了出來。

什麼也沒有,那塊布不是巧合。

精神上的壓迫越來越重。江有汜沒有再硬撐,找了個相對安全的角落席地而坐,靠在坑坑窪窪的牆麵上徹底昏睡過去。

虞小星沒有阻止她的動作,而是跟著她一起去到木櫃前,又跟著她一起坐到廳堂的角落。

原則上任何機器都沒有入侵他們的精神的權限。一般的場很少會需要進行精神上的乾擾操作;就連進入特殊場,也必須征得本人同意才能進行。基本上沒有人會同意那些機器這樣做,所以所謂的特殊場一般都是本人非去不可的場,比如強製場。

江有汜心裡清楚,即使是“研學旅行”中掩藏了關於“戟”的事情,她也不會僅僅為了這個不知真假的線索冒這個險,一定會在知道要對精神產生影響的時候扭頭就走。所以,這背後一定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到底是什麼呢?

整個“研學旅行”疑竇叢生。

是黑夜。不對,是黑暗,是無始無終、毫無方向的黑暗。

“你能做到的,你一定可以的!隻有你能夠成功!”

又來了,又是這套話。江有汜討厭這種話,從她第一次聽到起就討厭。

她又想起了她們的最後一次見麵。

記憶中的女人蹲在不及她腰高的孩童身前,強迫她去看照片上一個眉眼與她彆無二致的女人。照片中的女人半倚在沙發上,神情倦怠,卻還是強撐起精神對著鏡頭笑得溫柔。

那個孩童就是江有汜。兩人身側便是同照片中一模一樣的沙發。

“她就是你的母親。你會和你的母親一樣,成為一個強大的人,成為你們這一代最有希望通過終場的人。不,不對。”女人的麵部猙獰起來,唯獨捏著照片的手動作溫柔依舊,“你會作為阿菀的替代品通過終場,阿菀的願望一定能夠實現!”

無論要付出什麼代價,隻要能夠實現阿菀願望,她都一定會去做!

年幼的江有汜沒有理會女人的瘋癲,麵無表情地盯著照片中那抹溫柔的笑。那是在她看著鏡子時逐漸清晰起來起來的親生母親,林有菀。

她從未親眼見過她。

將視線投向更深處的黑暗中,江有汜朝著傳來聲音的方向走去。聲音尖銳又刺耳,像是虞小星在跟什麼人對話。

她走得很慢、很謹慎。

涼風打在臉上,激得江有汜一個冷戰。一睜眼,她就發現自己的左腳還踩在矮櫃上,右腳卻已經踏上了木製的窗台,一副要往下跳的樣子。

身側和頭頂下垂的紫藤枝條斷截麵整齊,顯然是被人為修剪過的。

她回過頭,看見了自己之前躺過的那張小床。

虞小星的身影在窗外一閃而過,更遠處又是幾道黑色的輪廓。

她確確實實是跟著虞小星一起坐在廳堂的角落裡的,現在卻來到了臥室。

江有汜心思百轉,腳下動作卻是不停,徑直朝著虞小星追去。她側過頭,隻見房前的那片空曠之地又密布了綠植,好似一切不過一場夢。

虞小星對這裡太熟悉了,江有汜很快就跟丟了。她便歇了心思,轉身靠在樹上掏出包裡的筆記本。

趁虞小星現在不在這裡,她必須弄清楚裡麵的內容。

封皮有些鬆,封麵上是那個熟悉的記號。

她迅速瀏覽起裡麵的內容。這

確實是一本嶄新的日記本,第一頁就是有關研學旅行的事情。

“頭疼,不想去深山老林。天天逼著我們學習的學校居然會浪費時間組織我們進行研學旅行,真是不可置信。聽虞小星說我們這次要去的是一個有很多遺跡的偏遠村莊。手電筒、長繩……還有什麼要帶上的嗎?山區啊,學校該不會是要把我們賣了吧。”

看著很像是她的字跡,連一些小習慣都一樣,但她確信這並非她親手寫的。有人在模仿她。是想誤導她嗎,還是彆的什麼?

江有汜繼續往下看去。後麵就是他們這兩天的親身經曆了。

她的第一反應是有人趁她每晚昏睡之際拿走了筆記本,第一懷疑人選就是虞小星。但她也沒有辦法排除這些東西是一早就寫好了塞進她背包的可能性,但這絕不可能是預知未來。

江有汜凝眉思考。

除了她替代王簡擔住了領導者的身份以外,日記本記錄的內容幾乎和現實一模一樣。結合一些小細節,她立馬反應過來這應該是為她設計的劇本,還包含了對她人設的設計,隻不過她並沒有完全按上麵來走就是了。

難怪那些人的舉動都帶著強烈的目的性,尤其是虞小星。看來他們都有各自的劇本。

是虞小星寫的嗎?用她的筆記本寫的,是不是喻示著她們兩個人的合作呢。

各種可能性在江有汜的腦海中翻湧。

暫且將這些擱置一旁,她一目十行地瀏覽起後麵的內容——那些“明天及以後應該發生的事情”。

“第三天一早,又少了兩個人。守夜的同學們表示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剩下的人坐不住了,恐慌席卷了我們。但顯然恐懼並不能改變些什麼。我也很害怕,但還是強撐著背起書包跟著他們去摸索出路。我不確定昨天那十來個去探索出路的人到底是出去了還是怎麼了,但個人認為他們並沒有逃離這裡。這麼長時間的交情,他們不可能直接丟下我們自己走了。那他們的結局就隻能是……

“繞著村子一圈又一圈,一點往外的痕跡都看不到。近看才發現,這山麵也是相當垂直了,還有密密的植被,根本爬不上去。一個人影也沒看見。已經有脾氣暴躁的男生開始用低聲咒罵來掩蓋恐懼了,隱隱還有啜泣聲在人群中擴散。

“第四天,又少了幾個人。人數和食物不斷減少,出路毫無蹤跡。我鬱悶地坐在深坑的旁邊,思考是不是應該下去瞧瞧,卻突然看見對麵有兩個人直直地向坑底跳去。心下一驚,我大聲叫嚷著向那邊跑去。但已經晚了,他們已經完全沒了蹤影。剩下的人聽到動靜,都趕了過來。簡單地敘述了一下事情的經過,大家趕緊在這兒散開尋找線索,結果卻一無所獲。挑了塊大石頭往坑底砸去,一點聲音都沒有。等不了了,我直接詢問他們願不願意跟著我一起下去一探究竟。有人已經徹底爆發了,嘶吼道:‘下去!能去哪兒!哪兒也去不了!’情緒異常激動。最後,同意跟我一起去的帶上小星也隻有三個人。剩下的人寧願被困,也不願意冒險行動。

“掏出繩子纏住我們四個人的手腕。我站在最前麵,緊緊地攥著繩子這頭,打著手電筒,帶著他們沿著之前發現的那條被踩過的‘小路’一點一點地往下走。剩下的人站在坑邊,無數雙眼睛緊盯著我們。為了緩解壓力,我開始問東問西,輕聲引導大家開口說話。大家也都很配合。手電筒能照亮的範圍實在是有限,隻能摸索著往前走,一步步走進黑暗的深處。

“走了沒一會,驀然驚覺,耳邊一點聲音也沒有。沒有鳥叫,沒有蟲鳴,沒有人聲,也沒有腳步聲。定了定身體,穩了穩心神,扭頭向後看去。手電筒照到的地方,繩子軟軟地趴在地上,另一頭隱沒在黑暗中。

“空無一人。”

“阿江!”

與此同時,虞小星尖細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連帶著一絲責備的意味。

江有汜應聲回頭,順勢收起筆記本。隻看到虞小星貼近的將惶恐收拾得一乾二淨的麵龐,餘下無邊夜色。

她竟絲毫未曾覺察到虞小星的靠近。

“阿江,這麼晚了,你怎麼還跑出來了呢。”她杏眼圓圓,唇角勾起很大的幅度,“你不是最怕黑了嗎?”

“小星!我剛剛被噩夢嚇醒,又看到你出了門,很擔心你,於是就跟了上來……”江有汜聲音不大,但是比虞小星更多了一些顫抖。她一把抱住了虞小星,還有些語無倫次,活脫脫一副被嚇呆了的樣子。

“你不會怪我吧?”她接著抬起頭,露出委屈的神色。

虞小星有些僵硬,默了片刻,試探地拍了拍她的脊背:“那我們誰也沒有出來過?”

“當然。”

日記裡也少了很多東西,比如虞小星令人擔憂的精神狀態,比如她自己會在第二天半夜跑出來看日記。

所以說,這果然是針對她而製作的劇本。

虞小星說罷自顧自地就走了,不再理會江有汜接下來的動作。

難道她隻是因為發現丟失了江有汜的蹤跡,所以專門跑過來確定的?是確定她是否還被困在這個場,還是在確定她的安全與否?

江有汜自認為還比較了解虞小星,卻也看不懂她現在究竟在做些什麼。

自己跟她究竟是不是合作關係?

“在一個同學的建議下批準我們到那個同學的家鄉旅行……”

這句話在她的腦海中重映,江有汜的腦中突然閃過一個猜測。她就著夜色原路返回,翻進臥室。正欲離開,卻又停了下來,把目光放在了那個寬大的矮木櫃上。

木櫃老舊又乾淨,台麵上隻擺放了一個巴掌大的盆栽,幾朵小白花顫顫巍巍地隨著微風搖曳。

是草莓花。

虞七月確實喜歡在家裡擺弄自己的草莓幼苗,竟是從這個時候就開始了。

江有汜盯著素色花盆上的幼稚塗鴉,右手蠢蠢欲動。她視線下移,打開一個個抽屜,裡麵儘是寫著密密字跡的書籍和筆記本。

她蹲在紅色的矮桌櫃前,目光掃過一本本書的書脊。

《安全區民眾權益保護守則》《過場守則》《異能力綜鑒》《道具的功能及使用》《空間構築與道具選用》《如何讓人心甘情願地獻出靈魂》《心理暗示》……

江有汜隨意抽出一本《道具的功能及使用》,隨手一翻就被其中一頁吸引了視線。這一頁介紹的是一種一次性隱匿道具,少見但實用。她在作為“虞小星”生活時曾囤了兩個,並將其中一個送給了虞七月。

她每一本每一頁地仔細翻看,不出所料地找到了虞小星和虞七月的名字。她將書籍歸類分好,兩套一模一樣的書籍扉頁整整齊齊地寫著兩人的名字。

隨後,江有汜平靜地將東西原原本本地放回原位,走回廳堂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