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天色昏暗,看不真切,今日一見,才發現這竟然也是一位不輸連無忌的貌美男子。
蓋因為年紀尚少,還未學會收斂自己的情緒,成勉一出場,環視一圈後,身上的氣勢登時變得淩厲,若非覲見時卸了劍,趙藝翡毫不懷疑他下一刻就要拔劍殺人。
而這滔滔殺氣,尤其對準連無忌。
更令她驚掉下巴的是,下一秒,成勉就乾翻了周圍的小太監,五指成爪,直接攻向連無忌的脖頸!
隨著他的動作,宴席中一些宮女太監也紛紛摸出武器,與連無忌的人打成一片。
現場登時亂成一團。
趙藝翡麵前有人保護,倒還算是安全。
史書曾記載,新趙成立初,宮廷內部發生過一場叛亂。主導者主要是前任丞相與各地新封的將軍。
招安之時,連無忌再三承諾集中兵力對抗北遼,但招安之後,他們很快發現這就是一場騙局,連無忌根本就不想發兵,隻想苟安,於是他們和前朝主戰派官員聯合策劃了這一場宮廷政變,試圖阻止和約簽訂,殺死連無忌。
可惜,他們並沒有成功,並且元氣大傷,很長一段時間都很難再起事。
在整個事件中,撫軍將軍成勉因為重傷丞相連無忌而下獄,即便有親友多方轉圜而出來,但也被砍斷一隻手臂,終身殘疾,不久後去世。
成勉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來的,場麵一度以成勉占上風,四處可見的金杯玉盞在他手上都能成為一把傷人利器。
北遼使臣輕易地被他擰斷了脖子,鋒利的碎片穿過人群,狠狠重傷連無忌。
可惜,這畢竟是宮廷,是連無忌的地盤,任成勉再強,也猶如困獸般被圍困其中,逐漸落於下風,最終被擒。
他雙腿被打斷,被迫匍匐在地,刀劍交叉架在他的脖子上,但他的眼神依舊很凶狠很有氣勢,甚至於連無忌蹲在他麵前時,還能吐他一口水,大罵“賣國賊”。
連無忌當即賞了他一劍,貫穿肩膀,但那少年將軍連眉頭都沒皺一下,甚至語出不休,越罵越臟,臟得趙藝翡都忍不住為他拍手稱讚“文采好”!
但她很快就笑不出來了,因為一股劇烈的疼痛自腹部蔓延開來,疼得她登時手腳發軟,渾身虛脫,仿佛下一秒就要歸西。
“陛下!”
宮人的驚呼吸引了大殿裡的人的注意力,趙藝翡被宮人扶到最近的椅子上,無力間,她看到了連無忌的冷漠,看到了成勉的悲壯的笑。
成勉……
“連卿。”趙藝翡強撐著身子站起來,走過去擋在成勉麵前。
“陛下這是何意?”連無忌眼底冰冷一片,若是以往的趙藝翡,怕是早已瑟縮退卻,可今日若是不救下成勉,她就會死。
“連卿還請手下留情,成勉還有些用處,”身體的疼痛宛若尖針紮,密密麻麻的,趙藝翡早已是滿頭大汗,“北遼使臣在我趙國去世,總該給個交代。成勉與北遼有仇,交給他們,恰好是最能平息北遼怒火的,且成勉在民間頗有美名,連卿若堂而皇之殺了他,怕是會招致不小的麻煩。”
“那依陛下的意思,該如何處理他?”
問出這句話,便意味著連無忌的態度鬆動了,“他傷了連卿,自是不可輕饒,不如關入大牢,並冠上一個莫須有的罪名公之於眾,再暗中與北遼聯係,根據他們的態度做處置。”
趙藝翡眼神中充滿關切,仔細掃過連無忌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連卿現下最要緊的,是處理身上的傷口,若是上麵抹了毒,又耽誤了治療時間,可就不好了。”
這句話顯然戳中了連無忌,但他並未立即表態,而是將刀尖對準了趙藝翡的心臟,“陛下最好彆耍花樣,否則……”
趙藝翡連忙表態,“我當然也是有私心的,你知道,我中毒了,而下毒之人正是成勉。連卿,我隻想活著,隻要能
活著,我可以聽你做任何事。”
這話完全發自肺腑,連無忌仔細端詳她麵上的表情,須臾,收了刀劍,留下一個心腹後便離開了。
他一離開,趙藝翡就鬆了一口氣,這一鬆氣,竟是雙腿一軟直直跪了下去。
這一舉動嚇壞了周圍的宮人,一聲疊著一聲的“陛下”,與此同時,趙藝翡清楚地聽到了身後的嘲笑聲。
宮人搬來圈椅,扶著趙藝翡坐好後,趙藝翡才問他要解藥。
她並沒有刻意避開宮人,這裡的人都是連無忌的,與其偷偷摸摸被他懷疑,倒不如光明正大乖乖順順,還能因此減少他的注視。
誰知那成勉卻對著她一頓怒罵。
“呸!狗皇帝,你有什麼臉來問你爺爺我要解藥?賣國賊,一身趙家血脈白瞎了!”
“放肆!”宮人怒斥。
“我不僅放肆,我還放你,你一旦出來,能臭死所有茅廁裡的蛆!”
“你你你!你個潑皮小兒!以下犯上,大逆不道……”
“好了,”趙藝翡阻止了這場單方麵的言語霸淩,她對上成勉的視線,“解藥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