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九功神思不屬的回到乾清宮,連康熙都看出他的反常。
“怎麼?那個逆子不領情?”康熙難得清閒的在喝茶看書,口中道:“他不是早磨著朕要那些東西嗎?怎麼現在倒矯情上了?”
梁九功噗通一聲跪下:“萬歲爺。”
康熙皺眉:“怎麼了?”
梁九功磕頭道:“萬歲爺,有些話,老奴不敢說,可又不敢不說……”
康熙神色瞬間冷下來,淡淡道:“朕恕你無罪。”
“嗻。”梁九功伏下身子,戰戰兢兢道:“奴才領了萬歲爺的令,帶著那些古玩字畫和西洋書籍送去六阿哥府上……”
……
一刻鐘之後,伏在地上將胤祚的話一字不漏的重複完的梁九功終於敢抬起頭來:“萬歲爺?”
隻見康熙臉色鐵青,拍案而起:“逆子!逆子!朕一心一意為他考慮,將他從風口浪尖摘出去,倒得了他好大的怨氣!”
梁九功看著康熙微微顫抖的手,不安的道:“萬歲爺,您消消氣,消消氣,六阿哥他年輕不懂事……”
“年輕不懂事?”康熙冷然道:“朕看他是不知進退!他的身份、地位、尊榮,都是朕給的,朕便是收回又怎麼樣?朕寵他倒寵出毛病來了!”
“君若無心他便休?”康熙將書重重砸在龍案上,暴喝:“朕看他是不知道什麼是君!”
身體劇烈的搖晃了一下。
梁九功嚇得魂飛魄散,飛快爬起來,抓住康熙劇烈顫抖的手:“萬歲爺您怎麼了?奴才這就去叫太醫……”
康熙跌坐回龍椅,輕輕搖頭,閉上眼:“讓朕靜一靜,讓朕靜一靜……”
“萬歲爺……”梁九功驚駭的發現康熙連下巴都開始顫抖,急得顫著腿跑出殿外,也顧不得康熙的吩咐了:“太醫……快,去找太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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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沒有受康熙的令,但雙手傷口撕裂的胤祚哪裡都去不了,隻能在家窩著。
自打架那晚以後,康熙也好,那些兄弟也好,再沒有人來煩他,但隔幾日旺財總能拿到新的傷藥,胤祚該說的都說了,不想再表現出更多的激烈和在意,就當做不知道,默默用了。
七八天之後,胤祚雙手終於重獲自由,十指靈活依舊,就是掌心的傷疤有些刺眼。
胤祚很滿意自己的分寸掌握的不錯,否則為了發泄一番將自己弄成殘疾,可就虧大了。
旺財手裡的藥顏色味道又有了不同,胤祚看他欲言又止想勸自己上藥的模樣,淡淡道:“拿上來吧!又不是什麼好事兒,難道爺還要留著它做紀念不成?”
旺財這才上前給他上藥,道:“爺,奴才聽說,萬歲爺昨兒上朝了。”
胤祚動作一僵,半晌才嗯了一聲,心裡鬆了口氣,雖說曆史上康熙在位六十一年的,現在才三十七年,理應不該有事,但是心裡擔心卻是難免的。
“爺……”旺財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道:“萬歲爺的病,跟您……沒關係吧?”
胤祚嗤笑一聲:“爺哪有那麼大的本事?”
旺財道:“可是從那天之後,梁公公對奴才就怪怪的……”
胤祚打斷道:“你想多了。”
又沉下臉道:“旺財,我身份不比以前,若你還是放不下往日的風光,便是要在身邊留個人替我探望額娘,我也不會選你。”
旺財慌得退後兩步,噗通一聲跪下,道:“主子!奴才打八歲起就侍候爺您,除了侍候您,奴才什麼都不會做,也什麼都不願做……不管主子您是什麼身份,奴才都跟定了。奴才不是貪慕虛榮,隻是替爺您委屈,求爺饒了奴才這一著,以後再不敢自作主張,以後進宮除了探望德主子,奴才什麼人都不見,什麼事都不打聽。”
胤祚點頭道:“你能記住就好。起來吧,你我打小的情分,離了你,我也不習慣的很。隻是,什麼樣的日子才是我想要的,我比你清楚,以後彆再做多餘的事。”
旺財歡喜的抹淚:“是,是是。”
胤祚拍拍他的肩膀,道:“放心,隻要你想著爺,爺就是再落魄,也總要掙錢養活你……”
旺財瞪大了眼:“啊?”
胤祚哈哈一笑,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道:“你去單找一個庫房,將禦賜的東西一件不落的封進去——包括爺喝的茶葉,完了把鑰匙拿給我,以後就再也彆動了。還有,去算算咱們還有多少銀子,看看能不能買個莊子鋪子什麼的,閒了這麼些天,也該把日子過起來了。”
旺財點頭應了,又道:“爺,昨兒中人回話了,說尋了一些護衛,下午帶過來給爺挑。爺,奴才總覺得,雇來的護衛和下人總不可靠,不如……”
胤祚淡淡道:“賣身契不過就是一張紙罷了,有什麼可靠可言?你是宮裡出來的,難道還不明白這一點?”
……
下午,中人帶了足足三十多人過來,個個模樣齊整,神完氣足,眸子也明亮清正。
胤祚坐在椅子上,玩味的一溜兒看過去,嘖嘖稱奇,這是選護衛呢,還是選男模呢?
他挑選侍衛的第一標準是看的順眼,這些人倒是人人合格,像是比著他的喜好選的人一般。
“一個月一兩銀子,包吃包住。願意的,就下場耍兩下拳腳,爺覺得看得過去就留下。”
“爺!爺!”旺財使勁拉胤祚的衣袖,壓低了聲音:“低了!低了爺!奴才問過了,但凡有點身手的護衛,起碼得二兩!二兩!”
胤祚不理他,繼續道:“誰先來?”
出乎旺財的預料,三十多個人一個人都沒走,或自己上前耍一套拳腳,或兩兩對打一番,居然個個都身手不凡,看的旺財兩眼發直。
等醒過神來,發現他家爺竟然把下場的所有人都留下了,忙到:“爺,雖然他們身手不錯,可咱們要不了那麼多人啊!”
胤祚道:“沒事,便宜,爺請的起。”
又招手令孤零零站在一旁的青年上前,道:“你為何既不離開,也不下場?”
青年淡然道:“在下學的功夫,是殺人的,不是耍把戲的。”
胤祚笑了,道:“那你可以走了。爺要的,恰好是耍把戲的本事。”
青年默然片刻,脫下外衣扔在一邊,緩緩走到場中,淡淡道:“誰來?”
沒有一個人應聲。
胤祚拍手道:“各位上吧!身手最好的,做侍衛總管,第二第三第四第五,做組長。先說清楚,甭管什麼職位,都是一兩銀子。”
儘管不加薪,但領導的位置還是競爭很激烈,不需要胤祚定什麼規則,下場一陣亂鬥,誰強誰弱自個兒就心中有數了。
他們一動真格的,旺財更傻了眼,這些人剛才那表演,何止是藏拙,那根本就是逗你玩兒呢!
半個時辰之後,排名前五的人就站在了他麵前,最厲害的,便是那個原不肯上場的青年。
“報名。”
“在下陳拙。”
“安修明。”
“奇景山。”
“左向晨。”
“馮海。”
胤祚點頭:“我名林沫,你們可以叫我林爺。四位組長待會去挑人,具體怎麼做,做什麼,陳拙你安排。”
又道:“在我這裡,沒多少規矩,就隻一樣,聽話。讓向東彆向西,讓打狗彆攆雞。要是做不到,就自己走人,爺不聽解釋,也不給第二次機會。陳拙你帶他們去挑人,完了找旺財安排食宿,就這麼著,散了吧!”
轉身離開。
旺財跟在他身後,憂心忡忡道:“爺,奴才怎麼覺得不對勁啊?這些人身手未免也太好了吧!爺,咱們不會是被人當肥羊了吧?不行,我得去看著他們!”
胤祚停下腳步,看向旺財:“旺財。”
“啊?”
胤祚拍拍他的肩膀,歎道:“你真聰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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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院,陳拙站在台階上,身後是四位組長,底下安安靜靜站著那三十來號人。
陳拙淡淡道:“林爺是什麼身份,想必大家都心中有數。各位是什麼來曆,輪不到陳某過問,但有一句醜話先說在前頭。”
微頓了頓,銳利的目光從所有人身上一一掃過,道:“林爺活著的時候,或許不會如何顯赫,但若是他出了什麼意外。在座的所有人,不管你後台有多大,不管你私底下吃的誰的俸祿,都隻有滿門抄斬一個下場,連你身後的人,也要受到牽累。”
“陳某還有家小,不想為你們中間任何一個人陪葬,想必大家也是一樣。所以,陳某希望各位在林爺的安危上上心些……誰若心懷不軌,便是我等生死血仇!陳某絕不姑息!”
安修明接口道:“陳爺放心,大家都不是蠢人,既然進了此門,林爺的安危便與我等性命綁在一起——誰若當真心懷不軌,我安修明第一個饒不了他!”
“正是,在下也還想多活兩年。”
陳拙看他們紛紛表態,點頭道:“如此最好。現在開始比武,身手最好的四個,輪番貼身保護林爺,剩下的由組長挑人。”
……
正在小花廳喝茶的胤祚聽著旺財的小報告,道:“這個陳拙不簡單,以後說話做事,注意著點兒。”
“怎麼?他有問題?奴才看著不像啊!”
“他故意讓所有人都以為他是萬歲爺或四哥派來的人。”
旺財瞪大了眼:“難道他不是?”
“他不是。”
若是康熙或胤禛派的人,或者會藏在暗處,絕不讓他察覺,或者由他們直接交給他,絕不會這麼高調卻含含糊糊的暗示。
“難道……他是太子的人?”旺財一跺腳:“奴才這就去……”
胤祚打斷道:“他不是。”
“那……”
胤祚低頭喝茶道:“他若要做什麼,你防不住。以後在他麵前彆胡說八道就好。”
“哦,哦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