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受寵的皇子,胤祚各種能說不能說的進項很大,哪個地方官朝京裡送的孝敬都不會少了他一份,他又沒有什麼野心,也就不需要花銀子去拉攏朝臣,所以在一眾皇子中,胤祚算相當有錢的。
有錢就好辦事,說是賃,但旺財出去才半日,就買了個三進的院子,是個外放的京官留下的。按旺財的說法,在京城,這種地段和大小的房子不太好找,既然遇上了就乾脆買下來,等安定下來,將房子翻修一下,再建個園子,就勉強能住了。
買房子,過戶,然後帶了人收拾東西搬家,旺財忙的腳不沾地。
看著他連馬桶都要打包帶走的樣子,胤祚扶額,有這麼個奴才在身邊,真是……好生無語。
正忙著,下人通報說內務府的總管到了,胤祚看著滿院子亂糟糟的人和東西——這種偷東西被抓個正著的既視感是怎麼回事?
爺的高冷,爺的矜持,就這麼被這奴才給毀了!
旺財顯然也慌了手腳,不安的看向胤祚:“爺……”
“爺什麼爺,還不去把人帶進來?”
“爺……”
見他惶惶不安的模樣,胤祚也覺得丟人,歎道:“額娘是內務府出身,爺真不知道你在怕什麼。”
德妃祖父曾是膳房總管,內務府包衣出身,現在雖被康熙抬入正黃旗,但和內務府的關係依舊親近,何況德妃如今是康熙後宮兩位主事人之一,內務府的人有幾個膽子敢得罪他呢?
胤祚想的清楚,所謂被貶,不就是那個樣子?康熙還是他爹,德妃還是他娘,胤禛、胤禎照樣是他兄弟——雖然沒了皇子身份,作威作福是不能了,但是被人欺負——隻要他那些兄弟沒吃飽撐著來尋開心,旁人怕是不敢的。
話雖如此,心裡卻還是空的厲害,無聲的歎了口氣,揮手令旺財去請人。
打胤祚生下來起,內務府總管就是海拉遜,現在也還是他,隻是年事已高,親自出麵理事的時候不多,這會兒能親自來,其實已經說明了很多問題了。
海拉遜帶著笑進門:“給六爺請安。”
胤祚從沒想過要把自己弄得淒淒惶惶的,懶得提醒他自己已經不是皇子阿哥了,歪在榻上大大咧咧受了他的禮,道:“大人是來收宅子的?”
海拉遜眨眨眼道:“宅子?什麼宅子?臣就是順道來給六爺請個安。”
胤祚擺擺手,道:“你來的正好,爺也有事找你。”
“六爺您說。”
胤祚道:“爺剛買了座宅子,正準備搬出去,這院子還有院子裡的人,你就看著幫爺處置了吧!”
“彆啊!”海拉遜急道:“好端端的搬什麼家啊!”
胤祚道:“這宅子太大,人太多,爺可養不活。人我就帶旺財一個,其餘你看著辦吧!”
見海拉遜還要再說,胤祚揮揮手打斷道:“你若沒事就先走吧,爺還忙著呢。”
見他不耐煩,海拉遜滿肚子話沒地兒說,隻得怏怏去了。
旺財悶悶道:“海拉遜大人到底乾嘛來的啊?”
胤祚淡淡道:“來送人情。”
可惜沒送出去。
問道:“東西收拾好了沒,收拾好了咱們就走吧!”
旺財苦著臉道:“真的要走啊?”
敢情你折騰這半天沒真準備走呢?這會兒,胤祚也沒有調侃他的心情,淡淡嗯了一聲。
旺財道:“可那麼多東西,收拾出來要好幾天呢。”
胤祚道:“把爺能穿的衣服鞋襪帶走就行了,收拾那些亂七八糟的做什麼?”
見旺財要抗議,歎道:“有銀子在什麼買不到呢?真把貝勒府搬空了,人家是當你眼皮子淺,還是笑爺臉皮厚?”
旺財怏怏應了,胤祚轉目看見鋪在椅子上的虎皮,愣了愣,低聲道:“把額娘送的和皇……禦賜的東西都收拾帶走。”
一聽可以帶更多的東西,旺財頓時高興起來,興高采烈去了。
半個時辰之後,胤祚看著堆了滿院子的箱籠發呆,旺財站在他身邊,道:“府裡的幾輛馬車裝不下,這些隻能等下一趟了,剩下的管家還在帶人繼續收拾……爺,那邊奴才已經打掃出了一個院子,咱們先過去吧,這邊有管家呢!”
胤祚嗯了一聲。
旺財走了兩步,見胤祚沒有跟上,疑惑的叫了一聲:“主子?”
胤祚回過神來,歎道:“走吧,走吧。”
到了門口,胤祚忍不住回頭看一眼自己住了一年多的地方,心中的酸澀還不及湧上眼角,忽然覺得這大門怎麼看起來有些怪怪的,再仔細一看,詫異道:“牌子呢?”
旺財悶悶道:“被內務府的人摘走了……爺,他們把牌子摘走了,這裡就不是貝勒府了,咱們為什麼還要搬呢?這兒住的好好的……”
胤祚在他頭上敲了一擊,道:“彆做夢了,走吧!”
轉身上車。
雖然胤祚要求隻帶衣服鞋襪,但旺財還是將他慣用的東西都搬了過來,顧著他家主子的麵子,倒沒有動那些大件兒。
等都安置好,將其他人打發回去,天已經黑了,新居裡隻剩了胤祚和旺財兩個人,陌生的環境,漆黑的天,屋子空蕩蕩的有些嚇人。
胤祚索性將旺財也趕了去休息,自己躺在床上發呆,卻不知是這幾天睡的多了,還是心裡事情太多,直到外麵天光大亮,也沒能合一下眼睛。
早上還是吃粥,胤祚嘗了一口,就覺得不對,不是味道不對,而是味道太對了。
旺財被他瞪了一眼,立刻老實交代:“昨兒晚上段太醫和廚娘也搬了過來——他們也不是內務府的人,沒地方去,奴才看他們可憐……”
胤祚揮手打斷道:“他們便罷了,再不許自作主張。”
看他們可憐?是他們看他可憐吧!
旺財連聲應了。
到底是三進的院子,隻旺財一個是不成的,胤祚駁回了旺財買幾個下人的主意,讓他雇些短工回來——工錢按月結清,愛來便來,想走就走。
旺財很能乾,才兩三日就將府裡一切都理順了,很快胤祚就發現自己的生活和先前沒多少區彆,除了住的地方小了點兒。
“奴才已經找好了人,等過幾日就來看房子,畫出圖紙來,爺您到時候挑一個,等明年這個時候,爺就有園子逛了。對了,奴才已經找了中人,讓他們物色幾個身手好的護衛,不過這樣的人不大好找,可能要些日子,不過反正爺您這段日子也不能出門……”
胤祚懶懶的應了一聲,果然環境鍛煉人,原本隻會賣蠢的跟班旺財,如今也成了麵麵俱到的人才了。
胤祚這幾日做什麼都提不起精神,懶懶的在太陽底下一坐就是一整天,話也說的少。旺財很是擔心,所以一到胤祚麵前就囉囉嗦嗦說個沒玩,偏胤祚連嫌他煩的反應都沒有,這讓旺財更加心驚肉跳,每天煩完胤祚煩段太醫,比任何時候都忙。
搬家的第五天,耳目遠沒有以前靈敏的旺財帶了驚人的消息過來。
胤祚被廢的那一日,年齡稍大些的皇子,從大阿哥到八阿哥,都被封了郡王,並分撥佐領,各有屬下之人,且被遣往各部理事,參與國家朝政。
大阿哥胤褆,封直郡王,派往兵部。
三阿哥胤祉,封城郡王,派往禮部。
四阿哥胤禛,封雍郡王,派往戶部。
五阿哥胤祺,封恒郡王,派往工部。
七阿哥胤祐,封淳郡王,因身有殘疾,並未派差。
八阿哥胤禩,封廉郡王,協理刑部。
其餘小一些的阿哥,也都封了貝勒。
旺財悻悻然:“若不是爺您鬨了那麼一出,惹怒了萬歲爺,如今也是郡王了,說不定還能去吏部呢!如今倒好,他們個個都出頭了,就爺您……”
胤祚淡淡一笑,這下子,咱們的太子爺,可要頭疼了吧?
又想起一事,問道:“大哥和四哥不是被關在宗人府嗎?什麼時候放出來的?”
旺財拍頭道:“啊呀,奴才忘了告訴您了,您回府的那天大阿哥和四阿哥就被放出來了——反正您這一鬨,儘便宜了彆人!”
胤祚默然。
見他神色懨懨,旺財又神秘兮兮道:“爺您知道太子怎麼了嗎?”
胤祚懶懶道:“還能怎麼著?難道還能廢了他不成?”
旺財嘻嘻笑道:“雖然沒廢,可也夠嗆。萬歲爺給他找了好幾個有學問的師傅,讓太子殿下閉門讀書呢!哈哈,其他阿哥去了各部理事,反而太子重新念書去了,爺您說好玩不好玩?大夥兒都說,太子被廢隻是遲早的事,現在萬歲爺隻是先讓他占著地兒,等哪位阿哥表現好得了聖心,就會廢了他!”
胤祚微微搖頭,道:“皇阿瑪對太子期望很深,哪裡會就這麼輕易就放棄,大約是拿他們刺激下太子罷了。”
不過太子這個人,平日裡順遂慣了,康熙這一招,隻怕會適得其反。
旺財道:“萬歲爺對爺您的感情難道不深嗎?奴才有時候覺得,您比萬歲爺狠心多了。”
“你說的對。”胤祚淡淡一笑:“爺就是狠心的人呢!”
旺財還要再說,門子傳話進來,說有個自稱是他四哥的人來訪。
旺財喜道:“是四阿哥來了,奴才這就去請……”
胤祚打斷道:“你去告訴四哥,我今兒乏了,已經歇了,讓他……”
“讓我怎麼樣?”低沉威嚴的聲音在門外響起,胤禛摔了簾子大步進門:“胤祚,爺怎麼不知道你什麼時候這麼出息了?大鬨乾清宮?嗯?”
胤禛做慣皇帝的人,此刻威勢畢露的逼近,胤祚頓時大感吃不消,旺財更是兩腿站站。
胤祚揮手令其他人退下,又對旺財道:“你去街上買些個精致的吃食給額娘送去,這些日子額娘怕是擔心壞了,替爺多陪額娘說說話兒。”
“哦哦……”旺財戰戰兢兢繞開胤禛出門,一出門就沒出息的撒腿就跑。
胤禛步步緊逼:“原來你也知道額娘會擔心?你胡鬨的時候,怎麼不想想額娘?”
胤祚不著痕跡的向後縮了縮,冷哼道:“四哥,這句話應該我跟你說吧?”
胤禛猛的抬頭,陰鷙的目光緊緊盯著胤祚的雙眼。
胤祚豁出去了,抬眼和他對望,道:“四哥,我當你是我哥,你有當我是你弟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