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將碗碟放進洗碗池，準備將剩菜封好。伴隨著重重的扯門聲，一個人影三步並兩步的衝到她麵前。

王昭冷哼一聲，神情冰冷，目光卻似是失望又帶著怨恨，一個字一個字的吐出：“果然和以前一樣。”說完，不想再看到她，往回走。

施鈺顧不上手上的油汙，揪住了王昭的衣袖，順勢拉住他的胳膊，才勉強讓他停住。

轉到王昭的正麵，施鈺驚恐的看著王昭：“我們以前認識？”

仔細地打量著他的臉。寬闊適中的額頭，微微凸起的眉弓，連接高挺筆直的鼻梁。濃眉下一雙冷漠的眼睛，內眼角微勾，低垂眼睛時才能看到的內雙。麵部大部分線條都比較硬朗，明顯的下頜線中間，卻長著一張花瓣般的嘴唇。施鈺印象最深刻的是他右眼中下方的淚痣。

她確信之前不認識他。是哪裡出了問題？

“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施鈺焦急的問。

王昭目視前方，掰開她的手，走回房間，重重關上門。將施鈺留在原地。

施鈺立馬給黃佳婷發去消息，他們以前認識的人裡有叫王昭的嗎？發完消息，施鈺覺得自己在犯蠢，黃佳婷這麼好的記性，如果有這個人，她肯定記得，那之前就會跟她說了。

施鈺聯係了高中和大學的同學，找他們要到畢業相冊，可是裡麵都沒有他。

那他是誰呢？難道是小學或者初中同學？她還有再聯係的小初同學嗎？

施鈺四處翻找著過往的記錄，可是都沒有找到有用的蹤跡。

他媽媽是相市的，那他們是在相市認識的？那他們是在哪裡認識的呢？他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她以前傷害過他？他改過名字？其實她失憶過？越想越離譜。

但確實年紀大了，很多以前的事都忘了。他們家的鄰居？可是她工作後他們家才搬家的呀，那之前二十幾年的老街坊鄰居誰不認識。如果是這幾年認識的，她又絕不會不記得他。

施鈺的腦子亂成一團麻，冒出各種想法。

睡前想了太多事，做了一整晚稀奇古怪的夢，醒來後覺得更疲憊了。

施鈺決定直接去問當事人，但是卻看到旁邊早已空蕩蕩的房間。隻能先去上班。

可是等施鈺晚上回來，依然不見王昭。這樣持續了好幾天，每天等到淩晨，都沒有等到他。他的房間也不像有人住過的樣子。

“你回來住吧，我會搬走的”施鈺終於明白，他是不想再看她一眼，為此，連自己家都不回了。

和沈責霖打好招呼，施鈺決定先將東西放在工作室，將就幾晚，然後在最近的地鐵站附近找房子。

調了半天班，騰出一整天的時間，施鈺早早起來，開始收拾行李，準備搬家。

環視這個住了快一年的房間，施鈺的目光停留床對麵的牆上，有一副藍綠相間的畫靠放在那裡。每天關燈前都能看到的畫。

背抵著床沿，將胳膊搭在膝蓋上，施鈺坐在地上，畫裡黑藍色的憂傷將她纏繞。

還是把它帶走吧。

還差他兩份回禮。

哢擦，施鈺聽到了開門聲，隨後是熟悉的腳步聲。

他回來了。

看了下手機，他果然在躲著她，之前應該也是每天在她出門之後才回來。

她要出去嗎？她現在坐的位置，如果他不進來，是看不到的。

施鈺不敢發出聲響，聽聲音應該是在洗澡。她要趁機先出去嗎？晚點再回來。

她要這樣離開嗎？至少要弄清楚一件事吧。就這樣走了，她能安心嗎？以後再也見不到他怎麼辦？

水聲停了。施鈺的心激動到跟著停了一下。

剛從浴室出來，王昭就看到一個，八字形般鑲在他房門框中的人。

施鈺緊張的盯著來人，手掌緊緊懟著門框內側，腳重重地擠在門框兩角。如果他想，一把就能把她扯開。可是她要試試。

還沒等人走近，施鈺心虛的開口：“我能問你幾個問題嗎？”

王昭不回答，繼續走過來。

施鈺著急的問：“你高一是我們班的嗎？”

王昭終於停了下來，但還是不說話。

“我們開學坐過同桌？”

看出王昭並不打算回答，施鈺繼續問道。

“你爸爸還是媽媽同事的女兒，當時也在我們班？”

施鈺試圖從他臉上看出答案。可是從剛剛看到他開始，他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不，他一直沒有表情。

可是她再沒有其他可以確認的辦法了。高二分班後，就沒和這個女生聯係過了。樣貌已經模糊，名字也早已忘了。至於那個男生，那之後更是未曾注意他後來去了哪裡。隻是在幾年後才意識到自己犯的錯，隻剩下幾個相關的記憶點，到如今還記得的就是這三個了。

王昭依然一動不動，隻用毛巾擦拭過的頭發，還是濕潤的，水珠順著額頭，流向眼睛，被睫毛攔住。施鈺這才注意到他發青的下眼皮。

僵持了不知多久，施鈺慢騰騰地收回已經僵硬的手腳。

“如果你是那個男生，我很抱歉。對不起。當時不懂事，傷害了你。如果不是，請你告訴我我做過什麼，我想向你道歉。如果你不想說，也沒關係。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傷害你的。”雖然不知道，他說的一樣是指什麼，但肯定是和前幾天晚上類似，弄得不太愉快。她這個彆扭的性格，也不是現在才這樣，傷人傷己。

“你看著很累，好好休息吧。等你走了，我再來搬東西，不會吵到你。”

“這種時候，你還有心情關心彆人。”王昭第一次用譏諷地語氣跟她說話。

施鈺當作沒聽見，回了自己房間。

哪知王昭也跟著她，站在房門口，居高臨下的看著她，說出的話更是讓人難受：“我不再的時候搬走，東西少了怎麼說的清。”

麵對這樣陌生的王昭，施鈺的心像被剜了一刀。

“那我現在收拾。馬上搬走。”施鈺轉身，將已經整理的差不多的東西，放進箱子。

隻剩那副畫了，施鈺冒著赴死般的決心，拿著氣泡膜走過去。

施鈺能感覺到背後的目光一直在追蹤著自己，但他沒有阻止她打包這幅畫。

施鈺將包好的畫和其他箱子放在一起。

“你要不要進來看看有沒有少什麼東西？”施鈺站在箱子邊問他。

“這個房間本來就沒什麼東西，但是這個屋子這麼大，一時半會怎麼知道哪裡少了東西。”

麵對明顯的針對，施鈺雖然生氣，但不想和他起爭執，是她搞成現在這個尷尬的現狀。

“還有這幅畫你不能帶走。”王昭走進房間，準備拿畫。

施鈺忙閃過身，將畫擋在身後。仰著頭，生氣地說：“那我剛剛打包的時候，你怎麼不說。”

“我沒看到。”睜著眼睛說瞎話。

王昭越過施鈺，抓住畫框的一角，試圖將畫提起。施鈺條件反射的抓住另一邊，不甘示弱的看著王昭。下一秒，施鈺鬆了手。

王昭將畫隨意的放在床上，同時坐了下來。施鈺不知道他到底想乾嘛，於是抱起一個箱子打算先放在大門外。

“剛剛說的那個男生，你對他做了什麼？”

施鈺的氣性也上來了，直接懟回去：“你又不是他，為什麼要告訴你？”

“你說了，我就回答你的問題。”

“愛說不說。”聽到王昭的話，施鈺更氣了，覺得他今天一直在耍自己。

第一次看到施鈺生氣的樣子，王昭也愣住了。看她依然往外走，想要伸手拉住她，卻連衣服都沒碰到。

“我是！”王昭對著施鈺的背影喊著。

施鈺放下箱子，走回床邊。盯著王昭的眼睛：“你怎麼證明你是他？”

“你都不記得我了，要怎麼證明？”王昭苦笑的看著施鈺。

施鈺想想也是。可是看他今天這樣，不會是故意誆她的吧。

“你有高中時候的照片嗎？”

“現在沒有。”

“你還能說出當時其中一個同學的名字嗎？”

“不記得了。我本來也隻待了一學期。”

“那你怎麼記得我？”

“第一次在工作坊看到你的時候，就認出你了。因為你的長相沒太大變化。因為特彆討厭你。”

聽到最後一句話，施鈺倒吸一口冷氣。“為什麼討厭我？”

“明明前一天還好好的，第二天突然一副十分厭惡我的表情，故意忽視我。就和現在一樣。”王昭終於有機會吐出，曾經困擾他的問題。

那是第一個因為說喜歡她，而被她討厭的人。而且不是他親口說的，是他們共同玩的比較好的一個同學，就是他爸爸還是媽媽同事的女兒。兩人應該算青梅竹馬，對他家的事比較清楚。施鈺猛地一驚。

“你爸媽是那時候離婚的是嗎？”施鈺一張臉慘白的看著王昭。

王昭的神情突然變得憂傷，眼神暗淡下來，低著聲音說：“中考結束後。”

“對不起。”除了這句遲到了十幾年的道歉，施鈺不知道還能做什麼，來彌補當年受傷的王昭。

“原因。”終於，王昭也想不到會有這一天。

施鈺羞愧的將事由講給王昭聽。

細節早被時間衝刷乾淨，隻剩幾個關鍵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