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年後回東寧,爸媽都會讓施鈺帶一些家裡做好的熟食。以往,施鈺都會嫌重,懶得帶。這次受人照顧,貧窮的施鈺隻能薅爸媽的羊毛去獻殷勤。
折騰了一天,終於在晚上八點前到了。到王昭家時,施鈺累的不想說話。塞滿的行李箱,還有一個死沉死沉的布袋子。
開門後,屋裡亮堂堂的。施鈺脫力的將布袋放在地上,將行李箱抬進玄關,在地墊上來回的轉動。做完一係列動作,施鈺換好鞋,就近去廚房先洗了個手。將帶來的食物塞進冰箱時,王昭不知何時走到了廚房門口。
“帶了這麼多東西。”
“對呀。你要是回來吃飯,跟我說,讓你嘗嘗我媽媽的手藝。”
“好。”
“欸,我待會就下麵,你要吃嗎?”
“好。”
“你吃晚飯了嗎?沒吃的話我就多放點麵。”
“沒有。”
“好勒。”
施鈺一邊燒著水,一邊衝洗提前留出的熟食。將熟食放入鍋中後,施鈺拿著掛麵,大拇指和食指圈了一捆麵條,問王昭夠不夠吃。
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王昭,笑著用手撥開施鈺的手指,捏了一些起來,說這些就夠了。
煮麵就快了,不一會兒兩人就吃上了。
“怎麼樣,吃的習慣嗎?”
“阿姨手藝不錯。”
“還有其他的,下次做飯嘗嘗彆的。”
“好。”
吃完飯,王昭讓施鈺趕緊洗漱休息,他來洗碗。吃完飯後更犯困的施鈺就沒再堅持。
施鈺原本計劃,年後回東寧後找房子。但年後,兩人在家裡打照麵的時間屈指可數,反而是施鈺這個租客,在家待的時間更長。
“完全沒有感覺到不方便,簡直就是完美的互不打擾的合租生活,我真是慢慢習慣了。每天要忙的事也多,就把找房子的事耽擱了。”施鈺不得不向黃佳婷承認,她對和王昭的合租生活,還挺滿意。
黃佳婷對閨蜜翻了個白眼:“那是,要是不自在,你早就搬走了。”
“對了,就是我去機場接你那天,收到的森嶼的消息。然後沒多久,就發生了前幾天的事。還好你回來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跟誰說。憋得慌。”施鈺長舒一口氣。
“我約了森嶼,等他到東寧,我想再好好和他聊聊。我們這麼久沒聯係,他卻還要介紹我和他學導演的朋友認識,他還記得我想做的事。越發覺得我是個渣女,怎麼辦?”
“你呀你,看看人多好一男孩。算了,你順其自然吧,這麼抗拒也沒辦法。”
“我這個病怕是治不好了。啊......”
“最關鍵的內容你快講?怎麼突然就這麼抓馬?你的桃花咋的就非要一起開。”
“我也想知道,怎麼就這麼湊巧。”想著當天的場景,施鈺也還是懵逼的狀態。
收到森嶼的消息後,兩人時隔幾個月終於再次見麵。氣氛還是有點尷尬。
森嶼的朋友沈責霖,也是一個半路轉行的人。他已經拿到世界名校的電氣工程博士學位,但畢業後沒找工作,直接去學了導演,最近才回國。於是森嶼就想介紹兩人認識,看有沒有合作的緣分。
沈責霖身上有很強的理工男,嚴謹理性的氣質,同時雜糅了人文關懷的悲憫感。
他好奇施鈺為什麼想做定格動畫,在如今有更多技術應用到文娛領域後,這種表現形式,顯得相對低效,也難有視覺衝擊。
但是施鈺就是喜歡。
定格動畫是用各種真實材料或物體作為拍攝對象,這些材料就成了動畫影像美感的重要組成部分。這種手工感和溫度是其他類型的動畫難以複製的。
就像我們總說手工做的吃食,比機器做的更好吃,再比如我們總說的媽媽的味道。雖然說不清楚,但能感受到差彆。肯定有和她一樣的觀眾,可以從屏幕上感受到創作者對作品的熱愛、投入,比如人偶身上的指紋、木雕的劃痕、服飾的針腳等細節,都傳遞了創作者的思想和溫度。
沒有顏色、形狀的變化,同一雙眼睛卻能傳遞出不同的情緒;所以,眼睛當然能接收外界各種細節信息,感受不同的情緒。
也許,我隻是喜歡人情味。施鈺最後笑著說到。
在這次會麵之前,沈責霖已經看過,施鈺自媒體帳號發布的練習視頻,對她的實力有一些認識。雖然他學導演專業不是為了拍定格動畫,但和施鈺聊過後覺得可以試試。除了被施鈺的描述打動,最重要的原因是他們兩個的創作理念很一致。
一頓飯的交談,沈責霖和施鈺一拍即合,決定一起拍個動畫短片,去動畫節參賽。
但是施鈺和森嶼依然沒什麼變化,這個場合也沒法深入說些什麼。
結束後,兩人將她送回家。這大概是森嶼那天會出現在樓下的原因。
那天下午,難得施鈺和王昭都在家,就說一起在家做飯吃。才買好菜,施鈺就接到了趙邱宇的電話,說他來東寧了。施鈺當然要儘地主之誼。
“我還能讓你一個客人來接我嗎?你直接過去好啦。”
“我離你應該不遠,你把地址發過來,順道接你一起過去。”
掛斷電話,施鈺抱歉的看著王昭,承諾回來時給他帶人氣店鋪的甜品。
收拾了一番,看著時間差不多,施鈺決定下樓去門口等著。王昭也和她一起下樓,打算去小區外麵覓食。
誰知兩人剛出小區,一個人影就衝到了施鈺麵前。
“他是誰?”
“你們倆,住在一起?”
剛歪著頭和王昭說話的施鈺,沒有看清來人,被突如其來的人影和聲音嚇了一跳,條件反射的往後退,差點把自己絆倒。還好王昭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並側身擋在了她前麵。
施鈺站穩後,驚訝的發現原來是森嶼,不明白他為什麼在這裡。
“他扔垃圾,你還在一邊等他!”還沒等施鈺明白發生了什麼,森嶼又氣衝衝地說。
“你們兩住一起?”施鈺還沒回答麵前男人的質問。不遠處又傳來另一個沒有溫度的男聲,趙邱宇也向她走來。
進出小區,還有門口路過的人,紛紛回頭看著他們。施鈺腦子短路,一時之間不知道應該先作出什麼反應。
“先上樓吧。”王昭看著傻愣愣的施鈺,給了一個解決方案。
這話一出,另外兩個男人冷颼颼的看著王昭。答案已經顯而易見了。
“你們在一起了?”森嶼一坐下,又問施鈺。
“沒有啊。他是我的房東。”
趙邱宇也發問:“你過年不是說他是你的朋友嗎?”
森嶼:“什麼,他過年還去找你了?”
“人家是去見自己的外婆,恰好碰到了。”施鈺感覺自己對麵坐了兩個判官,而自己需要極力證明自己的清白。
趙邱宇“作為你這麼多年的老朋友,建議你搬走。過渡期間,我幫你定酒店。”
“不至於,不至於,王昭人很好的,你放心。你跟你妹不也住一塊兒嘛。”施鈺安撫著朋友。
森嶼:“作為你的前男友,和未來男友,我今天幫你搬家。”
趙邱宇“前男友?”
森嶼:“我們去年談的,怎麼呢?”
施鈺因為之前對森嶼做的事,一直心存愧疚,就沒解釋隻談了一天。隻談了一天也是談了。但是這個未來男友是什麼東西。
施鈺鬨不明白,現在是要乾嘛。
一時之間,沒人說話。屋裡靜的能聽見針掉下的聲音。
趙邱宇似乎受了很大的打擊,一臉疲倦的說“男人懂男人,我不能接受你和他住一起。”
隨後又小聲的說:“不是說過,到了35歲,男未婚女未嫁,就湊一對嘛。”
“你選一個吧。”森嶼緊接著說。
施鈺越來越搞不懂現在的狀況。“選什麼?”
“你隻能跟我們三個裡的一個走。”森嶼說著,站了起來。
這兩人一副不達目的勢不罷休的架勢。施鈺也看不到,坐在背麵沙發上的王昭是什麼表情。他進屋後一句話都沒說過。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什麼選一個,選個鬼。他們不走,隻能她走了。
她需要冷靜,他們更需要。
“好,我走我走。”施鈺跑到玄關胡亂的換了雙鞋。扔下一句,“額~你們容我冷靜冷靜,思考思考。”之後,快速大力的關上了門,生怕被誰拉住。
“所以你是選了王昭咯。”黃佳婷對著好友努努眼睛。
“什麼選了王昭,本來就在那住的好好。突然兩個人跑出來逼我做選擇,我才是應該生氣的那個人吧。”隔了幾天才醒悟,自己當時為什麼那麼被動,隻能說還是不擅長麵對感情問題。
“好一個爭風吃醋的戲碼,豔福不淺啊。你真一個都不喜歡?”
“不知道。談天說地,吃喝玩樂,就這樣簡單相處不好嘛,不想再進一步。”
“但彆人想啊。你就繼續孤寡吧。”黃佳婷已經習慣了朋友的狀態。
自那個過分巧合的夜晚後,再次見到了森嶼,施鈺想徹底做個了斷。
率先開口:“謝謝你介紹沈哥給我認識。”
“嗯 。”森嶼應了一聲之後陷入沉默。
兩人都低頭扒拉著杯裡的勺子。
良久,這次森嶼先開口:“我搬回東寧了。”
“哦哦。”
看著施鈺冷淡的反應,森嶼瞬間氣餒。“看來我回來後,你並不打算常跟我見麵。”
之前施鈺就知道森嶼是東寧人,大概是因為工作的原因,去了南慶。現在回東寧也很正常。施鈺不知道他是不是為了自己回來的,不管如何,有必要把話說得更清楚。
“之前你才說了那樣的話,說明你還......喜歡我,或者想和我有進一步的發展是嗎?如果是這樣,明知道不能回應你,我怎麼能厚著臉皮繼續去找你。”如果他放下了,施鈺有信心她能回到之前朋友相處的狀態。但他顯然沒有。
“都怪我之前的行為太輕率了。怎麼說呢。”施鈺慎重地想著措辭。“一開始找你的時候,肯定是因為喜歡你,想跟你交流。但是這種喜歡,不是你想的那種。比如我常常會因為作品而喜歡上創作者,除了像你這樣現世的創作者,也有不少已經故去的大師。因為作品喜歡上人,然後就會對他們的生平感興趣。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嗎?”
“那這不就是靈魂伴侶嗎?”
施鈺才理清的情緒,又被衝擊的渾濁不清。
“額,思想交流是一回事,但人和人相處不僅僅如此啊。就像看書喜歡上作者,看電視喜歡上演員,但這並不是你身邊一個具體的人。哎,怎麼說呢。我之前就和你說過我很奇怪,不適合談戀愛。我不正常,一旦意識到要和某個人發展到親密關係,就會覺得窒息和惡心。”
“為什麼呢?你之前被人傷害過嗎?”
“沒有。隻是被人喜歡會讓我覺得亞曆山大,想逃走。說到底,我不能算喜歡你吧,喜歡到為了和你在一起,想努力克服這個心裡障礙。”
桌上又陷入沉默。能解釋的施鈺都說了,彆人的感情她也左右不了,順其自然吧。
“其實我也有問題。當時就知道你不喜歡我,是我太著急了,你後悔了,想結束也很正常。除了第一次邀約,你都沒有表現過任何喜歡我的跡象,相反有時候還能感受到很強的疏離感。但我還是喜歡你,想到你不喜歡我就生氣。所以你給我發消息的時候,不想回你,但你後麵竟然就不聯係我了。”
“那是因為我以為你不想再理我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說開了的原因,也許是知道那條線已經畫好,不可能被越過,施鈺能泰然的麵對森嶼說喜歡自己了。
森嶼話鋒一轉,開始說另一件事:“我打算暫停十裡的帳號更新了。”
“出什麼事了?”施鈺關切的問道。
“去年在賓市看星空時,我就開始動搖了。或者說我一直有這個想法,隻是不敢。這段時間,雖然沒和你聯係,但我一直有關注你上傳的視頻。尤其是上次看到你和責霖哥,兩個人聊的熱火朝天,計劃著未來要做的事。你們倆的樣子,有點讓人羨慕。也是那時候決定,我也要去追求自己的夢想了。”
“你想做什麼?”
“天體物理。”森嶼自嘲的笑了聲:“嗬!小時候還覺得自己挺聰明,去了大學,讀了研之後才發現自己比天才差遠了。害怕自己在這個領域沒有建樹,最終太平庸,所以沒有勇氣繼續,也放棄了繼續深造的機會。以前總想著做不到第一就不做了。”
“理解。但是你開始做自媒體的時候,也不知道結果會怎麼樣吧。”多少次,施鈺也覺得自己肯定不能成功,就放棄了嘗試的機會。
“是,當時其實不知道做什麼,反而沒有負擔的就都嘗試了,結果發現自己挺適合做科普。但還是基於我喜歡的學科。科普隻是把彆人的發現、理論轉述了,最想做的還是參與其中,親身實驗、發現。”森嶼目光灼灼的述說著自己的熱情,“這次回來就是為了申博做準備。之前因為做自媒體,父母不支持,為了雙方眼不見心不煩,就去了南慶。現在他們覺得我終於回正軌了,父母也支持,我更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你很幸運啊,喜歡的,恰好是父母覺得靠譜的職業。”施鈺至今不敢告訴爸媽自己想乾什麼,在乾什麼。“短暫的離開,讓你看清了自己,變得堅定。所以你一定可以的,加油。”
“我今年都在東寧,你和責霖哥遇到什麼事,可以來找我。至於你說的心理障礙,也許就沒了。”森嶼滿含期待的注視著施鈺的眼睛。
“森嶼,如果你想,我們依然可以是朋友。但是我不想傷害你。”
“那你那個室友呢?你還打算繼續住在那嗎?你就不怕他有所圖?”
“圖啥?人家又不喜歡我。”施鈺不以為然。
森嶼本想再說點什麼。那天她走了之後,趙邱宇和王昭的對話,顯然還有彆的隱情。這個女人,既敏感又遲鈍。但自己現在也沒有身份要求她做什麼。如果她真的有很嚴重的心理障礙,到時候自然會自己搬走。
坦誠的溝通後,施鈺也不知道他倆現在是個什麼關係。至少不是老死不相往來了。以後會怎麼樣,交給時間吧。
總有相聚和走散,可惜、無奈也沒用。沒有人會一直和你一路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