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事(1 / 1)

落花時節 慢熳 4741 字 2個月前

光陰荏苒,江聞昔下山已經兩年了,第一個除夕不是在山上度過,而是選擇留下來陪許久未見的師兄,當然,在中秋佳節的時候還是有回師門的。

師姐甘棠笑她一碗水端平,誰都不得罪。

江聞昔晃晃腦袋當做沒聽見。

今年酷暑十分難耐,早早就穿上短打,趁著早上還能多播種的百姓此時已經在田地間揮汗如雨。

已經長大兩歲的小今洧也在這暑氣蒸騰的天氣裡正被林南鬆壓著讀書,屋裡還放著好幾盆井水降溫。

“師兄我出門了!”

江聞昔扒著窗台雀躍地衝裡麵的兩人打招呼。

正教小今洧念千字文的林南鬆抬眼看向窗外那隻皮實的小猴子,麵無表情道:“我要是說不準你就不去了?”

江聞昔嬉皮笑臉:“那不能,我們約好了!”

說完江聞昔就跑開了,走之前還衝正辛苦讀書的小孩揮揮手,小孩看著江聞昔離去的背影快要羨慕死了。

送走皮猴子,林南鬆一低頭就對上了可憐巴巴又羨慕的圓眼,隻好無奈輕歎:“先讀完這一篇再去。”

剛才還可憐巴巴的小臉一下子就笑開了,十分積極且大聲地讀書。

朗朗書聲裡彆的沒有,全是對想出去玩的渴望。

這邊出了門的江聞昔直奔城裡最大的酒樓,前幾天她與這酒樓的掌櫃的約好了,今日去拿東西。

“姑娘來了!這邊坐,我馬上去給您拿酥山!”

江聞昔才進門,眼尖的店小二就迎了上來。

江聞昔搖頭:“我拿了東西便走,就不坐了。”

對於這位熟客的脾氣店小二還是知道一二,既然見江聞昔都這樣說了,也沒在勸說,隻是連忙到後廚把江聞昔要的東西拿出來。

最近日曦城來了不少外地人,這酒樓的生意也越發火爆。

人多意味著消息也多,等店小二拿東西的時候江聞昔也順便豎起耳朵隨便聽聽。

聽來聽去也沒什麼有用的,不過都是些東家長西家短。

唯獨最裡麵坐滿背著行囊,看起來是行商的那一桌的消息有點意思。

“王兄放著京城生意不做跑這麼大老遠圖什麼?”

穿著棗褐色衣裳大胡子男人問他旁邊青黛色看著比較儒雅的男子。

被喚作王兄的人不緊不慢道:“曾兄這話就不對了,行商不就是那都去去,哪都走走嗎?”

大胡子對於這種搪塞的話半點都不信:“雖然我生意沒你做得,但我們也是幾十年的交情了,你少拿你那一套糊弄我!”

沒等那王兄說話,坐在另一邊的另一位先開口了:“老曾啊,你這臭脾氣什麼時候能改改啊?王兄能說的肯定早就告訴我們了,剩下的你彆不識趣啊!”

老曾眉毛一豎,就想發怒,被王兄按了下來。

王兄先是警惕地環顧四周,江聞昔見他轉頭看過來邊收起了目光。

此時正好店小二從後廚拿著食盒出來了,江聞昔接過來打開看了一眼,確認是她要的東西後衝店小二點點頭,抬腳便離開酒樓。

王兄見四周沒有什麼可疑的人,便給他這兩位兄弟漏了個口風:“最近上頭變動多,我聽說是哪位……”王兄微微做了一個行大禮的手勢,又悄聲道:“要換人了!”

二人驚駭:“王兄莫要胡說,這種事哪應該我等知道!”

“對對對!王兄不勝酒力!怕是醉了!”

一字不落全都聽見的江聞昔腳不帶停,提著食盒就往將軍府去。

驕陽似火,烈日炎炎。

“阿瑾!快快快,我要熱死了!”

江聞昔人未至聲先達,在書房裡的聞人瑾宸起身倒了一盞茶,還沒放到桌子上就被風風火火的身影闖進來,一把奪過仰頭喝了個乾淨。

聞人瑾宸輕拍著江聞昔的背,道:“慢點慢點,沒人和你搶。”

江聞昔將手裡的食盒放到桌子上,灌了大半壺茶水才緩過來,轉身一屁股坐下,小嘴就開始叭叭:“熱死我了熱死我了,打京城來了一隊商人,打聽了點事情。”

聞人瑾宸垂眸給她空了的茶碗添水,眼裡全是這端茶倒水,並不是很在意江聞昔聽到了什麼。

江聞昔扁了扁嘴,不等聞人瑾宸問,自己就說完出來:“你們家老頭子可能不行了,你家哥哥弟弟都想當家作主,你確定不回去?”

聞人瑾宸將江聞昔額發不住滴汗的模樣儘收眼底,伸手將一條帕子遞了過去:“擦擦,你去蹲任人家了?”

江聞昔隨手將著素色帕子接過擦汗:“對啊,蹲在他們房頂上聽了一會兒!”

沒錯,江聞昔一出酒樓的門轉角就拐了回去,從縫隙裡偷看到那三人上了樓,就跟著人家,去了房頂聽了個明明白白。

見聞人瑾宸還沒有回答自己前一個問題,江聞昔又問了一次:“你什麼時候回去?”

聞人瑾宸把晾好的茶水遞過去,輕笑:“我回去做什麼?無詔不得回京,況且……”

聞人瑾宸頓了頓,等江聞昔把水喝下去才繼續道:“你不記得我們剛遇見時那無止儘的誅殺了?”

江聞昔一頓,想起那一批批前仆後繼的,幾乎每十裡地一場的刺殺場麵打了個冷顫,趕緊從桌上那塊糕點安慰一下自己:“算了吧,反正我已經告訴了!”

聞人瑾宸抬手往江聞昔的腦袋就是一拍:“中午留下吃飯?”

被聞人瑾宸這麼一拍,江聞昔想起來了她哪來的食盒,連忙起身打開食盒,嘴裡咕嚕嚕:“完了完了,酥山要化了!”

聞人瑾宸笑看江聞昔手忙腳亂,湊到江聞昔身後一看笑道:“還真化了啊!”

食盒裡放著兩碗酥山,一個山頂點綴著貴妃紅,一個山頂點綴著眉黛青,此時經過一番折騰都有些化開了,紅紅綠綠也是有些不好看。

江聞昔有些失望嘟囔:“啊!不好吃了……”

聞人瑾宸越過她,拿起小勺子舀起來一點嘗了嘗:“還可以,味道沒有壞太多。”

江聞昔也半信半疑鏟起來一點,正如聞人瑾宸所說,雖然化了,但味道也還好,又吃了兩口。

不知為什麼越站著越熱的江聞昔想坐下來,後退一步,卻撞入了一片溫熱的胸膛。

江聞昔轉頭,她竟不知什麼時候她與聞人瑾宸的距離已經如此靠近了。

正伸長手去吃酥山的聞人瑾宸被江聞昔一撞,有些做作地捂起了胸口,嘶了一聲:“好痛!”

江聞昔揚眉,順手又補了一掌,推開了這人,輕罵:“該!”

然後做到椅子上,看著十分淡定地一口一口吃著酥山,但屋裡的另外一人卻不知此時她的心脈已經失了秩序。

都怪聞人瑾宸,大熱天穿什麼如此輕薄的衣裳乾什麼!太輕浮了!

兩人安靜的待在屋裡納涼,各乾各的事情,互不打擾也十分融洽。

日頭漸漸到了正中,該用午飯了。

聞人瑾宸擱下筆,問熱蔫兒了的椅子裡的人:“午膳想吃什麼?叫廚房給你做。”

江聞昔坐沒坐相的靠在椅子上:“唔.....想吃點小青菜,最近肉吃多了。”

聞人瑾宸含笑點頭:“行,天熱,再叫他們做個槐葉冷麵!”

王大嬸的冷麵終究是被江聞昔學會了,不僅江聞昔學會了,聞人瑾宸府上的廚子也會了,天氣熱時做上幾次,開胃爽口。

江聞昔熱得呆不住了,沒一會兒就嚷嚷著去廚房看看有沒有杏酪,聞人瑾宸雙眼帶著笑意看著她從跟霜打了白菜變成風風火火的樣子。

江聞昔離開後,熱鬨了一下的書房又安靜下來了,聞人瑾宸手指點著椅子,身上的氣勢與江聞昔在時完全兩樣,如換了一人似的。

他知道老頭子快不行了。他的消息比江聞昔聽到的還要早上一些,實際上,今年初春他就知道了,但他一直在懷疑這個消息的真實性,所以他遲遲不動身。

雖然說他對那位置並不心動,但怕有人對他現在的位置心動,所以不管這個消息真假,京城他是必須要回去一趟,隻是不是現在。

外頭日頭耀眼,想到剛才江聞昔急匆匆的跑出去,傘也沒打一把,聞人瑾宸揉揉眉頭,怕人給曬壞了忙抬腳就尋過去。

“叔,想吃冷麵,想吃杏酪,想吃冰雪丸子!”

江聞昔乖巧的蹲在灶台邊燒火,邊向忙碌著準備午飯的張大柱報菜名。

張大柱處理著剛殺好的雞,聽著江聞昔小嘴叭叭,分神應著:“好好好,火再大一點!”

蹲著看火的江聞昔一眼就看出來張叔在敷衍她,當即就要鬨罷工,將手裡的柴火一甩,站起身來拍拍衣裙,做勢要走:“要是都沒有,我可就走了!”

張大柱忙拉住人:“有有有,在鍋裡溫著,冷麵一會就下鍋了!”

江聞昔揚眉,不相信這胖男人的鬼話,拍拍手上的灰塵,頭也不回的出去。

張大柱:“哎哎哎,這呢這呢,彆走彆走!”

江聞昔傲嬌的甩著頭不搭理他大步流星,才過了拐角就遇見出來找她的聞人瑾宸。

聞人瑾宸拉住江聞昔,問道:“怎麼了?”

江聞昔眼珠有一轉,手往前一伸,扁了扁嘴可憐道:“手疼!”

聞人瑾宸垂眸,眼前的手灰撲撲的粘滿了灰塵,手指關節上還帶著薄薄的繭子,那應是練刀時被磨出來的。

聞人瑾宸抬手,握住江聞昔的手腕,牽著人離去,隱約戲謔道:“那可真是辛苦了,這我不得好好獎賞一番可就說不過了。”

江聞昔點頭,可不嘛,要好好補償一下。

最後江聞昔吃上麵心念念的冷麵,還拿走了聞人瑾宸一枚玉扳指作為補償,就此還被聞人瑾宸笑話她放著金銀器不要,專撿不值錢的拿了。

夜半,聞人瑾宸的書房裡依舊燈火通明,步斐然和向啟軒都聚在書房裡。

聞人瑾宸手裡拿著一封來自遙遠京城的密信。

“聖旨下來了。”

聞人瑾宸看完將手裡的信遞給步斐然。

向啟軒皺眉:“老頭子沒說過這件事情。”

步斐然看完把信遞過去:“那位的心思我們什麼時候猜對過?當年不也突然就叫爺遠赴日曦城了嗎?”

想起那時突然的命令引起的兵荒馬亂,向啟軒又是一陣無言。

聞人瑾宸擺弄著白日裡江聞昔落在他這裡一塊木牌,聽著兩人的話語不發表意見。

“聖旨已經在來的路上的,有些事情抓緊安排好,這次回去後,我們可能再也不能隨便出來了。”

聽懂聞人瑾宸潛台詞的兩人神情一肅,拱手行禮退出去安排事務。

退下前步斐然多嘴問了一句:“爺平日裡不是不愛穿這些衣裳嗎?今日怎麼來興致了?”有種孔雀開屏的感覺。

聞人瑾宸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繡著青竹的白青色衣袍,一天了,想等的人沒來問,反有些無奈搖搖頭,卻心存僥幸:“我穿這身很奇怪?”

步斐然誠實搖搖頭:“我隻是有些好奇,所以問問。”

聞人瑾宸輕歎,可惜該好奇的那個人今天與他呆了一天愣是一點都沒有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