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聞昔趕在天黑前來到師兄所住的村子,遠遠就看見一顆高大的桃樹栽在院子裡。
江聞昔下了馬,在斜陽的餘暉中滿懷欣喜的想給師兄一個驚喜,安撫著馬兒輕手輕腳的走近院門。
院門緊閉,院子裡也無聲響,江聞昔心生疑竇,剛才欣喜的心情壓了下來,抱著自己想多了心情再次叩響門板。
江聞昔試探叫道:“師兄?”
院子裡依舊靜謐無聲,裡麵好似沒有人煙。
江聞昔平時總是少了一根筋的腦子突然靈光一閃,腦子閃過各種殺人越貨,她師兄孤零零倒在家無人發現隻剩一堆枯骨。
越想越害怕的江聞昔一甩彆在腰間的九節鞭,纏上探出枝頭的桃花樹乾借力進了院子。
空蕩蕩的院子、蛛絲結網的簷角,突如刮起微風卷起滿地的落花,庭院寂寥,這無一不在告訴來者曾經住在這裡的人早已離去,無處可尋。
江聞昔將虛掩的門一一打開,裡麵的東西都整齊擺放,有的還細心的給蓋了一層藍布隔絕灰塵。就目前得到的線索得知師兄離開這裡是自願且有計劃的,這讓江聞昔放下一半的心。
可是,師兄離開怎麼沒事信上說起?她又該去哪裡去找人呢?
江聞昔歎氣地摸著龍阿劍,感覺這把劍白帶下山了。
小道上雜草叢生,月光昏暗人影難辨,溫禦風虎目圓睜警惕地打量著這極其容易被埋伏的環境。
聞人瑾宸虛弱地拍了拍溫禦風,道:“彆看了,有埋伏我們也認了,趕緊走!”
溫禦風打量著四周,正如聞人瑾宸所說,他們現在正在小道正中間,有埋伏他們也跑不了了,於是溫禦風一把拎起聞人瑾宸,道:“抓穩了,前麵就是阿南之前住的地方。”
聞人瑾宸一手按著還在娟娟流血的傷口,另一隻手扶著溫禦風的肩膀,拍了兩下,示意不用管他,去就是了。
“馬上就到!”話音還沒落溫禦風就緊箍著人接著草木山山石之力快速的行走,聞人瑾宸在溫禦風動身的那一瞬間就感覺到了一股極大地牽扯感,本就流血不止的傷口感覺又被撕裂了。
聞人瑾宸苦中作樂的想,按溫禦風這個速度,不管後麵的人追不追得上來,已經受了重傷的他在這裡沒有藥,想來這應該是他最後的住處了。
溫禦風感覺旁邊的人呼吸越發的弱,抱著的手好似摸到了一片濕熱黏糊,腳下不禁加快速度,咬牙拚命的往前跑。
小院近在眼前,溫禦風彆說開門了,就著這一股勁,直接撞開那並不結實的木門。
“砰!”
虛弱得快要睡過去的聞人瑾宸被震醒了,一同回神的還有找不到師兄無聊得擦龍阿劍的江聞昔。
聽到響聲的江聞昔一把摸上劍鞘,警惕的盯著闖進來的兩人。
“爺,我們今天的運氣似乎格外好。”溫禦風喘著粗氣笑容難看道。
聞人瑾宸疲憊地抬眼看向執劍的江聞昔,輕掀蒼白的唇角:“一刻鐘,不能再多了。”
溫禦風緊盯著走出來的江聞昔,視線掃視最終停留在被風吹起的劍穗子上,啞聲道:“或許,有個好消息。”
春天的最後一縷風卷攜著濕潤吹進院子,江聞昔抱劍守在院中,後麵是一個半死不活和一個笨手笨腳包紮的人,江聞昔好奇的回頭看了兩眼,然後就被溫禦風那粗獷的包紮手法刺激得不想再看一眼。
說實話,那個笨手笨腳的大塊頭看起來沒有什麼優點,雖然看著一臉正氣,可江為什麼師兄會把自己海棠環給他,想不通,江聞昔的小腦瓜子實在想不明白。
“多謝姑娘搭救!”處理好江聞昔傷口的溫禦風走過來拱手道。
江聞昔轉過身來,瞄了一眼躺椅上好似胸膛沒有呼吸起伏就此無了聲息的人,問道:“你們後麵還有人嗎?他這樣可能撐不到天亮哦。”
溫禦風眼裡閃過警惕,舔了舔有些乾裂的唇笑道:“我們援兵馬上就到,姑娘無需擔心。”
江聞昔對他的說辭不可置否,又指了指裡麵躺椅的人,道:“你不去看看他嗎?血又流下來了。”
溫禦風回頭,隻見屋裡好不容易止住血的人此刻布條早已殷紅,止不住的血順著藤椅正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地上。
溫禦風目呲欲裂,驚慌的跑過去,手死死按住出血的地方,但沒有用,止不住了,鮮紅的血像山洪來時般洶湧。
江聞昔悠悠的跟在後麵,第一次正麵見到聞人瑾宸的傷口,看了兩眼惋惜道:“我不會醫術,幫不上忙了。”
溫禦風按住傷口的手隱隱發抖,麵色卻越發沉著,江聞昔指尖不住的輕撚龍阿劍,眼眸垂下看著聞人瑾宸越發蒼白的臉。
江聞昔有些試探問:“那什麼,我家裡人給我帶了個止血藥,不到管不管用,你.......”
“要,我要!”
江聞昔話還沒說完就被溫禦風急急打斷,便從懷裡拿出一個小瓷瓶,把裡麵的粉末均勻灑在聞人瑾宸豁大的傷口上,眼見一瓶藥粉就要撒完,傷口仍然流血不止,江聞昔無奈歎氣,又從兜裡摸出另一個小瓷瓶把藥粉撒上去,半瓶下去,那流血不止的口子終於慢慢止住,本著救人就到底江聞昔再送一顆藥丸塞到聞人瑾宸口中。
“你們最好真的有援軍,不然就算血止住了,他傷口裡麵的東西不拿出來他也撐不了多久。”
溫禦風半跪著給聞人瑾宸按著傷口,嘶啞得不成樣子的聲音道:“如果天亮,我們的人還沒到,麻煩姑娘幫我們去尋一位郎中。”
江聞昔張了張口,想說普通的郎中可能救不了他,但到底還是閉了上嘴巴。
溫禦風守著聞人瑾宸直至半夜,江聞昔抱著劍扯了把椅子靠在門口。
“呼”
是山風。
江聞昔倏而睜開眼,眼裡無一絲茫然清醒異常,漆黑的雙眸緊盯被溫禦風踹得隻剩半邊門的門口。
“來人了,是敵是友看你們運氣了。”
溫禦風聽到江聞昔的聲音驀然抬頭仔細辨聽,可耳邊出來風聲再無其他,溫禦風半信半疑的打算把聞人瑾宸移到屋子深處,卻被不知何時清醒的聞人瑾宸按住。
聞人瑾宸虛弱地張開眼看向已經站起來的江聞昔,長時間沒有進水,所以聲音有些嘶啞道:“就在這吧,若是其他人,有勞姑娘幫我把我這兄弟帶走了。”
江聞昔看著溫禦風那大塊頭的身軀再對比一下自己小胳膊小腿無語,這位怕不是燒得腦子不清醒了,還是太高看她了,怎麼就認為她能把那大塊頭帶走呢?
對於聞人瑾宸的托付溫禦風置若罔聞,隻是站起來用龐大的身軀把聞人瑾宸牢牢的擋在身後,緊盯著門口那一片漆黑。
“來了。”
江聞昔的輕語被風帶走。
隻見夜幕裡走出一人,溫禦風身體緊繃著看著那由遠及近的身影,接著又走出互相攙扶的兩人,三人.....
熟悉的身影越來越近,溫禦風眼眶微紅欲上前去確認是不是真的如他所想那般,但腳下好似生了根似的,一步都挪動不得。
被溫禦風護在身後的聞人瑾宸輕笑:“咳咳咳....看來我運氣不錯....咳咳咳”
江聞昔一言難儘看著快死了的聞人瑾宸還在笑,怕他一會咳死又給他塞了一顆藥,道:“你們到底有沒有懂醫術的人?你看著快死了。”
失血過多現在隨便來個小孩就能把他撂倒的聞人瑾宸對於被硬塞進嘴的藥丸毫無抵抗,現在哪怕是一顆毒藥被喂進來他能做的反抗也隻是不吞下去。
聞人瑾宸把藥丸子壓在舌底,眼底是化不開寒冰,虛弱笑著嘴裡道著謝:“牢姑娘掛心,暫時命大。”
“頭兒,我們回來了!”
走在最前頭腰間彆著雙月彎刀的男子走到溫禦風身前,半天沒挪動一步的溫禦風這才眼含熱淚的抱上去。
江聞昔冷眼旁觀了一出差點生離死彆的團聚,麵無表情看著那邊一群人抱在一團就差痛哭流涕,這邊受傷的人孤零零躺在躺椅上,胸口上的布條染滿了鮮血,好不可憐。
江聞昔眼睛管不住四處亂瞄,一不小心就和後麵那個看起來文文弱弱的男子對視上,江聞昔微微點頭示意,就移開了視線。
對方打量的目光並不掩飾,但看就看唄,又不會少塊肉,江聞昔無所謂的想。
一起注意到江聞昔的不止那位文弱男子,所有人在一進門口的時候就全部分了一半神防備著江聞昔。
“感謝這位姑娘救了我家兩位少爺。”那位文弱的男子率先搭話。
江聞昔擺手,道:“誰讓我有求於人呢。”
文弱男子輕笑:“有求於人好啊,我們這些行走江湖的最怕遇到無欲無求的好心人了!”
好心人三字還被著重咬音。
“乾嘛呢乾嘛呢!嘿,都給我讓開!”
不等江聞昔答話,後麵又傳來一道咋咋呼呼的聲音
剛還一群站著的人瞬間讓開,連受傷的那兩位都動作麻利要不是人還扶著丁點看不出受傷的樣子。
隻見來著背後一個巨大的包袱一臉煩躁的衝了進來,看見一群人還站著不懂,頓時豎起眉毛狠聲道:“不會找椅子坐嗎?一天天的,老子的藥都被你們用完了!”
於是江聞昔就看見一群人找椅子,找不到就坐地上,一聲不吭任由後麵來的圓臉男子罵罵咧咧,包括剛才還和江聞昔陰陽怪氣的文弱男子也任勞任罵縮在一旁裝鵪鶉。
江聞昔見溫禦風說的援軍都來了便沒興趣多在這待著,畢竟互相防備也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轉頭就進了臥房休息。
心大得一夜好眠的江聞昔絲毫不知昨夜聞人瑾宸處理傷勢時的凶險,也不知昨晚除了她無人能安心入睡。
天光大亮,江聞昔伸了伸懶腰出門迎接美好的陽光。
“早啊!”江聞昔用棍子蛄蛹一夜沒睡守在屋簷下的溫禦風。
“昨天你說我幫你放哨等你們的人追上來,我做到,現在可以告訴我拿海棠環的主人在哪裡了吧?”
溫禦風抬眼,裡頭從小玩到大的兄弟還在發高熱沒醒,昨晚回來的兄弟也多多少少負了傷,後麵還不知道有多少追兵,就他們這也傷病殘將,對上追兵怕是毫無勝算。
溫禦風眼眸閃爍心思活絡,能當上將軍的人哪有表麵看起來那麼簡單,哪怕他在表現得多麼正義凜然。
“在日曦城慶武巷第三間宅子裡。”
江聞昔杏眼緊盯著溫禦風,不錯過對方一絲神色:“當真?”
溫禦風哪怕說了謊也十分淡定肯定地點點頭:“當真。”
江聞昔看溫禦風神色不似做假,算是信了他的話,扭頭就走。
“姑娘留步!”是昨晚罵人的那個圓臉男子。
江聞昔疑惑扭頭,有什麼事嗎?
圓臉男子看著江聞昔疑惑的樣子撓撓頭道:“昨天我處理我家少爺傷出時發現姑娘上的藥止血效果很好,想問問姑娘那種藥還有嗎?”
江聞昔想死小荷包裡的瓶瓶罐罐,警惕扯謊道:“沒有了,你要做什麼?”
見江聞昔一臉警惕,圓臉男子趕忙擺手以示友好:“不不不,我沒有其他意思,就想買一些,多少錢都可以!”
儘管這樣,江聞昔也沒有放下警惕,再次否認:“真的沒有了,全灑你家少爺傷口上了。”
既然這樣圓臉男子隻好遺憾作罷,但對江聞昔準備出門的姿態十分好奇:“姑娘這是去哪兒?”
江聞昔不想與這人多說就隨便附和:“去投奔親戚。”
見江聞昔不想多說,圓臉男子也十分識趣:“那祝姑娘一路順風,對了,我叫江源,希望我們日後還能再見。”
江聞昔邊走邊腹誹,誰願意和你們再見啊!一看就是被麻煩追著走的,誰遇上誰倒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