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1)

深更半夜,顱骨放歌,孤男寡屍。

要素過多,戚月白一時不知道自己該先害怕哪個。

但仔細一想,他現在好像也是個屍體,還是個某本屍體。

吆西,人中癢癢滴。

……好像真的有點癢?

戚月白伸手探了下自己的鼻息,感受到溫熱後,又抬手撫向心臟。

掌心觸感柔軟,白皙肌膚下是熾熱跳動著的心臟,血液滾燙,一切都與活人無異。

他一巴掌拍在自己溫熱的額頭上,滿臉不可思議。

這算什麼?死人微活?

戚月白心情複雜的看向地上躺著的屍體,腦子裡那點初見凶殺案的無措蕩然無存。

不速之客是個中年男性,三四十歲,體格健壯,職業拳擊手起步的那種,手裡還攥著一把隻剩一半的器械,大概是手//槍,五官是歐洲人,死狀安寧,乍一看像睡著了,如果隻看上身的話。

從肚臍以下,腰腹部及雙腿,像是被大型野獸一口咬斷似的,儘數消失。

最離奇的是一點血都沒有,如果不是暴露在空氣中的乾癟的肌肉組織,說這是個人偶模型也沒人懷疑。

廚房,半截屍體,和疑似漢尼拔的死鬼他。

戚月白挺無助的。

他努力回憶了半天,才終於在原身記憶中找到這張臉的痕跡。

是早晨的事。

原身上學的路上被這人拽到小巷裡,強壓著喂了顆一看就很毒的藥丸,但原身沒報警也沒去醫院,甚至沒喝口水順順,就這麼一臉頹然的去了教室,在課堂毒發身亡,然後就是他穿來了。

戚月白鬆了口氣。

不是他吃的,那就好。

畢竟他是想考回家,不是讓人銬回家。

那麼問題又來了,原身中了毒不去洗胃也不報警,顯然是知道幕後之人是自己惹不起的,放任自然的舉措明顯有些絕望到自暴自棄的意思,而且,是誰給原身報的仇?

怎麼殺完人不帶走,還留半拉呢。

戚月白煩躁的抓抓頭發,踩著腦袋裡越唱越歡快,越聽越順耳的歌的節拍盯著屍體發愁。

不管了,現在當務之急是……報警嗎?

他隔著褲子摸了摸兜裡的翻蓋手機,想起以前朋友講的日本警察的笑話。

【彆管凶手是不是他,你就說結沒結案吧.end】

“……”

還是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吧。

戚月白掃了眼廚房陳設,將視線定格在高壓鍋上,然後馬上否定。

不行,他以後可能還要用這個廚房做飯呢,剁骨頭也費勁。

去彆的房間找找辦法吧。

比如,上網查一下,再或者,找個鏟子。

一樓的餐廳、洗浴間、客房,甚至是地下室都一切正常,沒有任何第一案發現場的意思,但等戚月白搜到儲物間時,一切就變味了。

先是門口指紋虹膜的雙重識彆,然後是一腳踩到地板上明顯的下陷感,鬆開時被不知從何處飛來的箭擦傷了胳膊。

然後是……

戚月白垂著受傷的胳膊,沉默的用完好的胳膊關上裝滿子彈的箱子,轉頭打開另一個狹長的,看起來像槍盒,實際上裝著一隻小型火箭炮的箱子,掏出手機拍了張照。

事情開始變得有趣了……

才怪。

這合理嗎!?

高中生爆改一等功?

震驚之餘,動作幅度太大扯到了胳膊上的擦傷,戚月白吃痛捂住,又‘嘶’的一聲拿開手。

才發現剛被飛箭傷到的地方已經出現了明顯發黑的糜爛,伴隨著劇烈的灼燒感,顯然,那隻箭有毒。

他想起自己之前吐槽原身是被穿聖體的事情,扯扯嘴角。

真是口業現世報,現在死在家裡都沒人收屍的孤家寡人是他了。

那毒也不知什麼成分,胳膊疼的厲害,戚月白眼前一陣發黑,乾脆靠牆坐下。

頭昏腦脹時,腦海中的歌聲也格外刺耳,但聽久了,也不算難以接受。

其中一段混音,像是黃沙漫天的白骨堆上,風吹過骷髏眼眶發出的嗚嗚聲和骨架滾落的哢嗒聲。

戚月白顫抖著從兜裡掏出手機,準備爬出儲物間打個急救電話,正要實行,突然感覺傷口刺痛處發癢,他低頭一看,愣住了。

隻見剛還可怖的猙獰傷口,此時卻縮小了不止一倍,且那些膿血爛瘡下的皮肉,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出細小的肉芽,長出完整光潔的新膚。

是歌聲在修複他的身體?

難怪會突然出現心跳和體溫。

戚月白眼裡突然就又有光了。

穿越即送不死之身,那他以後是不是可以嘗嘗見手青刺身是啥味了?

好東西啊!

戚月白恨不得抱著歌聲親兩口,奈何水仙有難度,隻得象征性親了下手指,然後摸摸腦袋。

歌聲依舊高冷的播放著,絲毫沒理會播放器的奇怪舉動。

等傷口愈合到看不出外傷了,戚月白才一股腦從地上爬起來,嘗試活動了下胳膊,發現不僅無礙還更加靈活輕快後,他手腳麻利的先將一屋牢底坐穿小道具歸位,決定去二樓冷靜一下。

二樓的生活氣息明顯比一樓濃厚的多。

鞋櫃,掛衣架,還有傘架都擺在二樓的樓梯口,甚至還有一隻裝滿了的超市購物袋。

提手下壓了張結賬單,抽出來一看,上麵寫著‘貨物已送達’的字樣。

外賣?

戚月白簡單翻了翻,驚訝發現原身的偏好竟然和他差不多。

綠葉菜、鮮蝦、厚牛排肉和水果,這些在小日子都不便宜吧?

但轉念一想這棟離學校很近的複式獨棟,和樓下廚房的半截屍體和儲物間的違禁武器,他釋然了。

原身過的不錯也不是不能理解哈。

畢竟我國有一套完整的刑法,他國沒有。

戚月白晃晃腦袋,強迫自己暫時忘了那些毀人三觀的東西,專心參觀起二樓來。

離樓梯口最近,敞著門的是小廚房,看得出比起樓下的食人間,這裡才是真正被使用的地方。

拉開冰箱,裡麵有隻有一盒切剩的黃油和沒拆包裝的內脂豆腐,飲料倒準備了很多,將側麵擺的滿滿當。冷凍裡沒出現什麼可疑的大塊肉和棒骨,隻有一碗塞了煉乳的凍荔枝。

荔枝剝的很乾淨,從肉裡露出點裁剪完美的嫩黃色,一個個小白胖子,能看出製作者的用心。

戚月白有一瞬的恍惚。

在被那輛不知從哪冒出的車撞死之前,他也刷到了凍水果,還興高采烈準備了不少。

“……”

戚月白捏起一顆。

煉乳很甜,荔枝肉冰涼,像冰沙的口感。

很好吃。

他想了想,將裝滿冰荔枝的碗從冷凍層拿起來,摸了三根筷子,兩正一倒插上,碗擺在牆角。

左右他也不是什麼正常人類,不怕這點了。

原主回來更好,早死早輪回啊。

離開小廚房,下一間是原身的臥室。

被子懶散的趴在大床上,與主人清早起床的狀態大差不差。

戚月白突然有種被人抓包的羞恥感,欲蓋彌彰的拉開一旁衣櫃,舒服了。

他衣服分類做的還是不錯的。

都整整齊齊的掛在衣架上,賞心悅目。

也不知原身搬來東京前住在哪,反正臥室的東西不多,隻能保證最基礎的生活。

戚月白關上衣櫃,掃了眼房間,他驚奇的發現,原身的各種生活習慣和他簡直是一模一樣。

例如——喜歡收藏各種小東西,然後把它們一股腦堆在收納盒子裡。書桌上除了電腦鍵盤鼠標之外什麼都沒有,連水杯都放在另外的桌子上。書櫃中的書籍由高到低排列,其中還有些帶著塑料膜的,似乎純裝飾。

不愧是和他長了同一張臉的男人,就是有品。

臥室一切正常,戚月白正準備離開前往下一個房間,走到門口時卻腳步一頓。

不對,腦子有點癢。

他折返回床尾,憑著身體記憶墊腳去摸一組呈階梯狀上升的裝飾畫中最高的一副,畫框下,有塊可活動的凹陷,稍一用力,房間便傳來機關被觸動的‘哢’聲。

回頭看,電腦桌旁的牆壁上,離開出現了一道小門。

“靠……”

戚月白目瞪口呆。

他土鱉上桌似的進了暗房,還專門警惕了一下,好在這次沒暗箭。

小屋不大,五六平米,隻有一張書桌,一台電腦,一個書架,角落堆了十幾個大箱子,打開一瞧,裡麵裝滿了壓縮餅乾,各類罐頭和瓶裝水。

末世囤貨啊?

戚月白咽下沒見過世麵的腦子,將視線移到按理信息最多的書桌上。

乍一看沒什麼獨特,桌麵擺了張名片,桌角是幾本名著。

然而名片的內容卻很炸裂。

「清潔工、軍火、偷渡、逃跑、走私、假身份」

戚月白看著名片上的一串阿拉伯數字,陷入沉默。

這個和走私軍火偷渡並列的清潔工,是正經清潔工嗎?

……不管了,總比他一個新手處理來的強。

將名片揣進口袋,戚月白又從上了鎖的抽屜裡翻出一部手機——鑰匙是從儲藏室找到的,直覺告訴他有用,他就順手揣兜裡了,結果還真派上了用場。

怎麼感覺在玩密室逃脫呢?

戚月白心中突然有種不詳的預感,他嘖了聲,從殘存的記憶裡找出手機密碼,成功解鎖。

手機界麵很簡潔,隻有撥號、郵箱、相冊、設置這樣最基礎的軟件。

戚月白先打開相冊,裡麵隻有一張照片。

內容是一張白紙,上麵用黑色馬克筆寫了一串編號。

‘DA7655’

看不懂,所以戚月白退出了。

他打開撥號,裡麵什麼都沒有。

接下來是郵箱,裡麵隻躺了一條未讀消息,發件人的名字是gin。

——Blue Label,那位先生已經給過你機會了。

Blue Label,藍色標簽?

戚月白登電腦查了下,才發現‘Blue Label’和對方的‘gin’都是某種酒的名字,分彆對應‘藍方威士忌’和‘琴酒’。

這是代號?

所以原身小小年紀就已經是社畜了嗎?

太好了是童工我們沒救了!

戚月白絕望到臉滾鍵盤,緩了半分鐘才爬起來重新抓起手機,他實在沒法從那位gin的一句話中提取出太多內容,乾脆熄屏放一邊,摸出那張業務很廣的名片,給對方發了條類似‘在嗎’的短信,隨後開始翻找原身的電腦記錄。

這次,終於有了收獲。

搜索欄赫然躺著‘第一次殺人如何鼓勵自己’‘讓陌生人願意跟你去小巷的一百種方法’‘殺人犯被警察抓住後該怎麼請律師’‘監獄裡安全嗎’‘怎麼進監獄’‘怎樣防止在監獄裡被買凶殺害’等曆史記錄。

戚月白單手支撐著下巴,鬆了口氣。

嗯……挺好的。

至少原身不是個恐//怖//組織骨乾、冷血殺手。

萌新多可愛。

但被逼著殺人,甚至都開始考慮自首進監獄保護自己了,最後還落了個失敗被抹除的下場,連掙紮都多餘去做,他接手的也不是什麼好攤子啊。

戚月白向後仰倒在椅背上,單手捂臉,開始認真思考自己的處境。

已知:

有一個以酒名為代號的神秘組織給原身下達了殺人的任務,暫且將它稱為酒組織。

原身大概率沒完成,所以酒組織派了人來處理他,然後原身死了,被他穿了。

‘叮’

手機突然震動一下,將戚月白拉回現實。

他低頭看去,才發現原來是那條消息下的‘未讀’變成了‘已讀’。

靠,這什麼鬼設計。

簡直和合並耳機孔與充電孔一樣陰險!

戚月白罵了幾句,點開短信。

還是那個gin發來的。

「真沒想到你可以做到這個地步,Blue Label,那位先生同意再給你一次機會,但也僅此而已了,好好享受最後的生命吧,小蟲子」

看著對方字裡行間流露出的輕蔑,戚月白冷哼一聲,對話框裡刪刪減減就想對線,但最終還是在‘6’和‘9’之間選擇了‘收到’。

小日子可能不懂梗,但小日子能看懂敷衍與否。

小命要緊,阿門。

回複後,gin沒再發消息,倒是有個叫vodka(伏特加)的給他發了一條。

「不用找外麵的清潔工,Remy Martin(人頭馬)的屍體今晚會有專人去處理」

戚月白一愣,隨後雙手捂住臉,從指縫中漏出絕望的嗚咽聲。

果然,樓下那半截是酒組織派來殺原身的,但原因不明的死在原身這了,那麼在局外的酒組織眼裡,這人就是他反抗的時候弄死的,所以琴酒才會說‘真沒想到你可以做到這個地步’這種話。

問題是,他們為什麼會覺得原身一個普通高中生有弄死一個專業殺手的本事?

恰在這時,腦中高昂嘹亮的歌曲戛然而止,像在提醒宿主,亂麻團裡還有它在穿針引線。

戚月白隻感覺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深吸一口氣,雙手合十,熟練的安慰自己。

沒事噠沒事噠……至少酒組織暫時不惦記他的小命,歌聲也暫時沒給他加什麼負麵buff。

生or死,他還不能苟活嗎?

俗話說得好啊,生命的縮寫是SM,活著就是一場盛大的SM,人能做的就是被打的時候儘量讓自己爽一點哈哈。

一串絲滑小連招打完,戚月白心情好多了。

他背下gin和vodak的電子郵箱,將三條短信清理掉,電腦搜索記錄也刪的乾乾淨淨。

伸手熄掉顯示屏後,戚月白看見黑幕中映出的自己。

那是一個無奈、苦惱、害怕,卻又帶著點興奮的表情。

戚月白默默挪開視線,在心裡唾棄自己。

他完了,他染上中二了。

從暗室出來,戚月白後知後覺的感覺到鋪天蓋地的疲憊襲來,眼皮一沉,拚著最後一絲力氣摸到床,將自己重重摔在床上。

他這一天受了太多衝擊,情緒起伏過大,精神終於支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