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小的空間中,兩人很快就交起手來,脫下了葵小姐的偽裝,南雲肆無忌憚地玩弄著對手。
我宛如戰地記者一般,一邊小心不受到戰火的波及,一邊小心翼翼地探頭,妄圖得到前線的第一手情報。
說起來,拋開之前初次交談的那一次血腥會麵,這還是我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觀察對方的戰鬥場景。
畢竟上一次那個解決得太利落了,我根本就沒反應過來……
但是說是觀察,其實也沒有什麼意義。隻能說,level太高了,我根本就夠不上。
不過,就像每個領域的藝術大師最終都會形成自己獨有的風格一般,頂尖高手的戰鬥風格也是極具自己的特色呢……
比起阪本先生那種周遭的一切皆可作為武器戰鬥,行雲流水般融入生活的戰鬥風格,南雲先生的就顯得花哨了許多。
雖然同樣也顯得雲淡風輕,但就像□□一般讓人不知道從何處下腳,宛如難解的謎題一樣,把謊言貫徹到底。
……敵方,好像完全不是對手啊。
什麼嘛,信把那些人形容得很厲害的樣子,但是好像很輕鬆就被解決了呀。
我在四處倒塌的貨架中尋找避身之所,腦中不由得冒出失禮的想法。
然後,和對方一樣,對失去了南雲蹤影的商店空間,感到了茫然。
卷麵殺手很快無能狂怒地對周遭的所有進行了打擊,卻依然毫無收獲,空間中已經失去了敵對之人的身影……嗯?不對,為什麼你的視線要轉向我?
“那家夥,在哪裡?!”
等等等等,我隻是一個路過的無辜路人啊!
巨大的貨架在對方的手中化身小球,像投擲棒球一樣被丟了過來。然而其威力比起棒球,更像是手榴彈。
衝擊波將直線上的所有物體撞開,發出巨大的響聲,原本置於其上的物品被扭曲四散在空中,發揮出對人二次傷害的威力。
不、不是吧?雖然我說對方看起來很好解決的樣子,但是這個對象不是針對我而是針對南雲來說的啊!!
喂喂,就算耍弄彆人這種事情已經不隻是平常的日常行為,而是已經融入了戰鬥風格,成為呼吸一般的存在,但是請你也考慮一下無辜路人的感受啊!南雲先生!
為什麼要如此敵我不分……啊,不對,也許我根本就不被對方放在自己的陣營之中,所以也算不上我方?
到底是想乾嘛啊?我的水平根本就不是能夠對付這樣的存在吧?
我艱難地再次起跳,在空中借著飄散的物體將身體引渡到另一個方向,躲過了對方的第二枚小球炮彈。
還、還好我最近有在努力訓練,果然汗水不會辜負努力的人!
老老實實按照對方的攻略進行訓練,雖然很辛苦,但還是有用的,現在不就已經……啊,難道,是這個理由嗎?
不……雖然向您展示成果什麼的,我是很樂意的。但是用這樣的方式也太無賴了點吧?而且我這個樣子也不怎麼方便……
我終於從天花板下來,不再嘗試穿著麻煩的和服逃竄這樣的舉動。
要是這時候能用同調就好了,比起我自己解放限製,讓沃爾特來才更加地能夠讓我身體的潛力最大化。
不過,畢竟不能萬事都如預料般發展,有時候也隻能靠自己拿出誠意了——向對方展示我能上桌的資格。
蒼藍色的雷光開始閃爍,我的胳膊綻開了青筋。
無形的絲線拉扯過附近兩側的貨架,向對方擠壓。隻不過我的攻擊毫無用處,對方雙手撐住了急速靠攏的巨型物體,掌心用力,將之輕巧地捏碎了。
被捏成一團的小球反被對方當成攻擊的武器,與漂浮上前的閃電小球對撞在一起,發出足以讓人耳膜震裂的巨響。
爆炸使得本就已經快成廢墟的空間變得更加岌岌可危起來,讓阪本商店倒閉的倒計時不斷加速著。
雖然如設想般沒有發揮出太大的作用,但果然被這樣對待還是會覺得有點氣餒啊。實在是化解得太輕鬆了。
嘛,算了,反正球形閃電的目標也不算小,被躲開也是意料之中。畢竟上次之所以有用,是我在近距離於對方來不及防禦的時刻發起了進攻。
看來在遠處進行牽製,即使是雙重攻擊也沒什麼用呢。
發型已經散亂,原本精心裝飾的發簪不知道掉落到何處去,我將充當眼罩的裝飾花取下,同樣丟開。
雖然說是打算借力打力,靠著對方攻擊的勢能,找到其中的平衡點反製對方的攻擊,但前提是,能夠接住對方的攻擊吧。
這樣看,近距離是沒戲了。對方的體型和力量根本就和我不在同一水平線上,差距也太大了。
迅疾且毫不留情的拳頭落下,我險之又險地側身跳開,用袖子將迸裂的碎石塊拂去,右手擋住對方趁著間隙重力揮過來的拳頭,借著對方的攻擊,被動地再次拉開了距離。
貨架在碰撞中發出讓人牙酸的聲音,讓本就破爛的空間再次雪上加霜,已看不出原來的樣子。
我極速地從垃圾堆裡翻身,側身閃過對方的追擊,將已經錯位的右胳膊重新推回原本的位置。這讓我一時有些慶幸結晶化的手就是比普通的手耐用,至少不會那麼輕易就被廢掉了。
如果是左手的話……大概已經骨裂了吧。
但是痛感並沒有因為材質不同而有所減輕啊!
可惡,好痛……
原本排列有序的貨架在追擊中已經四處倒塌,商店的空間被強行清空,而南雲的身影依然毫無蹤跡。
……我還以為我已經夠努力了,看來還不夠呢。
還真是嚴格啊,南雲先生。
居然讓我一個人麵對這麼個超出我水平的對手這麼久還不出現,再這樣下去,我可是要哭了……不過,會感到失望也是正常的吧。
畢竟我,居然連一分鐘都沒堅持住嗎?
藍色的光芒已經在我身上偃旗息鼓,宣誓外掛buff的到期,隻剩下迪路獸宛如被沾了強力膠水一樣,牢牢地固定在我的肩膀上發揮著萌物的作用。
遠距離和近距離肉搏都不能發揮效用,我還以為我稍微變強了,原來是假象嗎?
……我略微疲倦地垂下了眼眸,沒能躲開對方再次發起的攻擊,被掐住了脖子砸在飲料櫃上。
被大力捏住脖子的我像瀕死的魚一般,努力汲取著微薄的空氣。那雙因無力掙紮而顯得徒勞的雙手隻能毫無作用地在對方的手上抓撓著。
我從對方那死魚一般的眼睛中,看見了自己並不怎麼美麗的倒影。
大概是為了逼迫躲避的人出現,對方並沒有如之前將到手的東西全部捏成小球一樣對待我,隻不過,再這樣下去,就算我沒有因頸椎骨折而掛掉,也會因窒息而死。
差不多了。
安靜地充當著裝飾物的小貓終於微微弓起了身子。
力氣仿佛被剝奪的氧氣一般,從體內慢慢消失。
交感神經被刺激著,心跳開始加速,血壓也隨之升高。
心臟的泵血功能被發揮到極致,洶湧的血液在身體流動,卻被掐斷了向上的通道,無處可去,隻能在指間堆積著,讓人逐漸發麻。
不,說不定,這是個機會。
我將最後的力氣積蓄在雙手,用力捏住了對方即將奪取我性命的手臂。
左眼的世界在瀕死體驗之間開始扭曲,感到了難以言喻的疼痛。
一直總是抓不到距離與訣竅的那個死之眼,在這樣近的距離與同樣的死亡危機逼迫下,終於找到了感覺。
讓我再看一次吧。
由真正的我所描繪的,那個世界!
黏糊糊的手感在掌心中迸裂,與之相對應的,手下的實感在一瞬間消失,比我大得多的手在那一刹那宛如一開始就不存在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遲緩的血液從斷麵處噴湧而出,卻沒有大麵積地濺射到我身上,隻因從身側打開的飲料櫃玻璃門處,伸出了一雙帶有意義不明符號刺青的手。
在那同一時刻,卷麵人的脖頸被那雙手毫不留情地掐住甩走了。
從半空中掉落的我捂著脖子劇烈地咳嗽著,肺部反射性地抽搐著,為一瞬間湧入的巨量氧氣開啟了工作。
如果這世上有躲貓貓比賽的話,這個人肯定能夠拿第一吧。
“什麼啊,都是些垃圾嘛,還真的是一點有用的信息都沒有呢。”
一手掐著對方的脖子,一手在對方的褲兜中翻找著的南雲索然無味地將裡麵的東西一一丟出。
在那之前,從對方的手機中也沒有攫取到有用信息的南雲不禁歎了口氣,將手中的人當垃圾一般丟了出去。
“那麼,數字1到6,你喜歡哪個數字呢?”
我艱難地喘息著,有些迷茫地看著南雲打開了身後一直背著的箱子,從中拿出了造型奇特的武器,唰地展開。
“這個可是有6種功能哦,畢竟每次都用同樣的殺人方法很快就會膩的對吧~?作為你努力的特彆獎勵,不如就讓你選擇一下他的死法吧?”
謝謝,這個就不必了。
無法開口說話的我翻了個白眼,無視了仿佛開屏孔雀一般展示著自己多功能武器的男人,搖了搖頭。
“嗯?你不選嗎?那好吧,就讓它來幫忙決定好了。”
南雲不知從哪掏出了一個骰子,笑嘻嘻地拋出。
消失於奇特刺青手中的骰子,重新出現在因南雲自說自話而暴怒,向著他襲擊的卷麵人嘴中,在舌尖處滾動著,即將落下。
“啊啦啦,是3號啊,你可真不走運呢。”
空地之上,隻剩下話音還在空氣中淺淺回蕩。我下意識地舉起了手,用長袖擋住了臉。
這次的我沒有幸免於難,不過好歹我的臉部不用受到汙染,也算是小確幸了。
“3號可是宴會用的開罐頭刀呢。”
南雲喃喃自語著,從飛舞的貨物中選出中意的蜜柑罐頭,用血跡斑斑的凶器嘎吱嘎吱打開,悠閒地坐在另一處還算完好的櫃台上吃了起來。
“啊,你也要嗎?”
我看著恰到好處落下的骰子,瞪著眼,將舉到我麵前的蜜柑罐頭移開,同時將南雲那隻拿著叉子正準備往自己嘴裡送去食物的手也給握住。
“臟。”
我嘶啞著開口,把不衛生的蜜柑罐頭毫無公德心地丟走。
反正這地方已經這麼亂了,再亂丟點垃圾也不算什麼了。……居然用凶器就這麼打開罐頭吃起來,就不怕感染到什麼奇怪的東西嗎?真是看不過眼啊。
不過,的確是得補充點能量和水分了。
喉嚨好難受……
我從地麵上還算完好的地方挑選出能夠果腹的食物和水,放到櫃台上指了指,再豎起了拇指,表示推薦的意思,示意對方打開。
“隻是這種程度的傷藥的話是不夠的吧?”南雲舉著我翻找而出的藥物,在我眼前晃悠著。
比不上專門陳列的藥店,阪本商店進的貨隻有應急性藥物。
但有總比沒有好,無法開口說話的我隻能無力且飽含怨念地看著對方,打算等對方走了之後再去信的房間看看有沒有之前用的藥油能夠清除一下我的淤青。
“真是可憐的表情啊,唉~沒辦法,過來吧。”
搶走我藥物的人反而對著我發出無奈的歎息,仿佛我是個什麼無理取鬨的人一般,用哄孩子的語氣對我張開了雙手。
什麼鬼啊……
我擰著眉,用眼神無聲譴責著對方,攤開手,示意對方趕快把藥品還給我。
渾身無力的我被對方輕巧地拉了過去,安置到櫃台之上。兩人的位置與姿態因此調轉,卻依舊保持著麵對麵的狀態。
由於我由站姿變更為坐姿的緣故,一直站在肩膀上監測的疲倦小貓打了個哈欠,從肩膀上跳了下來,落到我的膝蓋上將小小的身軀盤了起來。
可惡,為什麼這家夥站著也這麼高啊,而且這人坐著的時候腿還可以蹬地!
“彆亂動,你不想留下痕跡的吧。”
不知何時已抹上不知名藥油的人將手放在我的要害之處,輕輕滑動了起來,我被毫不留情地搓揉著傷處。
……難道這是什麼殺手的必備課程之一嗎?為什麼每個人好像都會這一招?
不過比起信的手法,這個倒沒有那麼刺激……又或者是我的痛覺已經麻痹了,根本感知不到痛了也說不定。
長有繭子,略有些粗糙的皮膚摩擦在我的脖頸上,帶著並不算輕柔的力道。
要害之處被拿捏的感覺讓我忍不住微微顫栗。皮膚因著摩擦開始發熱,凝滯的血液開始流轉,熱度上湧,我的臉色因此變得通紅不已。
喉嚨雖然並沒有回複到之前的狀態,但至少不再是一股灼燒的感覺。
我透過南雲的肩膀,瞥了一眼已經身首分離的罪犯,咽了咽口水,嘗試著開口:“為什麼……”
吞咽口水的動作顯得毫無意義,聲帶震動發出的聲音依舊刺耳難聽,我不禁皺眉閉嘴,思考起另一種溝通的方法。
“嗯?你是想說什麼?”結束了手上作業的南雲歪著頭思考了一瞬,很快又笑了起來,“來,張嘴~”
我眨了眨眼睛,一邊在內心吐槽怎著麼可能就這樣吃下來曆不明的東西啊,一邊乖乖地張開了嘴。
“啊哈哈,真是沒有警戒心的孩子啊。這樣可不行呢。”
我咀嚼著被丟進嘴裡的巧克力,麵無表情。
怎麼說呢,與其被戲耍玩弄一番再按照對方的劇本所編寫的一樣走下去,不如自己一開始就走到對方的終點,省了那些力氣。
被甜蜜包裹著的苦澀很快在嘴巴內部溶解,帶著些微刺激的感覺透過食管滑入我的胃袋,對著身體發生著作用。
“……你是不會傷害我的。”
我抬起頭,和那雙純黑的眼睛對視著。
“對吧?南雲先生。”
該說是直覺呢還是什麼,雖然算上這一次也才不過是第三次的接觸,並且第一次被給予的記憶也不怎麼美妙,但我卻這樣確信著。
大概是那個隱藏的彩蛋被提前打開的緣故吧,在這個人麵前我忍不住就鬆懈下來了。
再說了,就算我警戒也沒什麼用吧。……不過就算如此,想要被溫柔對待是不可能的,這個人的本性基調大概就是如此地鬼畜。
“我可不是什麼好人喔?”
讓人看不清情緒的眼睛很快被眼瞼合上,南雲露出招牌式的燦爛假笑,將身體伸直拉開了距離。
對方將無菌紗布貼合在我已處理完血汙,不再流出細密血流的左眼上:“沒想到還是異瞳啊,真是稀有呢~”
我索性將已經搖搖欲墜的發髻散開,發絲在指間絲滑地垂落,帶著殘留的卷曲。
我甩了甩頭,撩起一束頭發聞了聞,隨即嫌棄地放下了手。
嘛,雖然擋住了臉,但是因為高度的關係,還是有一些被噴濺到頭發上啊……
“為什麼每次遇到您,我總會變得這麼狼狽呢。”
我橫展雙手,重新接上剛剛的話題,向對方展示我的慘不忍睹——
華麗貴重的和服早已被血跡汙染,金線浸染吸收了噴濺的血汙,連著原本的波光粼粼都顯得可怖了起來。
草屐早已經消失,足袋也已經變得臟兮兮,長袖更是被切割得七零八落。
更讓我抓狂的是那夾雜在發絲縫隙間的惡心血液,讓我不由得又想起了不怎麼美妙的回憶。
“嗯~大概是因為……你總是讓人忍不住地想要把你弄得亂七八糟吧。”將手插到兜裡,南雲毫不負責任地把鍋甩到了我身上。
“這衣服可是很貴的。”
我危險地眯起眼睛,放下了舉著有點累的胳膊,陰森森地提醒著,“您可得好好負起責任哦。”
“嘛嘛嘛,這個就留到之後再說吧。”
仿佛逃避責任的渣男一般,轉移了話題的南雲在地上撿起了從剛剛的死刑犯兜裡掏出丟棄的暗殺名單,一邊拿出手機撥通電話,一邊看了起來。
“嗯~這可真是惡趣味啊。”
我識趣地從櫃台上滑落,禮貌地讓出了一隅空間,來到了已失去生命體征的屍體麵前。
沒想到有一天我會對這種場景感到習慣,就算看著這樣的東西也絲毫不會感到惡心了……果然人類的忍耐力就是可以被不斷訓練,達到深不可測的地步的呢。
說起來,這還是在彆人身上第一次成功使用出那個超能力了,之前在實驗室嘗試的時候,總感覺差了點什麼。
左眼後知後覺地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然而比起之前的劇烈疼痛還算是在我的忍耐範圍內,而且也沒有失去視覺,是已經逐漸康複的證明嗎?
真是讓人感到奇怪。
我在無頭的屍體麵前沉思了一會兒,轉頭尋找起不知所蹤的包包起來。
那裡麵可是裝載著我的對信寶物,就此失蹤可不行,我等下還要用它來討好某人呢。
我在瓦礫堆裡四處扒拉著,在迪路獸悄咪咪的提示下,終於在最開始的地方找到了臟兮兮被壓扁的包包。
嗯,就在死不瞑目的頭部附近。
這裡麵的東西,真的沒問題嗎?
已經失去最初形狀的包包在手中微微地震顫,發出細微的響聲,我艱難地將扭曲的開口掰開,從中掏出了不斷震動著的手機。
籲……看來我不用在短時間再次換一個手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