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人在度假的時候對時間流逝的感知是非常快的。
特彆是在最後幾天。
我打著哈欠,一邊坐靠在實驗室的門外一邊睜著無神的眼睛,不禁在紙上進行著繪製的時候打起了瞌睡。
“喂,你這不是比上次更嚴重了嗎?”
將我手中即將掉落的本子取走,結束了治療的信從身後的房門走出,擰眉看著我。
“哈~”
因著對方的動作而清醒了過來,我捂著嘴打了個長長的哈欠,“結束了?怎麼樣?複診的時間呢?”
“……你還是先管管自己吧。”
信將素描本合起,拍在我的腦袋上,“真是的,你到底有沒有在休息啊,眼睛都這樣了就彆勉強自己了。”
“唔。”
我將腦袋上的本子取下,翻開看了一眼在困意之下變成鬼畫符的圖像之後,默默地合上。
“不小心在親友身上看到了,我有什麼辦法。”
“親友?……哼嗯~原來那個人叫圭介啊。”
信歎了口氣,忍不住再次對我抱怨:“雖說如此,你也太不上心自己的身體了吧?彆太勉強自己了,要是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喂!什麼叫我又開始癡漢了啊!
唉,果然你還是得被人看管才能夠好好聽話呢。”
“沒事啦,比起之前看不見的樣子至少現在能夠看見東西了。”
我從地上起身站了起來:“之所以這麼困是因為暑假太放縱自己了,生物鐘一時調整不過來。”
“是嗎?我還是第一次知道原來有人住院還可以放縱……什麼,你居然半夜逃院!我就說你肯定不會那麼安分住院!”
“……嘁。”
我將頭往右邊移去,發出雖然被發現乾了壞事但卻依然理直氣壯且不滿的聲音,
“我有帶著迪路獸啦,彆擔心,是你說要好好享受青春的吧。而且那都是前幾天的事情了,我早就出院了!”
“嗯?……原來逃院也算是享受青春的一種方式嗎?”
信懷疑地看著我,“甚至你還不讓我去探望,無論是這一次還是上一次,總感覺很可疑呢。……所以說,我的身體已經完全沒問題啦!不用那麼擔心也可以的,何況我們上次見麵也好好的吧。”
“當然啊,既然有逃課,那麼有逃院不也是很理所當然的事情嗎!”
我一本正經地開始胡說八道,為信的腦袋灌輸奇怪的知識。
“雖然你對我撒嬌我是很高興啦,但是太黏著我可不利於病情的回複哦,阿信。”
“是……這樣嗎?”信托住下巴擰眉沉思。
“明明你的內心是在說自己想要撒嬌……啊!好痛,我知道啦我知道啦!彆再揪著我的耳朵了!咳咳,總之,不好好治療就不可以!”
“我知道啦,我隻是痊愈的速度比較慢而已,並沒有大問題哦。這句話也同樣適用於你啊,要好好治療。”
我將背靠在牆上,懶散地開口。
雖然吃得多,睡得多,但補充的營養卻絲毫沒有蹤影,每次感冒發燒生病受傷,總是要比常人更久才能好,真是麻煩啊。
信停下了話語,皺著眉頭看著我:
“你明天就要回去上學了吧?下周我自己來找你就好了,也省得你跑來跑去……你真的不考慮過來住嗎?上下學什麼的雖然路程有點遠,但我可以接送……唔!!哪裡變態了!我才不是在邀請同居!不對,那本來就不是同居,而且我們以前不是也已經同居過了嗎!哇!夠了!”
信雙手握住了我那顆想法過於豐富的腦袋,將拇指按在我的額頭之上往下壓,似乎這樣就能夠把我的開關暫停似的。
過於喧囂的氣氛將偶然路過的研究人員吸引,信那過於引人遐思的解釋反而引起了無關人士的竊竊私語。
“噗。”我麵無表情地發出了嘲笑聲。
“……”信捂住了腦袋,蹲了下去:“完了,我的名譽。完了,我的人生。”
“沒事啦,反正大家都是看著你長大的,頂多會覺得時間真是一把殺豬刀,讓本來就是臭小鬼的小子長大變成了更大的混蛋而已啦。”
我伸出手摸著蹲在我身前的人的頭,角度剛剛好。
“而且你本來也沒什麼名譽吧。”
“為什麼要把我形容成這麼過分的樣子。”
信拍開了我的手,瞪了我一眼,“還有為什麼我是替代品啊。”
“唔。”我不好意思地伸出食指上下搓著臉頰:“嗯……因為我可愛的後輩不喜歡和彆人有身體接觸,但對方又實在過於可愛,我的欲望無法得到排解?”
“反正都是金毛,就讓我吸一下代餐嘛!最近我想摸摸頭的欲望空前絕後地高漲啊!”
我過分地將左手也伸出,放在信的腦袋上搓揉了起來:
“比起千冬的頭發,信你的頭發更柔順呢!果然還是得用我推薦的洗發水才行啊。”
“唉,你這家夥,又在轉移話題了。”
莫名異常配合的信老實地蹲著,將兩隻手的手腕往前搭在膝蓋上,以一副本大爺很拽的蹲姿接受著我的蹂躪。
“沒事的沒事的~。”
我往前傾倒身體,將手肘壓在對方的肩膀上,雙手摩挲著信的腦袋,輕輕撥動觸感良好的發絲,將下巴抵在對方的額頭之上。
“而且,這不是你一直想要我做的事情嗎?度過普通且充實的校園日常啊~。現在我可是獲得了能夠為我付出生命的友誼了欸,總也得回報一二嘛。”
“比起我,該小心的人是你才對哦。”
我開始用信的頭發綁起了細小的麻花辮,“都已經過了半個月有餘了,那邊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嗎?總感覺有點像暴風雨前的平靜啊。”
“唉。”信雙手環住了我的腰,把我從他的頭上扯了下來,“這也是青春期的表現之一嗎?好吧,的確需要給孩子足夠的私人空間。”
“喂!都說了你不是我的監護人了!”我伸出右手錘向對方的腦袋,隻不過很可惜被靈敏的對方閃避開了。
“至於你說的動靜的確是沒有。現在的我們就算想主動出擊,也不知道從哪個方麵開始比較好呢。”
像是想到了什麼,信炯炯有神地看著我,用視線把我定在原地:
“說回來我一直沒找到機會問你,為什麼阿七你的能力會被對方知道呢?”
“嗯……是呢,為什麼呢……”
我捏著下巴做出一副思考的樣子:“是從哪裡泄露的呢?真是讓人好奇,沒想到因為這樣就被盯上了,真麻煩啊。”
“……?”信依然一副沉思擰眉的狀態看著我。
“啊,你又在悄悄讀我的心了吧?信~?”我笑眯眯地再次揮拳而上。
……
“這麼累的話不如延長假期再請假多休息幾天啊。”
在長長的階梯上前進,信背著耍賴的我無奈地往上,將我送到公寓門前。
“那樣出勤率會變得很糟糕的。”
我像樹袋熊一樣軟趴趴地掛在信的身上,詮釋著懶到不能直立行走的行為,“隻不過是假期綜合症而已啦。”
說完,我又忍不住捂住嘴打了個長長長長的哈欠,從信的身上滑了下來:“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你這家夥還真是利用完就丟啊。”
信將手放在即將打開門的我頭上,使勁地左右搓揉著,“真是的,要記得每天保持聯係啊。彆太亂來了,需要我幫忙就直說吧,反正以前也不是沒做過。”
“等、你這混蛋,在對我寶貴的頭發做著什麼混賬事呢!”我將那雙可惡的手拍開,整理起自己淩亂的頭發。
“真是的,你好囉嗦啊,真的有在好好治療嗎?我怎麼覺得你病情變得越來越嚴重了啊。”
“這又不是什麼遊戲,哪有可能進行兩次問診就降低了數值啊。要是想我好得快,你倒是不要那麼讓我擔心啊。”
“啊!這不是都打結了嗎!可惡!”
我對著頭發進行努力作戰:“就是因為不想你那麼過於把注意力放到我身上才讓你進行治療的啊。行了行了,彆再用一副說教的口吻了,再這樣下去你真的會變成煩人的大叔了。”
“都說了我才21歲!”
“大叔的氣味可不是通過年齡散發的哦。”
我轉身麵對門,將手握在門把上,“我啊,不想信你被我束縛哦。”
“所以,請快點治好自己,然後更加地去好好享受自己的人生吧,信。”
我轉頭對著信笑了笑,隨後打開了門走進屋子,在玄關處對著信做出像驅趕小狗一樣的動作,強調著:“我會保持聯係的,快點回去吧。嘛,你自己也要小心哦。”
“是是是,你快去休息吧。”
我將門帶上,給鬆野千冬發了條信息表明自己到家了,順便詢問了一句對方的空暇時間,讓他記得有空過來一趟。
算算現在的時間,也差不多放學了,既然是歸家社團的人,應該不會讓我等太久吧。
嘛,前提是不去進行什麼不良少年的集會之類的。
發出的信息很快得到了回音。
我將背包放下,迪路獸很靈活地從中鑽出,在屋子裡蹦蹦跳跳起來,跟隨著我的腳步來到了冰箱門前,看著我把從商店買來的櫻花和果子歸置。
……嗯,比起以前那個空蕩蕩的冰箱,現在這裡倒是被塞得滿滿當當了。
我來到沙發前,翻過那副鬼畫符一樣的畫,重新描繪了起來。
雖然很想補眠,但因著時間緊迫,估計睡也睡不安穩,倒不如先把手上的工作一口氣做完。
畫筆在紙張上有條不紊地繪製著,發出沙沙沙的聲音。我一邊思考著一邊快速地進行著作業。
被打了子彈的我直接變成san值狂掉的怪物,被不明存在奪舍。然而圭介卻是一點異常都沒有,唯一能扯得上聯係的,還是上次的超能力暴走。
到底是圭介命中注定會發生這件事,還是因為被那些人施加了影響,才會發生這樣的意外呢。
種種傾向,實在很難讓人不進行不妙的揣測。
“嗡嗡嗡。”
“叮咚——”
擺放在桌子上手機震動了起來,門鈴聲也與之一同響起。我將本子蓋上,一邊拿起手機查看一邊朝著玄關走去。
“‘我已經到門口了。’……行動還真是快速啊。”
我打開了門,感受到了一股鮮活的熱氣撲麵而來——鬆野千冬正一手撐著門框,一手扶著膝蓋彎著腰大喘氣。
“前、前輩,久、久等了。”
在進行了生死時速的全力奔跑之後,鬆野千冬將頭抬起,臉上還帶著揮之不散的潮紅,額間因著劇烈運動而滲出汗水,頭發也因此變得濕漉漉。
胸膛因著換氣在劇烈地起伏著,鬆野千冬一邊咽下口水緩解著乾涸的喉嚨,一邊喘著氣,凸出的喉結在空中滑動著顫動起來。
嗯,雖然並沒有想著對方一定要在下一秒就出現在我的眼前,不過看到對方因為我曾經說過的話而上心的樣子,總是讓人不禁感到心裡暖洋洋的。
“下次慢點來也可以啦,我沒有指明時間就是想等你有空的時候再上門就好了啊。”
我將鬆野千冬引了進去,在玄關上找起了鑰匙。
“不。”
將夏季校服的袖子挽起的鬆野千冬隨意地用自己的衣服擦了擦不斷流淌而下的汗水,表情嚴肅認真地開口:
“我已經答應前輩決不能讓你等我半小時以上了。”
“真是好孩子,但是我也還沒有魔鬼到不考慮現實的地步啊。要是你現在還在學校的話怎麼都會超出半小時了吧。”
我搖了搖頭,將桌子上的紙巾和鑰匙遞了過去,“給。”
“那我也絕對會在半小時趕到的!”
鬆野千冬蜷起拳頭,熱烈地燃燒著自己。
嗯,這個時候倒是能夠看出中二的樣子了。
“啊,謝謝……嗯?這個?”
鬆野千冬在接過紙巾後擦了擦汗水,一邊看著與之一同遞過來的鑰匙有些迷茫。
“給你了哦。”我笑眯眯地說著。
“!”
雖然說我因著記性不好而換了指紋鎖,但其實也可以用鑰匙打開,之前千冬過來照顧我的時候就經常使用著,不過在之後都有好好地還了回來。
現在嘛,既然都已經是全心全意的信任關係了,我也實在懶得每次都去開門,頂多在姐姐痊愈之後再收回來好了
……【如果還有那一天的話。】
不,一定會有那麼一天的。
“真、真的可以嗎?”
仿佛拿起了燙手的東西,鬆野千冬捧著帶有咪西吊墜的鑰匙頗有些不知所措。
“啊,如果你不要的話……”
我伸出手,說出戲弄的話語,然而還沒等我的話說完,手也還在半空的時候,鬆野千冬就已經非常快速地將鑰匙藏好了。
呀,實在是,最近麵對這孩子的時候,嘴角的弧度總是忍不住上揚呢。
“非常感謝!我會好好珍藏,絕對不會弄丟的!”
鬆野千冬將手背在身後,像是守護著什麼寶藏的看門犬一樣認真。
“嗯,那麼,開始正事吧。”
我從旁邊拿起了素描本,“啊,對了,我還買了點心放在冰箱了,你去拿一下吧。”
好在在這之前我就已經將畫麵大部分畫好了,那張鬼畫符也已經在剛剛進行了重新繪製,不然還真不能在這麼快的速度下交差。
在上次逃院之後,我在和沃爾特討價還價之後獲得了再次使用能力的許可。於是,在千冬的遮掩下,我見縫插針地對著圭介再次使用了死之眼進行了窺探。
與之上一次一樣的是,我依然看不到死之痕,依然是一照麵就有畫麵對著我糊過來,依然在之後哐哐流大血。
不過比起上一次的手持式影像,這次我非常幸運地得以用上帝視角窺視。
當然,代價就是出院的時間又延長了一點。
讓我感到擔憂的是,我也不清楚我的左眼在麵對其他陌生路人的時候是否也會這樣突然暴走,也不了解,即使我已經對左眼進行了全方位的包紮,在靠近圭介的時候是不是會再次發生那樣的意外。
於是,善解人意的對方在這幾天都沒有出現在我的眼前,彼此默契地在手機上彙報著自己出沒的地點。
我將本子攤開在桌子上,拿起一旁擺放在碗碟中,用一簇一簇的花瓣組成櫻花形狀的和果子往口中送去,
“看得出來是什麼地點嗎?”
“嗯……這應該是一個廢棄汽車處理工廠?不是我們常去的幾個據點呢。”
鬆野千冬看著繪製在素描紙上的畫麵,沉凝著。
呈現在其紙上的圖案,是四處散落的廢棄車輛。
我將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特點的紙張翻過,下一張紙上,有大量的人群在那個地點彙聚著,而其中正如黑與白兩個顏色的強烈對比,兩個陣營以此劃分,勢同水火。
“這是!”
“還真讓你說中了,居然是第三種情況啊。”
我嚼著櫻花花瓣,體會著口中紅豆沙甜膩的口感,
“你們不良少年這個職業是不是太危險了一點?我記得上次好像是……捅傷?
啊,還有你丟下我的那天,據圭介說也是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情況,嘛,雖然具體的他沒細說。”
“呃、咳咳咳。”
因著我突如其來的翻舊賬行為而哽住的鬆野千冬不禁咳嗽了起來,在拿過一旁的烏龍茶一口氣咽下之後不禁顫顫巍巍地開始了道歉:
“對不起!!真的是十分抱歉!我真的好好吸取教訓了!那個、從那之後我一次都沒有遲到過了,對吧?對吧!前輩!”
“哎呀,真是粗心的孩子,吃東西的時候可得注意點才行啊。”
我無視了眼淚汪汪的可愛後輩,將本子繼續翻到下一頁。
“黑色的應該就是你們了,白色的這個你知道是哪個團體嗎?”
得不到回應的鬆野千冬隻好委屈地低下頭,看起被我捕捉到而畫下的圖案——
一個人形軀體張著雙手展開了翅膀飄在空中,其上是懸空的光環,宛如一位天使。隻不過沒有頭。
鬆野千冬的頭低垂著,似乎要就此將自己的腦袋埋進去一般盯著圖案,
“沒有看過的標誌呢。……應該不是有名的團體,但是從上一張的情形來看,規模應該不小才是。難道是最近新興組建的嗎?
嗯……我了解了,接下來我會調查最近新組建的不良團夥。”
“這樣看來,至少讓人感到安心的是,在總長宣布和哪個團體對決之前,場地哥都不會有事了。”
鬆野千冬將頭抬起,鬆了口氣。
“還有兩張哦。”
我提醒道,將本子再次翻動了起來:“這個人,我認識呢。”
“欸?!這不是……”
鬆野千冬和我異口同聲地說道:
“——半間修二?!”“——歌舞伎町的死神。”
我應了一聲:“嘿欸~原來他叫半間修二啊。”
紙張上,一個留著莫西乾發型的高個子男人正用著惡心的笑容笑著,雙手手背分彆繪有“罪”與“罰”兩個大字的紋身。
在閃回中,由於這張欠揍的臉過於吸引了我的關注,倒是讓我沒有注意到周圍其他人的存在了。
嘖。
“為什麼前輩會認識這個人?”
鬆野千冬看了一眼圖紙又重新將視線轉了回來,
“這個人可是徹頭徹尾的不良哦。上次我們和愛美愛主的抗爭中,他可是對麵的副總長,也就是二把手的存在,是不良中的不良!啊,就是那個追著前輩跑到學校騷擾的惡心團夥!”
“這樣啊。”
我露出營業用笑容假笑著,將手中的叉子當做刀子一般狠狠地插入和果子之中拖曳,叉子與盤子因此摩擦出難聽刺耳的聲音。
“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哦。隻不過我和他因為一些事情有了點恩怨呢。真好呢~,這下子可以一起報仇了。”
“有仇?!”
鬆野千冬將前傾的身體坐回原位,皺起眉頭,“他欺負前輩你了嗎?”
我把和果子當成對方的骨頭一般嚼著,紅豆沙在口中翻滾著,宛如對方的血漿,“不是說愛美愛主被你們吸收了嗎?”
我對千冬的問題避而不談。
“啊,這個……”
鬆野千冬仿佛屁股下有刺似的,略有些局促地動了動身體,用一種非常不願提起卻又不得不說明的口吻說著:
“這就得說回祭典那天發生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