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主的記憶並不完整,零碎混亂,或許有一些的確是因為穿越後發生了改變。
比如那隻大鳥。
可有一些,或許是她刻意遺忘,就比如麵前的這位騎士的到來。
同樣,騎士也沒有想到她會這樣說,一時間,竟然怔在了原地,露出些許受傷的神色。
“你在恨我嗎?對不起,是我一時衝動,我當初曾經看到過你哥哥身上冒出火焰,將自己燒死的情形,那天……那天我看到你……我以為神官能夠拯救你,才會告訴他們的……”
“彆說了!瞧你圓謊那費勁的,你不累,我聽著都累。”
希雅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的話,“雄獅死去的時候,免不了會有鬣狗禿鷲前來分食屍體,隻是我沒想到,你居然有這麼大的膽子,敢來救我?真的不怕死?還是想要從我身上得到更多?”
尤金一下子瞪大了眼,露出委屈之極的表情,甚至還帶上了幾分被冤枉的悲憤敢,果然是演技高超。
“我知道之前我錯了,小姐你不願意原諒我相信我,可我真的願意為威斯特家族而死,那是我的光榮——”
“那你當初為什麼沒有死?”希雅不想再聽下去了,直接打斷了他的話,“既然你願意為威斯特家族而死,為什麼我父親和那些騎士們戰死,你卻活著回來了?你的光榮那一刻不存在了?”
尤金一噎,還是勉強地握住手中的佩劍,堅強地說道:“我……我是因為肩負著伯爵大人的囑托,要回來照顧威斯特小姐你……”
“照顧我?就這?”希雅嘲諷地看著他:“是你將我舉報到教廷,現在說來帶我走……好吧!”
希雅笑了笑,從旁邊的衣架上拿下一件鬥篷,隨手一抖一甩,披在了自己身上,兜帽罩住銀白色得長發,下擺上沾染的灰被抖落化作一團灰霧,銀色的雪鷹徽記像是被點亮一般,瞬間精神起來,飄飛在她的小腿旁。
閣樓的地板上鋪著厚厚的長毛地毯,那是北方領特有的雪獺皮毛製成,觸感溫暖柔軟,在王都售價昂貴,貴族們用來鑲邊做衣領都有些不舍得,在威斯特領卻隻能做伯爵千金閣樓裡的地毯。
希雅被關在這裡兩天兩夜了,那些人連雙鞋子都沒留給她,恐怕也是認定嬌生慣養的伯爵千金,絕不會赤腳離開這個房間。
可她不在乎。
她要先走為上,至於能不能走得掉,那也得走一步看一步。
“我就再相信你一次,看你能不能帶我逃出教廷和王室使者的追捕……”
眼看著希雅披上鬥篷腳步輕快地走到門口,尤金卻有些猶豫起來。
“希雅小姐,等一等!”
希雅回頭,“怎麼?不是你們來救我,讓我離開這裡嗎?再不走,就不怕王室或教會的人發現?”
“領地印和雪鷹徽章,”尤金咬了咬牙,終於說出口:“沒有這些,我們無法逃出鷹愁穀的!”
貴族的私有財產聖神不可侵犯,領地印是由國王頒發給領主,無論是領地事務還是收稅征兵出戰征討都需要蓋上領主印才能生效。
而雪鷹徽章則關係到威斯特家族寶庫的位置和門匙,作為昔日奧蘭帝國最富庶的領地,就算經曆災荒,所有人都相信威斯特家族的寶庫裡依然藏有不可估量的財寶。
可事實上,威斯特家族的寶庫,至少原主知道的,基本上已經掏空了。
哪怕輝煌百年的家族,連年征戰,要抵禦北方部族的入侵,光是修築工事和消耗的兵器箭矢就是筆巨大的開支,再加上奧蘭帝國這些年的稅賦越來越重,教會還要收光明稅和淨化費,就算威斯特伯爵再努力,也無法從平民身上壓榨出更多的錢。
畢竟,他還得保證領地的人能夠活下去,才能維持足夠的征兵數量來鎮守鷹愁穀。
在老伯爵死後,原主給隨同伯爵出征戰死的士兵家屬賠償的撫恤金,就差不多掏空了伯爵府的金庫,接下來這一年裡的大小災害,不光毀掉了這一季的收成,還消耗掉了大部分的存糧。
為了讓更多人能夠活下去,原主甚至賣掉了伯爵府不少珍藏,從其他領主處購買了不少糧食,才能讓瑪麗大嬸身上的肉維持到現在這個水平,而威斯特伯爵領的平民和農奴也沒有因為饑荒而餓死。
越是這樣,彆人就越相信,威斯特伯爵府中,一定還藏有更多的財寶。
否則希雅小姐怎麼會舍得用那些珍藏的寶物來換取糧食,給那些卑賤的農奴們吃?
要知道,成百上千個農奴的身價,都比不上她賣掉的那些珍藏。
王室和教會的人將她軟禁在高塔之上,就是想要她成為他們的人,而領主印和雪鷹徽章,則是她的“投名狀”。
難怪尤金大騎士,到了這個時候,還要親自來演這麼一出戲,真是為難他了!
希雅現在知道原主是怎麼死的了。
她衝著尤金笑了笑,“威斯特領的守護騎士啊,你難道忘了,領主印被父親出征時帶走,現在恐怕已經在王室手裡,除非他們重新授封於我,否則,肯定是不會還給我了。”
“至於雪鷹徽章……那是威斯特家族的象征,也是我唯一的財富,我——誰也不會給的。”
尤金的麵色一僵,伸手攔住了她:“沒有雪鷹徽章,我們根本逃不出去的!”
他的手勁很大,死死地掐著希雅的手臂,根本不容她掙脫。
希雅的表情頓時冷了下來。
“就算你拿到雪鷹徽章,也根本沒有用,除了威斯特家族的血脈,其他人打開的藏寶庫,什麼都得不到!”
費這麼大的力氣演戲,說到底,也不過和那些禿鷲一樣,想要從威斯特家族的屍體上啄下一塊肉來。
“不可能!”尤金差點就瘋了,難以置信地望著希雅,脫口而出:“亨利管家說伯爵府的藏寶比王室還多,怎麼可能什麼都沒有?”
“嗬!”希雅冷笑,“那你就讓他帶你去找藏寶啊,反正我是不知道在哪裡有那麼多財寶。”
否則原主也不至於在重生後選擇了王室,依然被當成工具人壓榨殆儘,有那麼多錢自己再招兵買馬組建軍隊替老伯爵報仇不香嗎?
在這個世界,有錢就能養得起軍隊,維係領地,而不是像原主那樣,一次又一次地賠上了自己的性命。
希雅才不相信,真有那麼大的一個藏寶庫在這,原主重生N次還能折騰成那樣?
可尤金根本不相信。
“希雅小姐,沒有雪鷹徽章,我們逃不走的!隻要你把它交給我,我一定會帶你離開這裡的!”
“不。”希雅果斷拒絕。這徽章,對於他們是財富,可對於她而言,是原主的性命囑托,是威斯特家族的象征。她能夠在這個異世大陸重生,就是原主用血打開了徽章的封印將她召喚來的。
如今,那枚徽章已經化作一個小小的雪鷹紋身,藏在她的心口處。
她就算想交,也交不出來。
“給我——”尤金急切地朝她身上摸去,這會兒他已經顧不得身份尊卑,想不起威斯特伯爵給與的恩惠,隻知道如果找不到雪鷹徽章,那他無法實現夢想,甚至還會死。
希雅是在半夜裡被匆匆趕來的王室使者讓人關進閣樓的,當時什麼她都沒帶,隻穿著這身睡裙。
外麵所有的房間已經被翻了個底朝天,除了她身上沒人敢搜之外,尤金想不出她還能把徽章藏到哪裡去。
“放肆!”希雅大怒,反手握住尤金的手腕,腳步向前,一提一抗一甩,就聽得“轟”得一聲巨響,尤金那龐大的身軀被她一個漂亮的過肩摔,重重地摔落在地上。
彆說穿越者的基本素質,就是原主本身作為伯爵僅存的女兒,未來的繼承人,伯爵也請人精心教導過她劍術和騎術,就算被關在閣樓裡餓了幾天,哪怕像尤金這樣的大騎士,在猝不及防之下,也要吃個大虧。
“騙不到就上手搶嗎?”希雅不屑地瞥了他一眼,順便踹了他一腳,踢在他的腰眼處,讓他渾身酸麻得根本無法起身,轉身就準備拉開房門,現在鬨出這麼大動靜,再不走,那些人就該圍堵過來了。
無論這家夥抱著什麼心思進來,能夠打開這扇門,對她而言就是機會——
房門打開,外麵是一片明亮燦爛的光芒,晃得她雙目刺痛,情不自禁地流下淚來。
光芒之中,穿著一身雪白長袍的神官神色凝重地看著她。
“我主在上,威斯特伯爵小姐,你想到哪裡去?”
“她是女巫,她想逃走!”身後,是尤金虛弱而憤怒的聲音。
想爆粗口,然而來不及了。
神官怕不是早就在門外蹲守得腿都麻了,大招憋了半天,就等著希雅自投羅網。
希雅像是被那道光捆住了手腳,不僅被光芒刺得雙目流水長流,身上還多了一圈圈瑩白色的光環,將她從手到腳捆得結結實實,動彈不得。
大意了,這騙子根本就沒想過單獨帶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