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陣子市場部的副經理，就是景悅經常向高樂妍吐槽其患有嚴重“吹毛求疵症”的彙德豐的女強人單芸，懷孕了，而且胎兒比較弱，有滑胎的跡象，醫生建議要住院保胎。單芸女強人多年，好不容易懷上孩子，立馬就放下工作跟領導請假，為期三五個月，直至胎兒平穩，或者順利出生。這消息一出，意味著她將離開公司很長一段時間，所以景悅歡天喜地找高樂妍報喜，手舞足蹈，高樂妍笑她，要幫你準備一串煙花慶祝慶祝嗎？景悅裂開嘴躍躍欲試地說：“好主意！”

當時高樂妍就在茶水間跟景悅聊天，聽完景悅的話後，她貼到她耳邊，輕聲問：“要是新聘請的人，比她更那個，你怎麼辦？姐是不是高興得太早了？”

景悅正在吸溜著時下最流行的“海底椰茶凍”，一個激動，差點就把啫喱狀的茶凍堵在了喉嚨，咽不下去，又咳不出來，很是狼狽。等她順完氣後，她瞟了高樂妍一眼，豪氣地說：“跟我來。”

原來她早就已經收到情報，連準備接任的另一位女強人，叫溫子君的，高清照片都找來了。她打開高樂妍的計算機，登陸自己的網盤，指給高樂妍看，並順帶發表了高見：“你看你看，這麼楚楚可憐的外形，絕對是溫柔可親的人，萬事好商量的種類。人畜無害。你放一百個心好了。”

高樂妍笑著看過去，眼皮居然連續跳了幾下。照片中的人麵部表情很放鬆，眼睛很有神，算是瓜子臉的美人了。但她嘴角和眉毛的形狀和弧度高樂妍看著卻覺得有點膈應。她從來不會以貌取人的，但此刻卻有種說不出的不舒服感。高樂妍是不可能會這樣平白無故批評和討厭一個人的，遂壓下心頭的不適感，含糊地對景悅應了一句“是是是，你說的都對”就揭過去了。

景悅從座椅上轉身要走的時候，肩膀不小心碰到高樂妍桌子上的活頁夾，夾子在外力推動下往前移了幾厘米，差點就把旁邊原來放著的馬克杯刮到地上摔個粉碎。幸虧高樂妍眼捷手快，馬上就抱住了杯身。她驚魂未定地想把杯子放好，景悅卻一把奪過杯子瞧了瞧，“咦，這杯子造型有點奇怪啊……”

高樂妍故作淡定，輕聲反問：“怎麼了？”

“杯口看著不是很對稱……還有那個手柄……高度有點怪，你從哪買的？”

“……一個朋友送的。”

“彆是自己做的吧？那手工也太差了點……陶瓷DIY都配有各種各樣打磨機器的哦……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詆毀對方的，就是……就是那個……”景悅看著高樂妍若有所思的樣子，以為自己對杯子的批評引起了高樂妍的不快，遂馬上解釋了一番，但話又說不完整。

“那個……那個親手做的東西總比外麵買的來得花心思啊，衝著這份好意，你都該心領了，對吧？那什麼，一杯子等於一輩子，是吧是吧？寓意就很好啦……誰送的啊？不過不管是誰送的，那肯定是可珍惜與你的感情了。”景悅覺得自己總算急中生智了一回，幫那位送杯子的人說了一番好話。

“……是這樣嗎？”高樂妍打量著杯子，慢慢回答了這麼一句。

她之前都不知道，原來送杯子還有這種含義。一杯子等於一輩子？嗬，陸總是想送她自己的一輩子嗎？他的一輩子應該是肉眼可見的平安富足、積極陽光了，可她的一輩子呢？應該會是肉眼可見的顛沛流離、消極晦暗吧？

高樂妍苦笑了一下，抱著杯子的手卻不自覺越握越緊……

“你臉色有點憔悴啊，最近很累嗎？行政部的人說你家人住院了，嚴重不嚴重啊？”景悅看高樂妍一言不發地盯著地麵，臉上神情恍惚，遂又問候了一句。

“……哦，沒什麼的，明天或者後天就可以出院了。謝謝你。”

“我應該去醫院看望一下的……要不，今天下班一起過去？”

“有心了有心了！真的不用，醫生說要靜養……而且我下班還要回去做飯什麼的，不能直接過去……”高樂妍想都沒想就拒絕了她的好意。

“這樣啊……那周六日再去吧。我這周沒什麼事……而且我們認識這麼久，我都沒去過你家。”

“……到時候再說吧！他們不會介意這種事。”

“行吧，那我先回去了……今天太開心了，我要回去跟我媽和我哥分享一下這份喜悅。”

就這樣過了一個多星期，有天早上高樂妍剛送完小嘉上學，就接到趙奶奶的電話，說醫院太無聊了，想出院，反正在家休養和在醫院休養，效果都差不多。高樂妍沉吟了片刻，在腦海中過濾了幾個趙奶奶之所以想提前出院的原因後，她低聲對趙奶奶說：“好的，我先跟主管醫生了解一下情況，如果他說沒問題的話，我後天給你辦出院手續。”

“為什麼要後天啊？明天不行嗎？哦，不，今天最好了……”

“醫生也有輪休的啊，不知道能不能聯係上他，而且我這邊工作有點忙，最快要後天才可以請假呢。”

“……這樣啊，那好，你先忙你的事，多等兩天也沒關係。反正我自己的身體我最清楚了，老李和方婆婆他們，也一直想我快點回家打牌呢。”

“好好好，趙阿姨的牌技最高超了，一般人還得靠邊站呢。”

“那是那是……嗬嗬……”

合上手機後高樂妍就想，什麼無聊呢，分明就是不想呆在醫院裡花錢而已。還說急急急，我一說工作忙，馬上就改口說多等兩天也沒關係。唉，可憐天下父母心。

雖然高樂妍每天晚上都會帶著小嘉去醫院看趙奶奶，但主管醫生卻未必時時能碰見的，所以她想，還是要問一下主管護士，現在的情況怎麼樣，再做決定。她工作也不忙，就是想趙奶奶在醫院多呆兩天而已。之前在醫院看到護士幫趙奶奶用那個光譜治療儀照腳上的關節，趙奶奶說照完以後，感覺挺不錯的。但出院以後就不能照這種燈了，所以還是再住幾天好了。

市場部的溫經理昨天就開始正式上班了。她打扮時尚，走路帶風，待人熱情，進退得體。歡迎會上一番熱情洋溢的發言，更是俘虜了公司眾多同事的心。對了，她來的當天就請大家下午茶，而且是在威尼斯西餐廳特彆定製的，大家吃得眉開眼笑。高樂妍當然也與大家同樂了，但看著溫經理的一顰一笑，或者偶爾瞥過來的淩厲視線，她心裡就無法真正喜歡上對方。不過市場部與業務部在平時的工作上，聯係還是挺緊密的，她不能放任自己這種無理由的第六感，影響到大家的合作。

在趙奶奶出院2天後的周六晚上，陸政熙出差回來了，他帶著一臉的疲憊走下飛機，然後擰著行李箱，走向輪候的出租車。

之前不知道出差的行程會變幾遍然後時間上又增加了很多天，所以在上海和北京的時候經常忙得團團轉。每天不是去看項目，就是與合作方開會，或者參加酒會。期間無數次拿起手機，想打個電話給高樂妍，但最後都放棄了。他總寄望於繁忙的工作可以稍微分散一下他患得患失的心思，和暫時忘卻高樂妍這個人，但最後卻發現，一切都是徒勞。

思念像無形的絲線，經常纏繞在他心頭。未曾抵抗，便已淪陷。

出租車司機在靜默地等待了一個小時後，有點不安地對坐在後座上，一直透過車窗看著眼前小區門口的陸政熙說：“……這位先生，那個，我們還要等下去嗎？現在已經21點了，我22點就要交班了……”

“車費我3倍於標價給你。請再等半小時，半小時後……就直接開往另一個地方，離這裡大概半小時的車程，不會妨礙你下班的。”

“……好吧。”客人都已經貼心地幫他安排好行程，他也隻能說好了。

上了機場輪候的出租車後，司機問陸政熙，先生要到哪裡去？

陸政熙理智上想說的是自己小區的名字，但衝口而出的卻是高樂妍所在的小區“華美家園”。因為他非常清楚自己此時此刻真正想去的地方是哪裡。在飛機降落的時候，他就想，不知道高樂妍知不知道他今天回A市呢？她忙嗎？她這些日子過得好嗎？她有沒有想起他？他很想一回到A市就看見她。可是，他找不到任何理由去見她。

出租車司機已有幾十年駕齡，碰到過的人各式各樣，什麼階層都有，早已練就了火眼金睛。在聽到陸政熙說出要去往的地方名字後，不經意透過倒後鏡看了一下乘客的神情，發現對方表情有點微妙，又有點欲言又止。於是又貼心地問了句：“先生要改地址嗎？機場路很好走，可以去往市區任何方向。”

陸政熙看著車窗外飛速掠過的街道，輕聲說：“……不用改。”

21點30分的時候，出租車司機從後視鏡裡又觀察了陸政熙一會兒，然後假裝咳嗽了一聲，問：“那個……先生是忘記帶鑰匙了嗎？”

“不是的，我在等人。”陸政熙耐心地回答。

我當然知道你在等人啊問題是你那個樣子有點像薑太公釣魚魚兒不大希望會出現啊喂！老司機在一邊腹誹著。

陸政熙看了一眼腕表，又抬頭看了看小區某一樓層的燈光，跟司機說：“……走吧，麻煩去龍山華府，謝謝。”

想在小區門口裝偶遇，隻是他為今晚可能的見麵，硬生生找來的借口，他其實也知道能碰上高樂妍的幾率並不高，不過也沒關係，現在見不到，明天上班肯定就能見上麵了。

回到公寓泡了個澡，陸政熙一口氣睡了整整10個小時，然後愉快地爬起來，拾掇乾淨就出門上班了。迎著朝陽駕著車奔跑在每天必經的升平大道上，陸政熙開心地打量著周圍熟悉的街景，感覺自己離公司越近，心情就越好。嗬，從什麼時候開始，上班便變得愈發讓人期待了呢？他幾乎都想吹個口哨了。

車子在公司大廈前麵的紅綠燈路口堵了一會，最終是差不多過了上班時間5分鐘，才步入公司大門。前台小妹不知道陸政熙已出差回來，所以在看到他拿著公文包走進來的時候，非常驚喜，精神抖數地打招呼：“陸總早！您回來啦？！”

“早！昨晚剛到。”

經過大辦公區的時候，同事們都紛紛站起來向陸政熙問好“陸總早”“陸總回來啦”“陸總好久不見”，陸政熙擺擺手，笑著一一回應了。

走到辦公室門前，陸政熙握著門把手，深深吸了一口氣，他以為，他會像從前一樣，看到高樂妍從高高的活頁夾上抬頭，笑著跟他道早安，漆黑明亮的眼睛會隨著揚起的眉毛，靜靜注視著他。他甚至連怎麼跟她說見麵後的第一句話，怎麼控製臉上笑容的弧度都想好了。誰知，門推開後，辦公室裡靜悄悄一片，竟空無一人。

陸政熙硬生生被拍傻了！人呢，辦公桌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打開燈，公文包都沒放下，便打電話給白朗行。

電話一通，陸政熙便迫不及待地發問，語氣匆忙，連循例的問候都忘了。“朗行，樂妍呢？她怎麼沒在辦公室，她的辦公桌也不見了……”

白朗行之前有向他報備，今早是到飛揚電子那邊拿份合同再回公司的。此刻他剛到飛揚的會議室等候著。

“樂妍？她不是在秘書室嗎？今天沒安排出外勤。”

“……我是指，我出差之前，她還在我的辦公室……”

“啊？這個啊，您之前不是說等秘書室和數據室裝修好布置好，我和喬林跟樂妍就一起辦公嗎？所以她前兩天就搬回秘書室了……”

“……”陸政熙啞口無言，他想質問，但又找不到質問的理由。他看著曾經擺放著高樂妍辦公桌的地麵，現在空蕩蕩，麵無表情地說：“以後這種安排，你提前跟我說一聲。”

白朗行隔著電話聽著那突然低了八度的聲音，瞬間覺得如芒在背，他現在是有點搞不懂陸政熙的意思了。他就是覺得陸總最近太忙了，日理萬機，才想，這種小事不需要跟他彙報了，結果卻……最後他吶吶地回答：“好的，陸總。”

掛了手機後，陸政熙盯著一片漆黑的手機屏幕良久。直到響起清脆的敲門聲，他才轉過頭，望向門口。會不會是她在敲門？一想到這個可能性，陸政熙覺得自己的心跳都快了幾拍。

他正了正領帶，裝作隨意地開口：“請進。”

門打開，財務部的李霖，抱著一大疊文件出現在門口。

陸政熙挑眉：“有事？”

“是的，陸總。您之前讓我複查近半年的銀行對賬單，裡麵涉及雙融海公司的轉賬款項和票號，我已經做了一個詳細的報告，請審查一下。因為您之前都在出差，所以我就想，等您回公司了，我就先送過來。”

陸政熙坐到辦公桌後麵，指了指桌前的椅子，對李霖說：“辛苦了！請坐。我有些事情要問一下你。”

“好的，陸總。”

陸政熙低頭翻了一會報告，問李霖：“在我上次問你關於這家公司的異常轉賬之前和之後，你有發現同類的事情嗎？”

“您的意思是指，除了雙融海以外，還有沒有其他公司是……與我們公司沒有實際經濟往來，而又不定期向我司轉賬或者彙款？”

“對！”李霖三言兩語就把問題的關鍵所在總結出來了，陸政熙用讚賞的眼神，示意李霖繼續說。

“……沒有了。”

陸政熙向後挨在椅子靠背上，狀似無意地打量了一下李霖的表情，他發現對方在他的注視下，很快就低下眼簾。

“財務部是公司獨立的部門，你們有自己的一套核算和應對稽查的方法。我並非要事事過問。但在這件事上麵，我覺得問題很嚴重。”

“是的，我明白。”

“那你作為部門的主管，難道不應該儘到發現問題，處理問題，或者及時向上報告問題的職責嗎？”

“我……”聽著陸政熙漸漸趨於犀利的言辭，李霖開始有點坐立不安的感覺了，連說話都有點吞吞吐吐。

“你是真的不知道，還是要聽命後裝作不知道？”

李霖訝異地抬起頭，定定地看著陸政熙。他想不到，這位年紀輕輕的陸總，會有如此敏銳的觸覺及厲害的談判技巧，他就一打工的，可以說些什麼，做些什麼？說什麼做什麼都是錯。

“我想我們部門的梁經理會比較清楚這些事情的財務運作。”

“這個是肯定的。稍後我會找機會與他詳談。但我今天跟你說的話，還有我讓你這段時間做的所有核查及報告，我希望就隻有你我兩人知道。

“嗯，我明白的陸總。”

“公司要賺錢，必須得賺乾淨的錢。每個行業，每個人，都應該有自己的底線。什麼能做，什麼絕不能碰。我想，在入職培訓的時候，我已經無數次強調過。走錯一步，便會萬劫不複。我希望你能清楚明白這點。”

“……”

“我希望這是僅有的一次失誤，李霖在我心中，一直是一位踏實肯乾，有衝勁有原則的年輕人。我希望往後也一樣。”

“謝謝陸總，我會的。”

“你先出去吧，報告留下來。有需要我會聯係你。”

“好的，陸總。”

李霖走後，陸政熙翻看著他留下來的報告。越往後翻，眉毛就越糾結。越往後翻，越覺得觸目驚心。他在一些重要的數據和時間下麵，作了記號，並細心比對著公司台帳上業務往來頻繁的部分客戶。思量了很久，最後決定接下來的工作重點就是親自把這件事情調查清楚。

當他正聚精會神埋首卷宗的時候，又接到了遠大貿易小黃總的電話。之前小黃總知道他在外出差，所以每次給他來電儘管意猶未儘，但都儘量長話短說。之前聽他提及其公司的一個中型客戶，從去年9月開始，陸陸續續拖欠遠大的貨款，到年後，已經差不多超過付款期限4個月之久。合計金額約有150萬。他在北京的時候教了他幾招如何追討欠款，這次打電話來，估計是想跟他說說拖欠的貨款是否都已經收回。

互相問候了一番之後，小黃總果然就向他彙報了情況，150萬元已經追回25萬元。餘下的對方依然沒有給出確切的付款日期。小黃總非常著急。陸政熙斟酌了一下，問他：“公司最近急需資金周轉嗎？”

“是啊……比較急、急……爸爸的住院費醫生、生……也催預存部分……嗯，大約要存、存10萬左右……然後供貨商的年、年前的貨款，也要分、分批支付……”

“這樣啊？那我先私人借給你30萬應急吧，到時候再想辦法追一下公司應收未收的貨款……30萬夠嗎？”

“夠、夠了……每、每次都要麻煩你，真的很抱、抱歉……”

“沒關係，你要趕快成長起來，遠大以後都要靠你了。”

“好、好的。我、我已經很努、努力了……那些人真、真不要臉，拖欠貨款這、這麼久，這、這麼多，現在還、還說要跟我下訂、訂單，我怎麼可能會、會接？還說什麼訂、訂好了船期，讓我幫、幫忙……”

“……等等，你剛才說什麼？他找你下訂單了，什麼時候的事？”

“昨天下、下午，我推、推了，說忙不過、過來。但他剛才又、又打電話過來找我說、說情……我真是……越說就越、越想跟他吵、吵架了……”

“你等下給他回個電話，說訂單接下了，我教你怎麼把之前的貨款追回來。”

“啊！啊！真、真的嗎？！”

“……算了，我給嫂子發個郵件吧，然後我再教你怎麼做。”

掛了電話後，陸政熙給小黃總的太太，也是遠大貿易的財務經理宋蓓蓓，發了一封簡短的郵件，教她幫小黃總接下那筆訂單，並問清楚對方出口的船期具體訂在哪一天，最後交貨期是什麼時候。同時，工廠那邊同步按對方的要求抓緊時間生產，最好比預訂交貨日期早那麼幾天。待到對方催交貨物的時候，用這批做好的訂單當要挾籌碼，收回之前所有欠款後再交貨。對方的船期一確定，事情就是定在鐵板上了，估計對方也不敢貿貿然誤了時間，不然違約金都得N倍賠付。

想起小黃總電話裡的千恩萬謝，他心裡一點都不輕鬆，不過，能幫多少是多少吧，希望欠款追回來能緩解一下遠大的燃眉之急。

在北京的時候，陸政熙陪陳小勇會見了幾位當地非常出名的幾家企業的高層，雙方都非常有合作意向。尤其是陳小勇這次北京之行的重點目標，與億盛集團屬下的房地產公司簽訂長期合作協議。陳小勇對那方麵的合作細則比較熟悉，所以留下來處理後續事宜，他先返回公司主持大局。但剛才李霖給他的報告裡麵，雙融海是陳小勇親自開發並一直跟進的大客戶。這家公司的注冊地就在北京。他覺得自己有必要打電話跟他溝通一下。

兩人剛聊了幾句，門外又傳來敲門聲，陸政熙不想掛斷，遂叫電話那頭的陳小勇等一會。他看向門口說了一聲，“請進。”

門被推開後，一抹纖細的身影逸入辦公室，高樂妍笑著走向陸政熙。

“陸總，需要幫你訂餐嗎？”

陸政熙看著眼前慢慢走近的人，感覺自己的大腦仿佛有剎那的暈眩。時刻記掛著的人兒在他心心念念的時候，連衣角都吝於出現；但下一刻，卻在他猝不及防的時候翩然而至。

他認認真真地看著高樂妍，不敢錯開半分視線。

“……陸總？”看著耳邊還貼著手機，但卻一臉發呆表情的陸政熙，高樂妍有點好笑，又重複問了一句。

“你瘦了很多……”

“嗯？”高樂妍不太明白陸政熙為什麼答非所問，但她卻下意識用手背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臉，彎起嘴角：“沒有啦……”

考慮到電話那端的陳小勇還在聽“牆角”，他果斷地掛了電話。然後為了緩解一下自己造成的尷尬氣氛，他舉起右手想看一下現在幾點。卻發現手表是一直戴在左手腕上麵的。他囧了下，原來都12點了？

他迅速地跟高樂妍說了他今天要吃的餐點，然後話鋒一轉，問高樂妍：“你……你最近怎樣？家人出院沒有？”

“我很好，前兩天已經出院了，謝謝你。”高樂妍笑。

“我能去探望一下嗎？”

“最近忙，家裡很亂……過陣子我收拾一下再邀請你來好不好？”

“……好。”怎麼會不好呢？儘管他知道高樂妍這麼說，很可能隻是托辭，不過想著也許會成真，他心裡便雀躍不已。他斟酌著話題，想再跟高樂妍聊幾句，可是高樂妍說她要抓緊時間訂餐，因為中午她有事要離開公司出去一趟。

陸政熙隻好依依不舍地送走了她。

日子不經不覺就溜走了，一眨眼就到了3月初。南方的四季沒有北方的分明，在這北方仍是春意盎然的日子，南方已經開始有初夏的跡象了。暖暖的風吹拂著，非常舒服；淺綠的新葉與奼紫嫣紅的鮮花，讓周遭的空氣都漂浮著一層又一層甜美的氣息。

那天晚上，高樂妍與小嘉、趙奶奶吃完飯，她就把趙奶奶送回隔壁安頓好，然後回家收拾餐具廚餘。趙奶奶的腳雖然已經康複痊愈，但幾十歲的高齡了，俗語說傷筋動骨100天，她平時還不停提醒趙奶奶要多注意身體，不可過度操勞。她寧願自己多照顧小嘉一點，也不想趙奶奶過多活動受過傷的腳。到家後發現小嘉在自己房間裡看書，高樂妍看了他一眼，就溜去廚房了。小屁孩最近迷上了一套叫“爆笑校園”的漫畫，經常看著就咯吱咯吱地大笑起來。老師之前在群裡發布過一些信息，大概就是說，家長必須要把關一下孩子平時讀的書，那些危險的、消極的、引導不良行為的書籍，一定要堅決杜絕。而這套“爆笑校園”，老師也曾說過，沒什麼營養，不建議孩子看。但高樂妍翻過，覺得沒什麼的，就是說一個叫呆頭的小孩平時的校園生活和家庭生活趣事，所以她便沒有阻止小嘉看。

收拾完後她拿起垃圾就下樓，在等待電梯的時候，循例又刷了一下微信。發現公司群的同事，都在不停轉發一個消息。張浩然的媽媽，今天下午4點多的時候在家裡小區附近走失了，到她看微信的時候，晚上8點多，仍然找不到人。親人已經報警，並到處尋找，懇請圈裡的朋友轉發一下尋人啟事，希望能儘快找到張媽媽。

高樂妍聯係了一下景悅，但景悅一直沒有回複，後來她又聯係了行政部和張浩然所在部門的同事，大家都說想出去幫忙找一下。因為張浩然的媽媽患有嚴重的阿尓茨海默病，俗稱老年癡呆。越晚找到越危險。

想到這裡，高樂妍坐不住了，她扔掉垃圾後上樓跟趙奶奶和小嘉說明了情況，就穿上薄外套，帶上手機，匆匆忙忙離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