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趙康熊精心照顧之餘看著已經比自己都高半個頭的兒子時也曾想過讓他學會生活技巧擁有自理能力。
他總是要走在兒子前麵的,他走了兒子就沒人照顧了。
到了那時誰給他擠牙膏往牙杯裡放水?誰給他疊被子,準備第二天要穿的衣服,把臟衣服拿去洗掉?又有誰能蹲下給兒子綁鞋帶?
他幾次想跟兒子談談,都被兒子以要認真學習為由給擋回來,他想著那就畢業吧,畢業他再教。
沒想到這次意外竟然讓兒子主動學習了起來,看著兒子背著自己偷偷查手機,然後笨拙的照顧自己的樣子。
他那叫一個心酸,以及不得不承認兒子在生活方麵實在沒什麼天賦。
趙章幫趙康熊辦理好出院手續,坐上打來的車子後,趙康熊拍拍他的肩膀,“兒子啊,你以後就好好讀書。”
他實在不知道除了好好讀書他還有什麼出路。
他不是沒聽老家鄰居念叨過什麼高分低能,不要太寵著兒子了。
他都當耳旁風,分數高就是學習好,什麼高分低能,他兒子厲害著呢,生活技巧以後工作了自然而然就會學會,又不難,他們就是嫉妒他有個學習好的兒子。
而且什麼叫太寵著了?他就這麼一個兒子,孩子媽走的早,他家平安又不像那些孩子有爸媽有爺奶姥姥姥爺,他隻有他這麼一個爸爸,他多寵著些不是很正常。
現在……
趙康熊憂心忡忡,兒子生活中的瑣事都做不好,以後工作了那些同事瞧不起他欺負他咋辦?
領導見他一點小事都辦不好不提拔他,工資就漲不起來,工資不漲以後他走了哪有錢請保姆?
不行,他不能休息了,趕緊找活乾,掙錢!
趙康熊準備乾活特意沒告訴兒子,但兒子就跟他肚子裡的蛔蟲似的,一眼就看透了他的心思,非不讓他乾。
他要是不在家休息,他就繼續請假。
趙康熊原本就在意兒子的成績,在知道兒子生活白癡本性後就更在意了,畢竟這是唯一的出路了。
他皺著眉頭,繼續嘗試說服兒子,“我好了,我的身體我知道,”
趙章不為所動,沒什麼表情的臉對著趙康熊。
趙康熊再怎麼念叨都被這張臉給擋了回來。
最終,趙康熊和兒子的對峙毫無意外是他敗北了。
趙章倒了一杯水放在趙康熊麵前,丟下一句,“快了。”轉身離開。
趙康熊被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給搞蒙了,加上說的話太多有點渴他無意識的端起了水杯湊到嘴邊,喝了一口,然後……被熱水燙的噴了出來。
趙康熊:“……”
什麼快不快了的疑問直接被他拋之腦後,完全想不起來了,他現在更想讓兒子彆動手了,再孝順幾次他真的要短壽。
該怎麼委婉的告訴兒子呢……
*
南大物理係一間教室內,一坐在後排的男生轉過身對邊上的男生問:“趙章一周沒來學校了,你們說他是不是不敢來了?”
旁邊的男生沒回應,坐在他後邊的先開口了,“不敢來才正常,我要是他也不好意思回學校。”
讓他爸來求老師專門給他開實驗室做實驗,他以為他是誰啊?他哪那麼大臉?
一女生加入了他們的話題,“你們說趙章會不會退學啊?”
“肯定不會,南大多難考,他退學了難道重新高考一次,考青大?”就是他們也不敢說重新高考一次就能拚得過備戰三年的學弟學妹,何況趙章這個書呆子。
“就是因為他是書呆子希望才大啊,他就會死讀書把那些知識點背的滾瓜爛熟,可比咱們強。”
這聽著是誇,實際上嘲諷味十足。
說這話的人叫趙吉,和趙章都姓趙,名字又都是兩個字的,他不自覺就把他自己和趙章放在一起比較。
他自詡腦子好,也就是吃不了學習的苦才在班裡處於中下遊水平,他比趙章厲害多了。
他在趙章那優越感十足,不想上次期末考叫趙章壓了一頭,他被這個書呆子壓了一頭。
趙吉耿耿於懷,但又自持是南大學子,一直沒有什麼動作,這次……
“你們不知道趙章有多奇葩,之前我看到他鞋帶鬆了以為他不知道就好心提醒他,他理都不理我,我當他是沒聽見,又說了一次,你知道他怎麼說嗎?他說:我爸不在。我還納悶了這關他爸怎麼回事,直到我在校外看到他爸給他綁鞋帶,我才知道這話是說他爸不在,沒人給他綁。”
“我去,讓他爸綁鞋帶?!我幼兒園就學會自己綁鞋帶了。”
“這是巨嬰吧?”
趙吉聽著同學們對趙章的吐槽嘴角上揚,顯然很滿意他自己製造的效果。
而且他也沒說假話,起碼趙章讓他爸綁鞋帶這件事他一點水分都沒有摻。
這樣的巨嬰怎麼配當他們的同學?
趙吉憋了很久,這開了口子越說越多,什麼趙章衣服都是他爸洗的,他爸還會給趙章喂飯。
他說的暢快,絲毫沒有發現同學們的目光沒有集中在他身上,而是落在他背後。
也沒人提醒趙吉,不管是他的朋友還是宿舍室友。
畢竟趙吉這個人自己懶就懶,還見不得彆人勤快,趙章被說的最多,但其他人也不是沒有,還會說些自己如果多下功夫學習怎麼怎麼樣,一次兩次也就算,多了哪個受的了,都想懟他一句,是是是,你最聰明了,彆人都是傻子隻能靠勤奮才能專業碾壓你。
宿舍室友之前礙於要同住一間四年,當耳邊風。現在他自己被人抓包了,他們樂得看戲。
至於朋友,都是表麵朋友,他們更知道他們提醒了還會被趙吉怨上,怪他們不早點說,索性就不提醒。
趙吉後知後覺發現沒人應和他的話,轉過頭對上了趙章的視線。
他下意識心虛的移開,移開幾秒又轉了回來,理直氣壯的看著趙章,他說了又怎麼樣,他又不是瞎編亂造,都是他親眼看到的,不過是小小藝術加工了一下。
他沒錯。
他如是堅定。
然而在趙章的目光下趙吉那股子氣漸漸往外泄,堅定變得動搖,心底又開始發虛,在他猶豫是不是該做點什麼來表明他是對的的時候。
“謝謝關心。”
趙章說完找了一個靠前的位置坐下,拿出書翻閱。
趙吉:???就,就這樣?
那他怕什麼,不是,他才沒怕,他怎麼會怕趙章個書呆子,一個巨嬰。
趙吉小聲嘀咕:“裝模作樣,請那麼多天假,還以為他不來了。”
聲音雖小,但因為趙章突然出現,大家都沒有再說話,安安靜靜的,他這一開口周圍的同學都聽見了。
默默瞥了他一眼,不說舍友了,就是跟他不太熟的同學都調低了對他的感官,打上不可深交的標簽。
趙章讓他爸跟老師求情想要用實驗室那事固然讓人不恥,他引申到日常生活中,說了趙章那麼多不是,他和趙章又沒仇。
做到這地步趙章大方的沒和他計較,他還貶低起趙章來,誰知道他背後怎麼說他們的。
就是原本信了趙吉話覺得趙章的行為太過,活脫脫一個巨嬰的同學們心裡不禁對此打了個折扣,畢竟彆人的大方在他眼裡都是裝模作樣。
趙章不知道同學們的此番心理變化,更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如果不是他記性好,他怕是連趙吉的臉都給忘了。
說起來上輩子原主還丟著趙康熊在醫院不管,證明了一下那是他爸對他的愛,他不是什麼巨嬰,是他們的思想太過狹隘。
那效果和趙章這簡短的一句話完全沒法比。
趙章上完課就去找輔導員補了假條。
在大學裡和學生關係最近的不是任課老師,更不是班主任,是輔導員,要管學生大大小小的事情。
趙章先是出了實驗室那件事,緊接著就因為爸爸進醫院請假,輔導員肯定要問問的。
輔導員收到假條放好,“趙章同學能考上南大說明你是一個非常優秀的學生,實驗室的規章製度是製定好的,不會因為某個學生而破例。”
先肯定了趙章,再點出實驗室的事情,改變不了就是改變不了,誰來都要遵守規則。
趙章點點頭,乖乖坐那聽他繼續講。
輔導員:“……”要不是知道一些趙章的情況都要被他這副樣子蒙過去了。
這個趙章啊,就是高分低能這四個字的現實版,而且他爸來求老師讓他使用實驗室誰又知道這裡麵有沒有他的手筆。
當然那隻是猜測,也不好細究,輔導員定了定神,“你爸情況怎麼樣?需不需要再多請幾天假?”
他前麵也算是先擺道了,免得趙章以為他爸出事了,學校就寬容他,準備給他安排實驗室。
“我爸已經出院了,不需要再請假。”
趙章看著輔導員,那眼神仿佛再說還有什麼事嗎?
輔導員:“……”
知道他高分低能,但……
“沒事了,你出去吧。”輔導員手背衝著趙章揮了揮,三分嫌棄三分無奈兩分到此為止一分妥協。
趙章就跟沒看到似的徑直出去了,頭也沒回。
輔導員:你倒是好歹把門帶一下。
輔導員認命的起身去關門,外麵實在有些吵。
*
趙章上了五天課,趙康熊就在家休養了五天,養的他渾身骨頭癢,那是一天都不想在屋子裡待著了。
趙章帶著書本回來,他就給倒上汽水,兒子從小就喜歡喝這個,他怕兒子壞了牙,對身體也不好,就控製著不讓他多喝。
見趙章接過汽水,趙康熊雙手搓了搓褲腿,準備說道說道,便看到趙章端著它往房間走,關上了門。
關上了門。
上了門。
了門。
門。
趙康熊安慰自己,“沒事沒事,等吃飯的時候再說也可以,不差這麼一會兒。”
趙康熊說著就去準備飯菜了,這是他為自己爭取的,外麵吃費錢又不健康,兒子做的……更要命。
所以他在家待了兩天就把廚房大權又握在了手裡。
趙康熊菜刀起起落落,片刻就能把土豆切成細絲兒,這刀工去飯店當個墩子一點不成問題。
就他這樣,兒子在生活技巧上咋就那麼鈍?
他媽也是個心靈手巧的人啊?
他費解了一小會兒就不糾結了,不像他也好,像了他腦子裡學不進去東西,初中畢業就得出來打工,賺的都是辛苦錢,哪像現在,還能考南大。全國最好的大學,以後一準兒有出息,不像他好,不像他好。
他這麼想著手上卻很麻利,不一會兒菜香就彌漫了開來。
鑽進了趙章的房間,趙章不為所動,直到外麵趙康熊叫他吃飯他才應了一聲,過了七八分鐘打開房門。
聽到開門聲,趙康熊起身幫著打好飯,拿了筷子,趙章過來坐下就能吃飯。
趙康熊沒急著吃飯,這事兒都在他心裡轉好久了,不說出來他飯都吃不香。
他醞釀了一下,“平安啊,你看我都出院五天了,身體養的彆提多棒了,你就讓我出去乾活吧。”
“這次看病咱們積蓄花光了不說還欠了一些錢,你的生活費也是個問題,還有你的學費……”
趙康熊扒拉著手指細數,彆說在家養的待不住,就是這一筆筆要花的錢他也不能再待下去了。
越說他越感覺屁股底下有團火在燒,灼人的很,坐都坐不穩了。
趙章放下筷子,手摸向褲子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