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發展實在是有些魔幻現實主義,華蒔深呼吸一口氣,顧不上吐槽,強迫自己將注意力重心放回眼前的少年身上,開始思考給他說些什麼文化知識治病。
簡陽之前通過咬嘴唇忍耐痛感,被鉗製住後茫然地抿了下唇角,下意識找附近的依靠物。
身後的牆壁太涼太硬,隔得骨頭生疼。身前倒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投灑下了一片溫熱的陰影。
華蒔的思緒被打斷,眼前的少年不知道什麼時候趴進了她的懷裡,毛絨絨的腦袋亂蹭,眼睛埋在華蒔的頸窩,給自己找了個舒服的角度。
他仍然疼得止不住顫抖,但卻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抱著華蒔的左胳膊,唇齒黏在華蒔的鎖骨上,泄出模糊不清的囈語和悶哼。
一輩子沒和異性貼這麼近的華蒔僵硬地抬起右手,在空氣中猶豫地停頓兩秒後,最終還是生疏地覆在了少年的脊背。
手感意外的不錯。
少年看起來瘦,單薄的衣衫下卻藏著流暢的肌肉線條,如今因為顫抖而緊繃著,觸感彈韌。
華蒔順著脊骨撫了兩下,看著自己懷裡小孩子一樣的少年沉默一瞬,倒是知道自己該講什麼了。
“很久很久以前,在一個鄉下的農場裡,鴨媽媽孵出了一窩小鴨子……”
一連講了20多個童話故事,懷裡的少年才漸漸安定下來。華蒔呼出一口氣,揉了揉酸疼的太陽穴。
她垂眸看向熟睡的少年,忽然發現他的唇角暈開了一些淡紅色,湊近了還能聞見些許草莓香精味。
啊這,還塗口紅了?
華蒔一臉複雜,她將簡陽放到了休息室的小床上,用光腦留了信息,獨自回到了酒店。
走之前,她對著鏡子淡定地擦掉了鎖骨上的口紅印,直至縈繞在鼻尖的草莓味消失不見。
再一次見到少年時第二天的下午,華蒔剛剛勾勒完新遊的大致框架,就聽見了熟悉的敲門聲。
看見門口的少年,華蒔並不感到意外,甚至頗有閒情逸致地觀察了一下簡陽的唇色。
嗯,今天也塗口紅了,是薔薇一樣粉嫩的色澤。
薔薇小心翼翼地抿了抿,簡陽抬起腦袋,有些緊張的看向華蒔。
他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即使在敲門前做了無數心理準備,現在的腦子裡仍然像是一團漿糊。
她看見禁藥了嗎?
肯定看見了吧,為什麼瞞下來了?
她會討厭嗎?
昨天是她幫了他嗎?
她昨天講的那些故事是什麼?是什麼文化?
她是精神力療愈師?
無數的疑問盤旋在簡陽的腦袋裡,他緊了緊手心,最終隻是低聲喚了一聲“姐姐”。
“嗯”,華蒔心不在焉地應下,目光從少年的唇上挪開,側了側身體:“進來說吧。”
少年垂了垂睫毛,突然扯出一抹笑,乖巧道:“姐姐去我那裡吧!”
左不過是一個走廊的距離,華蒔無所謂,跟著進了簡陽的房間。
同一酒店的套房,設施擺設都完全一致,但是簡陽的房間看起來與華蒔的完全不同。
治愈的馬卡龍色係裝飾了整間屋子,精細的機甲模型放置在鵝黃色金屬邊的透明展示櫃中,一整麵牆的天藍格子置物架裡擺滿了穿可愛衣服的小石頭周邊——華蒔知道這些來自著名治愈養成小遊戲《石頭寶寶》。
被引到草綠色的柔軟沙發上坐著並收獲一杯甜橙味飲品的華蒔滿眼複雜,最終敬佩地嘗了一口杯裡的橙汁。
雖然之前就有所猜測,但是華蒔還是沒想到,簡陽小公舉的生活這麼可愛而精致。
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昨天晚上講的那些童話故事應該深得少年的心,天鵝和公主什麼的,簡直適配度百分百。
在華蒔兀自驚歎的時候,那邊的簡陽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姐姐昨天看到那個,嗯,粉色玻璃瓶了嗎?”
簡陽說的含糊不清,華蒔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看見了,也認出來了。”
幾乎是話說出口的瞬間,少年的神情就沮喪了下來:“那姐姐會討厭我嗎?”
華蒔不動聲色地挑挑眉梢,沒說話。
如果簡陽的腦袋上有耳朵,此時一定失落地耷拉了下來。他有些蒼白地辯解道:“那是家裡的醫生為我特意調配的,我的情況特殊,市麵上的療愈作品對我不起作用,隻有最近才……”
簡陽的聲音越來越小,華蒔接過了話題:“最近才什麼?”
“最近才遇到了特例”,簡陽抬頭,鼓起勇氣問道:“姐姐你,是化石老師嗎?”
“嗯”,華蒔乾脆地承認,推測出來:“《大唐詭案》對你的衰竭症起了作用?”
簡陽乖乖點頭,又小聲補充道:“還有昨天姐姐的話療,也很有用……”
華蒔想問為什麼,但是看少年的表現,顯然對方也不知道。
她抿了一口茶,問出了另一個疑問:“你為什麼害怕彆人知道你服用禁藥?知道這個就會討厭你嗎?”
昨天係統講的並不是十分詳細,華蒔直到現在也不是很清楚簡陽沮喪難過的原因。
這個疑問顯然讓少年感到詫異,但他並沒有詢問,乖巧回道:“致幻劑隻能減緩衰竭症發作時的痛苦,並沒有療愈作用。與其說是怕彆人知道我服用禁藥,不如說我怕彆人知道我的病。難以治愈的精神力衰竭,僅僅依靠壓製手段隻能延緩死刑,終有一天精神力會撐到極限,然後徹底紊亂。”
“到那個時候,我會失去理智,完全瘋掉。”
少年有些走神,聲音很輕:“他們怕我瘋掉。”
這樣的事情當然不會大肆宣傳,華蒔迅速意識到所謂的“他們”是指少年的家人。
簡陽很快就緩過神來,他似乎意識到華蒔並沒有嫌棄疏遠他的意思,語氣帶了點興奮:“那都是過去式啦!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是姐姐的作品對我是有療效的!就像是那些扯淡愛情故事裡,女主是男主唯一的藥一樣!”
少年的聲音活躍起來,華蒔應了一聲,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一旁的小石頭周邊上。
《石頭寶寶》這一遊戲的熱度很高,玩家可以在遊戲中養育獨屬於自己的小石頭寵物,顏色花紋獨一無二,包括裝扮飼養旅遊教育拍攝等多種玩法,畫風可愛,互動元氣,屍體進去都能染上三分活氣。
培育全新的小生命,再加上石頭的生命是永恒的,所以這款遊戲最大的一個噱頭就是“體驗生命的活力”。
華蒔收回目光,揉了揉簡陽的腦袋。少年的耳根有些薄紅,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姐姐你是化石老師,那你豈不是馬上就要去首都星了?!”
“嗯”,華蒔rua毛的手不停,有一搭沒一搭地應道。
被rua的少年頓時情緒低落下來,他撒嬌一般蹭了蹭華蒔的掌心,然後從窗邊拿來了一個東西。
“這個送給姐姐一起帶走!”
簡陽捧過來的是一個巴掌大的小盆栽,藍粉色的小多肉飽滿可愛,像一朵笨拙而夢幻的大玫瑰。
“據說這是藍星上古地球時代的花,我特意從競賽館裡用積分換的,是前天說好的給姐姐的禮物!”
簡陽露出點小虎牙,將多肉往華蒔眼底下送了送,瑰麗綠眸內一片期冀。
多肉。
華蒔捏了捏盆栽的花瓣,接著用同樣的力道掐了一把少年的臉頰。
嗯,後者更軟一些。
華蒔是在簡陽眼巴巴的目光中登上前往首都星的星艦的,她最後看了眼淹沒在人群中的毛茸腦袋,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伽伊星距離首都星不算近,即使遷躍黑洞縮短了距離,也要在宇宙中漫遊整整三天。
簡陽新生開學,伽伊大封閉式管理,從華蒔的生活中暫時斷聯。三天的時間,華蒔沒有閒著,開始給第二個遊戲填充潤色。
她的新遊戲名為《戰國》,按時間順序分為兩個階段,第一階段名為【稷下學宮】,將以戰國時期齊國承辦的稷下學宮為主要背景,玩家們在入學後可以拜師諸子百家,研習時政。為了讓《戰國》與全民性的目標接軌,華蒔特地研究了星際目前最熱的全民向活動——軍事競賽。
當下聯邦最受關注的是一年一度的軍校聯賽和三年一度的軍團選拔賽,因為後者專業度過高,所以華蒔主要將目光落在了軍校聯賽上。
聯邦軍校聯賽分為單人賽與團體賽,單人賽主要是機甲單兵之間的比拚,後者則由每個院校出一組五人團隊進行綜合較量。
五人團隊分為一名指揮、兩名機甲單兵、一名機甲師,以及一名遠程狙擊手。
團隊中的選手在聯賽時都會穿上自己的機甲,華蒔對機甲的了解知之甚少,即使特地請教了簡陽,又惡補了許多高水平的聯賽回放,也不足以支撐她將機甲設定融入遊戲。
我無法就山,那便讓山來就我。華蒔很快轉變思路,她將聯賽中的各職業拆解,取消機甲部分,將其融入【稷下學宮】的各學派中,隻要稍加注意便能在其中發覺聯賽的影子。
而等到一切安排妥當,《戰國》的影響力打出去,自然能夠吸引到聰明的人來進行機甲投資。
此時的華蒔並不知道,她在不久的未來的確吸引到了一批可靠的高水平投資方。
華蒔在路上兢兢業業地工作,一周的時間悄然而逝。星艦落地首都星的時候正好是上午,華蒔收拾好自己的小包裹,順著人群下了船艙。
幾乎不需要尋找,一副赤紅的巨大橫幅大咧咧地橫在航空港大廳的中央,“精神力療愈師聯盟”的金色徽章熠熠生輝,上麵的大字更是引人注目——
“熱烈歡迎化石老師到達首都星!”
好在精神力療愈師大賽一般都是新人療愈師參加的比賽,知名度並不算太高,就算有些好奇的路人停下腳步,也隻是三三兩兩地遠遠圍觀。
華蒔拎著包走近,從光腦中調出了大賽冠軍的證明。
“你們好,我是華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