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林奶奶就突然心臟不舒服，一家三口連夜跑去了醫院。值班的醫生檢查了一下，堅持要林奶奶住院治療。第二天一早，蜷著身子熬了一晚上兒的林默默就被趕回家找林奶奶的醫保卡。

林默默回到家徑直走進林奶奶的房間找她的證件。她知道林奶奶一直是把醫院可能用上的證件放在一個布袋子裡，昨晚把這個布袋子掏出來時，卻怎麼也找不到醫保卡，林爸爸當時急的團團轉，就要立刻回家拿。還是奶奶勸他大晚上的彆折騰，去和醫院說一下情況，看看有沒有彆的辦法。林奶奶擔心醫保卡丟了，天剛剛亮，就催著林默默趕緊回家找。可是林默默把床頭櫃和門口的五鬥櫥翻了個底朝天，也沒看見醫保卡。她煩躁的坐在地上，環顧四周，把最後一絲希望留給了衣櫃。她挨件翻找衣服的口袋，把頭不斷向衣櫃裡伸，越往裡越黑，她亂糟糟的摸著衣服，突然手背被一個尖角劃了一下，心裡火氣蹭蹭的冒，肚子也在這會兒突然抽筋式的疼，她懊惱的使勁鑽了出來，打開手機的手電筒，想找到劃傷自己的罪魁禍首。

等她滿頭大汗的再次從衣櫃裡鑽出來，手裡抓著一個文件袋。她小時候淘氣，經常到處翻東西，可從來沒見過這個文件袋。她不知道裡麵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奶奶要把它藏得這麼深。

她沒有一絲猶豫就繞開了袋子背麵的繩子。打開一看，入眼是一張張泛黃的舉報信，信的落款處舉報人都是林默默爺爺林山川的名字。日期基本上是一個星期一封，持續了將近三個月。林默默一目十行的閱讀紙上的文字，發現都是在講棉紡廠裡有人和外麵的私營廠勾結，把工人介紹出去做私活，賺中介費。信裡說工人們因為外麵的高工資，把大部分精力都用在了晚上的私活，白天就在棉紡廠裡消極怠工，偷懶拖時間，效率大打折扣，車間主任對此也不采取措施，導致產品質量大打折扣。林爺爺在信裡還寫了自己的幾次跟蹤調查，最後還寫出了自己的猜測，車間主任多次進出私營廠，大概率就是和外人串通的那個中介。

林默默回想起翟中齊講的當年事，他曾經說過，車間主任是他爺爺的大舅子。如果車間主任是那個“反賊”，那麼他爺爺到底知不知情？從信裡來看，爺爺並沒有去南方私營廠兼職，那為什麼還會被舉報，而且未經證實就被棉紡廠開除了？她顧不得還沒有找到奶奶的醫保卡，拿著文件袋就跑回了醫院。

進了醫院大門，正好碰見林爸爸，他揚著手裡的繳費單，朝著林默默喊道，“默默，醫保卡找到了，就在你奶奶的外套裡。”

林默默點了點頭，滿頭大汗就直奔林奶奶的病房。林奶奶正躺在病床上看窗外的樹，聽見門響就回過頭看看，她看著林默默手裡拿著那個自己摩挲多年的文件袋，知道她一定有話要問自己。

“奶奶，我，”

“你看了裡麵的東西吧？你有什麼想法？”林奶奶打斷林默默的話，單刀直入的問她。

“當年的事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林默默的腦子裡一團亂麻，她迫切的需要有人來告訴她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當年發生了什麼，你心裡已經有了定論了。默默，不要自己騙自己了，你現實一點吧。”林奶奶語重心長的說，“我知道你很喜歡他，但是他們才是一家人，他的出發點也是站在他們翟家的利益上。當年他們家做出裡外聯合下套對付你爺爺的行為，你就應該知道他們家已經爛在根上了，你以為他翟中齊會是出淤泥而不染嗎？他們一家子隻會合起夥來把你吃的連骨頭渣子都不剩的。”

林默默不相信翟中齊會騙自己，就像他之前說的，他為什麼要花費這麼多的時間和精力來欺騙自己？自己身上有什麼值得他這麼費儘心思的？林默默仍心存僥幸，她想，自己不是也對當年的事一無所知嗎？說不定翟中齊就是被他的爺爺欺騙了，這些年他一直在國外，又怎麼會對家裡發生的事一清二楚呢？當然隻能是單純的彆人怎麼說，他就怎麼信了。

“奶奶，我知道當年的事情對爺爺和您的傷害非常大，他們翟家確實太過分了。但是這和中齊一點關係都沒有，不能把賬算在他的頭上。”

“默默，你怎麼就這麼鑽牛角尖呢？他是翟家的人，近墨者黑的道理你不懂嗎？他在這樣的家庭氛圍下生活，怎麼會是一個單純的人？”林奶奶強打著精神，越說越激動。

“奶奶，我還就是不撞南牆不回頭了，我既然決定相信他，就會相信到底。就算吃虧我也認了。”林默默堅定的語氣深深刺痛了林奶奶的心，她指著林默默氣得說不出話，

“你，你，”

“默默，快去叫醫生。”林爸爸在病房外聽見屋裡的聲音不對，立馬衝進來查看情況，他扶著歪倒在床邊的林奶奶，大聲叫道。

“患者的情況暫時穩定了，我建議還是把心臟檢測儀留著，這幾天好好觀察觀察，心臟病這個事兒可大可小，你們家屬也要多留心患者的情況，不能再讓她激動了。”林默默在走廊垂著頭聽著醫生和林爸爸的對話，她心裡不是不後怕，萬一奶奶剛才被自己氣個好歹來，這個家可就真完了。她止不住的後悔，都沒意識到林爸爸走到了自己的身邊。

“默默，你今晚就回家休息吧，明早帶了早飯過來。”林默默委屈的看了爸爸一眼，點了點頭，就回家了。

林默默歪坐在沙發上，腦袋裡閃回著這兩天的片段，她覺得自己身心俱疲。從小到大，她都是一個聽話的好孩子，雖然學習成績一般，但是老師放心把差生安排和她一桌，奶奶放心讓她自己保管壓歲錢。她也從來沒有和親近的人對著乾的壓力，就算爸爸堅持高中時期跟著她送她上輔導班，奶奶堅持上大學不能出省，她都沒有質疑過他們的決定，因為她知道他們是為自己好。可是，現在她和翟中齊談戀愛這件事情，鬨得家裡天翻地覆。她也知道奶奶和爸爸是在為自己擔心，但是這份擔心卻給了她莫大的痛苦。她夾在中間左右為難。她不懂，為什麼這段感情就得不到所有人的祝福呢？

“默默，你奶奶怎麼樣了？我幫你向主任請了三天假，正好請到周末。”李木子的電話就在這個時候打了進來。

“好的，謝謝。”

“你怎麼了，語氣怎麼這麼差？是不是出什麼事兒了？”

“唉，”林默默被戳中淚點，嗓子發疼，喉嚨被堵住了半天說不出話來。她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默默，你彆著急，不想說就彆說了。好好照顧奶奶吧。”

“木子，我能去你家找你嗎？”林默默的心裡苦澀的不行，她迫切的需要一個對象去傾訴出來。

“好，你過來吧，我在家等你。”

林默默走進了李木子的公寓，喝了一瓶冰鎮的啤酒後，還是什麼都沒說出口。李木子見她這從不喝冰的東西的人，火氣大的竟然需要這樣降溫，心裡就猜到了幾分，忍不住直接問，

“默默，你奶奶這次住院是不是因為你談戀愛的事情啊？”

林默默驚訝於李木子的直覺，她點了點頭，開口道，“她不同意我和翟中齊在一起。”

“害，人之常情嘛。你奶奶那麼疼你，她怎麼舍得你羊入虎口呢？”

“你為什麼一直說翟中齊不好？你了解他嗎？”

“我是不了解他，但是我了解你啊。你這麼單純，嫁到哪家去都足夠讓人為你擔心，更何況你奶奶和你爸爸那麼愛你，他們肯定更加擔心了。翟中齊是個什麼人我不能確定，但是你想一想，他爺爺打下這麼大一座江山，這肯定不是一般人。他作為繼承人，從小在這種環境下，怎麼可能是個傻子？怎麼可能簡單？你倆的經曆完全不同，哪裡合適在一起過日子？你奶奶應該也是這麼認為的吧？你們倆的條件差距真的太大了，這就是門不當戶不對啊，我說實話，雖然你現在沒感覺，但是等到以後你真的嫁過去了，有你的苦頭吃。”

“為什麼你們就不相信我們倆是真心相愛呢？我們倆能克服一切呢？隻要兩個人的心在一起，有什麼困難能難倒我們？”林默默打開第二瓶啤酒，仰頭灌了下去。

“默默，我相信你的，我相信你會為了和他在一起，做出巨大的犧牲。但是，我沒辦法相信他能夠做到。”

“你為什麼對他有這麼大的意見？”

“這是現實。他這種人凡事考慮的都是利益，他不會做對他沒好處的事情的。”

“那你說，他和我在一起他能得到什麼好處？我家世一般，長得也一般，也不會來事兒，他要是為了利益，完全可以直接和白富美聯姻啊，這多劃算啊，何必在我這兒浪費時間？”

“你之前不是說過，是他爺爺想讓你們在一起的嘛？說不定他就是為了討他爺爺的歡心啊？”

“哈，他是他爺爺唯一的孫子。難道他不和我在一起，公司就不給他了？為了他爺爺，他能做這麼大的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