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1)

犯上 玄箋 4479 字 2個月前

傅清微白細的脖頸後折,生命力伴隨著血液的離開而消逝,熟悉的感覺讓她確認上一次並不是幻覺。

但女人伏在她的身上,她抵抗的力道圈在她的肩膀,比起推拒,更像是一個心甘情願的擁抱。

傅清微當晚第三次昏迷過去。

這次比前兩次都要嚴重,她被黃鼠狼附身將近一個月,身體本就受損,今夜連番折騰,最後失血過多,麵色慘白如紙,氣息微弱。

祝由術不能憑空造血,穆若水意識到了情況危急,當下從袖子裡掏出另一部手機。

那天從水鏡裡她就學會了手機的用法,生疏但是順利地打開屏幕,點進通訊錄,裡麵隻有一個名字:什麼都管——占英(點我快點我)。

占英正在為穆若水失蹤焦頭爛額,山窮水儘,柳暗花明,深夜街頭她的手機響了!

來電顯示:若水道長。

占英險些喜極而泣,火速接起來:“觀主請講,小占子願意為您效勞!”

旁邊的同事及下級們:“……”

穆若水:“什麼都管,叫個大夫。”

占英:“好的好的,我帶人馬上到。”

穆若水來時已經記住了地址,報給她,占英一邊馬不停蹄趕過去,一邊通知醫院做準備。

電話掛斷,局裡同事朝占英豎了個大拇指。

用無人機送物資,確實有一手,怪不得年紀輕輕已經是正科了。

早在上山拜訪那一天,占英就做了兩手準備,順利的話她們見個麵,她傳達上級意思,效犬馬之勞,不順利的話……嗨呀,果然不順利,她在山下布置人員的同時,調了一架配送的無人機,把插了卡的手機附使用說明,日常衣物以及生活指南打包送上山,空投進道觀裡。

想要掌握穆若水的行蹤,有更方便的辦法,就是在手機裡植入定位,技術上當然可以,但是上級指令是密切觀察,不得冒犯,有求必應。局裡是希望將她請回去坐鎮的,若是被她發現他們使這種手段,到頭來慈讓真人一發怒,隻會釀成嚴重的後果。

好在,一切都往她希望的方向發展了。

占英和救護車差不多同時趕到,已經沒有穆若水的蹤影,傅清微躺在車廂裡,占英坐在她身邊,救護車朝來時截然不同的方向駛去。

翌日淩晨,占英收到駐守在蓬萊觀的同事訊息:

【觀主已經回來了,在山上】

占英想了想,道:【撤走一半人手,讓他們回局裡】

【是,那您呢?】

濃墨被一絲一絲地抽走,晨曦從窗簾透進地板,占英從單人病房的窗口看進去,輕輕地推門而入。

【我有更重要的事要辦,不回去了】

……

滴——答——

滴——答——

穆若水在石棺裡睜開眼睛,抬手搭在棺木邊緣,左手的木色佛珠在腕骨滾動,手腕光潔如初。

她借力從棺材裡一躍而起,來到後院東南角的水鏡前。

傅清微聽覺靈敏,是先聽到耳邊輸液緩慢的滴答聲,嗅覺才開始工作,醫院消毒水的氣味,爾後是觸覺,手心下抓的是床單,最後才是蒙蒙光亮裡,坐在床頭的身影。

那位道長……沒有走嗎?

“你醒了。”

占英假裝沒看到她發間狗狗祟祟,一見她嚇得整張紙都在抖的小紙人。

傅清微視網膜前的白光散去,看見麵前和顏悅色的年輕女子,她眉頭動了動,覺得對方似乎有些麵善。

占英道:“我們見過的。”

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傅清微記得不太清晰,加上她被黃鼠狼附身,這個月渾渾噩噩的,記憶更錯亂了,實在很難想起來。

占英抬手鬆了馬尾,從兜裡掏出一根木簪,三兩下把頭發挽成道髻,木簪插在烏發裡。

傅清微想起來了:“你是公交車上那位小道長。”

占英笑起來:“沒錯,是我。”

她摸了摸鼻子,說:“也沒有很小吧,我比你大一歲。”

傅清微卻問:“你怎麼知道我的年紀?”

占英驚訝於她的敏銳,剛醒過來便抓到她話裡的漏洞,她誠懇地道:“我們有調取公民信息的權限,程序合法。”

“你們?你究竟是誰?”

“本來想等你休息好了再告訴你的。”占英站起來,向病床前的傅清微伸出修長有力的手,神色間多了肅穆和嚴謹,道,“重新自我介紹一下,靈異事件調查和管理局,調查二處科長,占英。”

傅清微直起身子,和她禮貌地握了手。

“你好,傅清微。”

“覺得拗口的話,你也可以稱呼我們有關部門。”占英坐下來,親切地笑了笑。

據說每個國家都有神秘的有關部門,隻是不現於人前,她們現在找上自己,傅清微不確定是和附體的黃鼠狼有關,還是因為昨晚再次出現的女人。

如果是後者,她們的目的是什麼?想把那位道長怎麼辦?

傅清微暫且按下心思,問道:“你是道士嗎?”

“我當然是。”

占英今天沒穿道袍,這也是傅清微沒有第一時間認出她的原因。

傅清微上下打量了她一圈,問出了一個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

“道士也要考公?”

現在就業形勢差成這樣了???

占英噗嗤一聲,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她扭過頭咳嗽了半天,一邊拍椅子腿一邊捶自己的胸口。

實在太好笑了,她要回去把這段對話傳遍局裡。

“不好意思。”占英調整了自己的麵部表情,清了清嗓子道,“嚴格來講,我不是考進來的,我師父在局裡。”

傅清微:“……”

敢情這位還是個蘿卜坑啊。

占英眼看著她看向自己的眼神越來越微妙,心下一個了然,連忙擺手解釋道:“我不是靠關係啊,我可是我們那屆的第一名。”

傅清微不失禮貌地微笑,滿眼的:真的嗎?我不信,蘿卜坑還能是第一?

占英越抹越黑,乾脆不解釋了,道:“有緣你自然會知道。”沒緣分的話這應該是她們最後一次見麵了,誤解就誤解吧。

傅清微:“好的,同誌。”

“叫道長就行。”

“道長。”傅清微從善如流。這是她認識的第二位道長,至於第一位……傅清微摸了摸自己再一次變得光滑的側頸,沒有傷口的痕跡。

占英道:“那天在公交車上,我和另一位道友見你運勢奇低,三盞火的火苗奄奄一息,大概率會撞鬼或遇到靈異現象,所以想叫住你給你一張辟邪符,沒想到你走進一條巷子裡就不見了,你那天遇到了什麼?”

傅清微垂下眼眸。

占英:“不相信我的身份,我可以叫一名警官陪同。”

傅清微看著蘿卜。

占英:“……好吧。”

二十分鐘後,傅清微坐在病房的單人沙發,占英和女警官坐在她的對麵,警官一言不發,起到一個蓋章防偽的作用。

占英:“所以那天你從巷子裡消失以後,到底遇到了什麼?”

對於人民警察的信任戰勝了一切,傅清微把那天上午的事和盤托出,但是直覺隱去了穆若水咬她脖子,似乎吸了她的血的事。

占英表情凝重。

原來慈讓真人是那時候醒的,為什麼是她?

占英:“那昨天晚上呢?慈……觀主為什麼來找你?”

慈?

傅清微注意到了這個字節,愣神片刻後,抬手下意識慢慢撫上自己的脖頸。

她那種摸法很有深意,仿佛一邊摸一邊回憶,“來回回味”,占英作為與人打交道經驗豐富的科長,一瞬間就腦補了無限種可能。

根據行為心理學,其中最有可能的,當然是穆若水昨晚接觸過她的脖子。

是用的手?還是用的……嘴巴?

占英不太敢往深入了想。

但是動輒大發雷霆的慈讓真人接連兩次見她,還親密地碰她的脖子,實在是很難讓人不多想啊!

占英嘶了一聲。

傅清微:“因為我被黃鼠狼附體了吧。”

這個彎轉得太急,占英坐在車上沒坐穩,險些甩了出去:“啊?什麼黃鼠狼?”

傅清微:“你們沒發現嗎?”

占英:“……”

她們根本就沒進傅清微的家門,也沒有見到慈讓真人,是在樓下剛好和抬著傅清微出來的救護人員碰上,她先陪傅清微來醫院,其他人上樓發現門關了,也不好私闖民宅。

談何發現黃鼠狼的蹤跡?

傅清微的眼神明晃晃地流淌出對傳說中的有關部門能力的懷疑。還靈管局呢,就這?

占英:“……”

她啞巴吃黃連,隻能硬著頭皮繼續往下問:“後來呢?那隻黃鼠狼怎麼樣了?”

傅清微:“應該是被慈……”

占英不接她的茬,傅清微試探不成,實話道:“被觀主解決了,怎麼解決的不清楚,我當時在昏迷。”

占英在這時表現出靈管局的作用,拿出手機打電話,派人去調查黃鼠狼,並對傅清微道:“很快就會有結果了,我們一定會把這件事查清楚,給你一個答複。”

“謝謝。”

靈管局在傅清微心目中的形象稍微挽回了一些。

占英:“最後一個問題,觀主昨晚來找你,有沒有對你做什麼?”

傅清微:“沒有。”

占英微微一笑。

她否認得太快了,連思考的餘地都不留,占英想相信她都沒辦法,何況占英已經有了懷疑的方向。

占英掏出自己的手機,在通話記錄裡選了若水道長的名字撥出去。

穆若水從水鏡裡看到占英在手機屏幕上點了一下,四下安靜,惱人的鈴聲從她袖子裡突然響起,害她白白一個激靈,好一會兒才找到聲音來源,按下接聽鍵。

占英:“觀主,我是小英子啊。”

穆若水不留情麵:“滾。”

占英笑容滿麵,把手機貼到了傅清微的耳邊,口型提示她:說話。

傅清微隻好:“觀主。”

觀主的聲音依然冷冰冰的,惜開金口,但與對待占英等人的態度來說,已是天壤之彆。

“身體好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