苺穀朝音深信一個定律——當鬼塚班這五人組同時出現的時候,準沒好事。
就跟他青梅竹馬的偵探弟弟走到哪都有哪發生命案一樣,這五個警察也是如此。
當年上警校的時候,但凡是外出時間,他們一準能碰到些案件,每次都還鬨得挺大,導致次次把鬼塚教官氣的跳腳,幾乎承包了半年的洗浴室。
現在這幾個人突然一起出現在他的簽售會現場……苺穀朝音突然就有了不好的預感。
不會出什麼事吧?應該不會吧?
苺穀朝音完全沒想過這幫人裡會有稍後要和他見麵的威士忌。
開玩笑,同一屆警校生也不過幾百人,哪有這麼多有臥底素質的人?還恰好臥底到了同一個組織、又恰好接下來要一起搭檔?
準確一點說,苺穀朝音其實根本不知道自己那些同期警校生如今的去向,也不太關心他們會被分到警視廳的哪個部門去工作。
警校時的生活對於苺穀朝音來說隻是一段不得不經曆的半年崗前培訓,他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的目標和畢業後要做的事情……既然本來就是要斷聯的,那根本就沒有必要去結交什麼好友。
所以苺穀朝音當然也不知道降穀零和諸伏景光也去當了臥底,他甚至沒注意到畢業合影的時候這倆人沒出現。
他的視線很快速地從人群中的那五個人的臉上掠過,隨即又垂下了濃密的睫羽,抬手扶了一下卡在耳中的耳返,等待音樂的前奏從耳返之中響起,傳遞給來。
雖然不知道降穀和諸伏如今在哪個部門工作,不過他們兩人在警校時就成績出眾,想來是會被爭搶的存在,搞不好都能混成警察廳的公安吧?苺穀朝音想。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某種程度上已經真相了,腦海裡一瞬間閃過無數思緒,又在開口的那一刻被完全收斂住。
曲調格外輕快,像是麋鹿脖子上掛著的鈴鐺,雀躍著叮咚作響。在電吉他的琴弦被撥動的聲音之中,少年低唱的聲音響起,音色猶如清晨的第一束陽光。
西野女士說苺穀朝音是天生的偶像,事實也的確如此。
常年修習格鬥術讓苺穀朝音擁有極好的肢體控製力,即使此前沒有舞蹈基礎,在加倍努力地練習之後也已經像模像樣了;音色和好看的臉那就純屬與生俱來的天賦了,苺穀朝音的聲音很乾淨,稍微學習一下聲樂就能唱出相當好聽的歌。
他向來做什麼都很努力,決定要當警察的時候很努力、為了能夠當好臥底也很努力。
即使是被迫出道成為偶像,但因為不想辜負那麼多粉絲為之付出的那份被稱之為喜歡的心情,他一直都有在很努力地當好一個偶像。
至少在燈光下和熒幕裡,要成為值得被喜歡的、優秀的偶像。
這首歌是在兩周前發布的,在發歌的當天,效率極高的粉絲價就已經做出了細致的打call教程——比如現在,台下就不是一片沉浸式的欣賞,各種尖叫此起彼伏,但又很整齊地會在歌曲的高潮時跟著一起喊麥打call。
完全沒有做這方麵準備的五個警察和一個FBI沉默寡言,在興奮的粉絲群中搖搖欲墜。
“感覺耳朵要聾了。”鬆田陣平虛弱地說。
“扮成粉絲果然是個錯誤的決定。”萩原研二差點被揮舞的應援棒打在臉上,狼狽地捂著臉躲開,“其實我們這樣更加格格不入吧?”
伊達航沒注意那麼多,他單手捂住了耳朵,在努力地聽耳麥之中其他警員給他傳達來的消息,“什麼?……好,我知道了,這邊我會負責的。”
鬆田陣平注意到伊達航顯得有些糾結的臉色,似有所感地皺起了眉:“怎麼了?”
伊達航神情凝重:“會場裡彆的地方都排查過兩遍了,沒有發現炸彈,唯一沒有來得及二次檢查的,是……”
——是苺穀朝音所身處的舞台。
早有所料。但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鬆田陣平還是下意識看向了舞台。
簽售會是在劇場裡舉辦的,表演時其他的燈光都被關閉了,隻有舞台上的光源從少年偶像的頭頂落下來,將黑發的發梢與睫羽的末端都染成半透明的顏色。
他一無所覺地在舞台上唱歌,萬眾矚目——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下一瞬間,苺穀朝音在所有人的目光和移動的鏡頭下,與鬆田陣平對視了。
大約是因為臉上的表情太過沉重,苺穀朝音慢慢地牽起唇角,對他微笑了一下。
伴奏的餘音剛好在此時結束,幾乎在同一時間,苺穀朝音聽到了十分輕微的滴答聲。
他不動聲色地擺出EndingPose,視線緩緩移動,尋找滴答聲的來源,最終鎖定了舞台邊緣的提詞器。
提詞器被安裝在舞台的地板上,那裡確實是最容易被注意、也最容易被忽略掉的地方。這種電子顯示屏哪怕有紅點閃爍、或者滴答的機械聲,大概也容易被忽略,隻會認為是線路接觸不良或者是其他的原因。
可也恰好,這裡就是離苺穀朝音最近的地方。
假設炸彈真的裝在提詞器裡,那麼安裝炸彈的犯人就必須是相關人員了,閒雜人等幾乎不可能靠近舞台,尤其是今天還徹底將舞台設備檢測了一遍……那就隻能是臨時安裝的。
現場負責舞台的工作人員,都是嫌疑者。
除開在後台控製鏡頭和燈光的工作人員,剩下的人都在舞台下黑暗中籠罩的那一側裡。
苺穀朝音的視線恰到好處地偏轉,對工作人員比了個手勢,背景音的聲音立刻便被掐斷了。
“感謝大家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參加我的寫真集《朝光》的簽售會,”他握著麥克風說,“謝謝一直以來為我應援的你們。”
苺穀朝音彎腰,對他們深深鞠躬。
舞台下的黑暗中,站在調試台後的男人看著鎂光燈下的這一幕,冷冷地在心裡發出了嗤笑——虛偽。
簽售會在表演完之後就開始了。
拿著寫真集中附帶的活動券,每個人有一分鐘的和苺穀朝音麵對麵說話、簽名和合影的機會。
降穀零算是靠前位置排到的。
“你好,請問……”苺穀朝音一邊接過寫真集一邊抬起頭來,在和降穀零大眼瞪小眼的時候卡殼了瞬間,又神態自若地繼續接話,“請問這位先生,有什麼想寫的嗎?”
他手中拿著簽名用的馬克筆。
“寫送給安室就好了。”降穀零回答。
“好的,安室先生,謝謝你的支持。”苺穀朝音低下頭去,翻開寫真集的封麵,在空白的地方龍飛鳳舞地簽下to簽,又留下了自己的簽名。
他低頭認真簽名的時候,降穀零就站在他的麵前,垂下眼睫盯著他看。
站立的姿態下,降穀零要比苺穀朝音高出一大截,能輕而易舉地看到頭頂的黑發、一點露出來的白皙的脖頸、以及鼻尖和淡色的唇,唇珠格外顯眼。
不知道為什麼,降穀零總覺得這個角度下的苺穀朝音有種沒來由的熟悉感——隻是看那張臉的時候還沒有這種感覺,但這個角度、這個鼻子和唇形,他依稀是在哪裡見過的,還見過很多次。
警校時期麼?
降穀零想了想,覺得不太像。
他的記憶力很好,同期的每一個人他隻要見過就有些印象,不可能存在對方站在跟前而完全認不出來的情況——除非對方去整容了。
要說警校時唯一沒見過完整的臉的,大概隻有同在鬼塚班的苺穀。在警校就讀的那半年,降穀零就沒見過苺穀朝音完整的臉長什麼樣。
苺穀的個性相當陰沉,長而厚重的黑發劉海蓋過眼睛,降穀零經常懷疑他其實看不到麵前的路。
這人又孤僻不愛說話,幾乎不與人交際,日常的活動時是校舍、圖書館和宿舍三點一線。
而他會注意同班的苺穀,也是因為當時隱約聽到一種傳聞……聽說苺穀和警視廳的高官有些關係,原本以苺穀本人的條件來說是無法被警校錄取的,但他背後的高官出手運作,讓苺穀最後成功被錄取,並且進入了鬼塚班。
因為這個傳聞,降穀零暗中觀察過苺穀一段時間。
理論課的成績是中等,格鬥課的成績也是中等,各方麵的素質都很普通地處於中遊,既不太高也不會差的顯眼,從各方麵來說都平平無奇,絲毫不引人注目。
總的來說,苺穀的個人素質並沒有差到無法被警校錄取的程度,那麼當初的傳聞大概也隻是謠傳而已。
確認這一點之後,降穀零就沒有對苺穀朝音過多的關注了。
那時候的苺穀相當瘦小纖細,身高也矮一大截,和現在的耀眼奪目的偶像彌良完全不同——降穀零並不覺得成年男性還能無緣無故地突然長高,可眼前這個名為彌良的偶像看起來不太像整容或者接骨,年齡也和那個苺穀對不上……那麼隻能說那些相似度大概隻是個巧合。
畢竟,世界上長得相似的人其實很多。
苺穀朝音對人的視線非常敏感,即使低下頭,他也能感覺到降穀零正在看他——這種注視讓他有些如芒刺背。
如果是粉絲他當然不會緊張,但眼前這位可是他們那屆的第一,萬一被看出來真實身份、又被當場叫破……那他就得現場叛逃了。
“要合影嗎?”苺穀朝音簽完了名字,若無其事地抬起頭來,對降穀零露出標準的營業微笑。
“不用了,”降穀零顯然對留下合影這件事有些抗拒,“謝謝。”
他禮貌地道謝,接過寫真集離開了。
但苺穀朝音無法放鬆下來,因為下一個人是鬆田陣平。
——穿著粉絲應援衫、拿著應援棒的鬆田陣平。
苺穀朝音和他對視了兩秒,然後默默地轉開了視線。
鬆田陣平麵無表情:“彆忍了,想笑就笑吧。”
“我沒有想笑,隻是覺得……嗯,很特彆。”苺穀朝音矢口否認。
他伸手去接鬆田陣平手中拿著的寫真集,但在接過寫真集時,手指有意無意地碰到了青年警官的手背,兩人的手指不經意間曖昧地勾纏了一下,又若即若離地分開。
排在鬆田陣平身後的女粉絲看得雙眼瞪大,瞬間心率飆升,伸手直掐自己的人中。
她cp發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