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1 / 1)

“什麼一般人士啊……”

苺穀朝音失笑。

明明他也是警察,跟一般人士完全不沾邊。

但很顯然,他是沒辦法親口對這三個認不出他的同期說出這句話來的。

鬆田陣平的聲音和午後的日光一起被阻擋在門外,隔著薄薄的一層木質門板,苺穀朝音甚至能聽到次第響起的腳步聲。

等到腳步聲逐漸遠去,苺穀朝音才從玄關會到了客廳之中。

他點開做了備注的日程筆記,翻了翻接下來兩周內的各種活動安排。

苺穀朝音當然是不打算老老實實地聽鬆田陣平的話的,也不打算跟鴕鳥一樣藏在家裡——他不可能完全不出門。

他身兼數職,當紅偶像、組織代號成員、警視廳公安部臥底警察……這三重身份同時疊加在一起,注定他不可能有多餘的時間去應付那個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蹦出來破壞他行動的炸彈犯,這種煩人的存在當然是越早解決越好。

再說了,他乾嘛要怕區區一個炸彈犯?

雖然得到的信息很少,除了那幾句恐嚇威脅之外沒有更多能用於推理的細節,但苺穀朝音可以大致推測一下。

既然犯人選擇在直播節目上引爆炸彈,那麼說明這個人是希望他能夠在大眾的目光之下接受“審判”,私下無人關注的報複並不是犯人的選擇。

那麼之後的活動……雜誌拍攝、訪談、還有練習室,這些封閉拍攝的活動顯然是可以排除的,現場的工作人員並不算是“大眾”。

演唱會最快也是年底、或者是明年年初,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那麼最近兩周內唯一公開的、有大批觀眾的活動隻有簽售會。

這場簽售會上會以抽選的方式限量售出苺穀朝音最近剛出的寫真集,每本寫真集能有三十秒和他麵對麵說話的時間。

苺穀朝音換位思考了一下,如果他是那個極其憎惡他的犯人的話,大概會更樂意在全是粉絲的場合下痛快地施以報複吧?讓粉絲親眼見證偶像的醜態,這才是對偶像本人的最好報複。

他回了神,手指在“簽售會”這個詞下劃過。

心中的計劃逐漸形成雛形,苺穀朝音想了想,稍微鬆了口氣。

等解決了這件事,如果最近沒有更多的突發安排的話,他不出意外能有大概三天的休息時間。

——最好是這樣。

不知道為什麼,他有種微妙的、好像有什麼不受控製的事情即將發生的不安的感覺。

*

“耍帥了呢,是在耍帥吧。”

進入電梯之後,萩原研二評價道。

“剛才那句話說出來確實很帥氣。”伊達航也跟著附和。

“夠了啊你們兩個。”鬆田陣平毫不掩飾地在他們兩人的麵前翻了個白眼,“我會那麼說不是很正常麼?沒道理要讓一般人士配合這種冒險吧?而且和彆的犯人不一樣,這次是炸彈犯,搞不好……”

後麵的話他沒有繼續說下去,但萩原研二和伊達航都能明白他的未儘之言。

炸彈這種東西實在太過不可控,搞不好喪命的就不會隻有苺穀朝音本人,其他的工作人員、乃至粉絲都可能會被牽扯進去。

鬆田陣平言簡意賅:“爆處組每年都有因為炸彈而傷亡的警察。”

就算是對常年處於一線拆解炸彈的爆處組警察來說,炸彈的危險性也是毋庸置疑的。剛進入爆處組的那半年,萩原研二就差點死在炸彈下……如果不是那個時候,犯人恰好被路過的“熱心市民”給摁住了的話。

“沒錯,”萩原研二了然地點頭,“炸彈也太危險了,還好上次朝日電視台那次沒出什麼大事。”

如果那次真的死了人,毫無疑問,他們東京警視廳絕對會被拉出來狠狠羞辱一通業務能力。

“排查嫌疑人也是個大工程。”伊達航一邊咬著牙簽一邊說話,“隻是查對彌良抱有惡意的人的話是查不出來什麼的,不過能把炸彈安裝到朝日電視台演播廳裡的人並不多。”

“隻查朝日電視台的監控也是個大工程吧。”萩原研二順口說。

他沒抬頭,一麵聽著伊達航說話,一麵翻看這手機中的內容。

說起監控,伊達航立刻露出了有點頭疼的表情。鬆田陣平注意到他的臉色,察覺到了不妙。

鬆田陣平:“嘶,該不會……”

伊達航歎氣:“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很不巧,那幾天監控剛好壞掉了。”

萩原研二這時候才抬起頭來,他挑了挑眉,語氣有些意味深長:“那這也太巧了一點?”

“這麼看來,犯人一定在那幾天裡出入過朝日電視台。能在演播廳裡安裝炸彈、而且沒被任何人發現,”鬆田陣平推測,“犯人大概率是圈內人吧?至少也是有和娛樂圈相關工作、有正當理由出入朝日電視台的。”

“目前是按照這個方向在排查的,但即使這樣,數目也很多。”伊達航回答,“光是朝日電視台的工作人員就有近千人,即使隻重點排查《真心話》節目組,也有百人,而且這段時間還有來參與錄製的藝人、以及藝人團隊的工作人員……那人數就多了去了。”

一言蔽之,加班是加定了。

“負責找出線索和犯人就是你們搜查一課的事了,我們爆處組隻負責在你們找到炸彈的時候拆除。”鬆田陣平短促地笑了一聲,朝伊達航無所謂地攤了一下手,“愛莫能助了。”

牙簽在伊達航的齒間滾動了一圈,他的神情顯得有些惆悵:“看來接下來幾天隻能睡在辦公室了,彌良那邊還得派人去盯一下……”

萩原研二打斷了伊達航的話,“說起彌良,剛才班長你也覺得他看起來有點眼熟對吧?”

“是這樣沒錯,不過彌良畢竟是公眾人物,”伊達航愣了一下,“就算在哪裡見過也很正常吧。”

他並不像鬆田陣平那樣有點過於在意苺穀朝音身上的所謂熟悉感,身為警察,他平日裡接觸過的人實在太多,偶爾見過誰也是不奇怪的事情。

“我找到了當年的畢業照。”

萩原研二說,他將手機屏幕轉了過來,麵對向伊達航和鬆田陣平。

屏幕中赫然是一張合照——那年在櫻花盛開的春季中,鬼塚班全員的畢業合影。

萩原研二的視線緩緩轉移,和鬆田陣平四目相對。

“我記得小陣平說,覺得我們同期的苺穀和彌良有點像對吧?”

鬆田陣平接過萩原研二遞過來的手機,將屏幕中的照片放大,看了一圈之後立刻就找到了那個目標——苺穀朝音。

“隻看下半張臉的話確實很像。”伊達航如是評價。

至於為什麼說隻看下半張臉……因為苺穀朝音隻露了下半張臉。

在畢業的合影之中,櫻花花瓣自上而下地簌簌落了下來,他們背後是盛開的滿枝櫻樹。

苺穀朝音站在照片的邊緣,身上穿著淡藍色的警服襯衫,領帶和扣子被十分工整地打理好,但與舞台上光芒萬丈的樣子不同,照片之中的少年顯得有些陰沉,毫不起眼。

黑發沒有被精心打理成時尚的造型,柔順地垂落下來,遮擋住了形狀好看的雙眼,隻露出了鼻尖和淡色的唇,根本無法窺見那張臉的全貌。

如果努力地去分辨的話,能十分勉強地從黑發發梢之間的縫隙中察覺到一抹黑色,那大概是苺穀朝音的瞳色。

“雖然印象不深,但苺穀是黑色的眼睛吧?”萩原研二伸手,將手指握攏成拳,敲了一下鬆田陣平的肩,“和彌良完全不像嘛 。”

不管從哪個方麵來說,陰沉又孤僻的苺穀朝音都和燦爛耀眼的偶像彌良完全不相合。

即使出現在畢業合影裡,也沒有人會去注意這個幾乎要退出照片邊緣的陰角,是會被淹沒在人群之中毫無存在感的路人。

“不過說起苺穀,看到照片的話我就有印象了還在警校的時候我其實注意到過苺穀,隻看鼻子和嘴巴我就覺得這個人一定長得很好看……”萩原研二這個典型顏控摸了摸下巴,“但是他有點……該怎麼說呢?身上有種拒絕社交的氣質,所以我也沒怎麼和他說過話。”

他聳了一下肩。

“好像跟任何人都沒什麼來往,成績也一直很普通,沒有特彆出眾、還有引人注目的地方,所以我完全沒什麼印象。”

萩原研二努力地回想,又偏過頭看向鬆田陣平。

“不過,我記得小陣平好像提起過他吧?”

“你和苺穀接觸過?”伊達航有些意外。

“嗯。”鬆田陣平顯得有些心不在焉,“之前有一次假期的時候,我碰巧遇到了犯人,那次碰巧苺穀也在場,他幫了我的忙。”

所以從那之後,他就稍微有點在意苺穀朝音。

但隨著時間消逝,警校時的記憶緩慢淡去,那一點點在意也逐漸消弭。

不像他們關係好的這五個同期,苺穀朝音在從警校畢業之後就徹底和其他人斷了聯係——不過大概也沒人會在意,因為苺穀朝音本來就沒有任何好友。

就像現在一樣,他們對他的去向一無所知,連如今還是不是警察都不知道。

萩原研二若有所思:“不和任何人聯係這一點,我倒是想起了那兩個家夥。”

*

“阿嚏——”

那兩個甚至不在畢業合影裡的人之一——降穀零莫名其妙地打了個噴嚏。

“你生病了?”諸伏景光皺眉。

赤井秀一的語氣變得不太好:“注意身體健康的管理也是基本素質的一項,最好不要影響到任務。”

“我好得很。”降穀零麵無表情地瞥了赤井秀一一眼,將一疊照片和文件扔在了桌上,“這是我收集到的情報。”

他們身處在酒吧的包廂之中,頂光是顯得有些曖昧的藍調。就著昏暗的燈光,赤井秀一拿起照片快速地掃了一眼。

“按照計劃,我們隻要變裝混入宴會,”赤井秀一語氣淡淡,“然後再想辦法拿到堀田電腦中的資料就行了吧?”

降穀零冷笑:“你說的倒是很容易。”

“堀田是新任的國土交通大臣,他手中用來存放秘密資料的電腦是不聯網的,電腦裡的文件也不能被導出,即使是宴會中也有專人會守著那台電腦。如果你想混進去之後用暴力解決的話,我勸你現在就歇歇吧。”

一旦鬨出太大的動靜被當場發覺,這次任務就與失敗無異。

“我聽說這位堀田大臣最近收到了不少死亡威脅,看這些照片就看得出來,他身邊的保鏢越來越多了。”諸伏景光沒有理會這互相嗆聲的兩人,十分冷靜地提出質疑,“在這種戒嚴的情況下,我認為我們很難潛入堀田大臣的生日宴。”

如果換個人來也許會更容易一些——比如貝爾摩德。但貝爾摩德人在國外,沒有時間來參與這次任務。

他們三人想要靠易容混進去隻能依靠他人的幫助來偽裝,化妝成侍者未嘗不可,但一次性出現三個生麵孔顯然不是好主意;偽裝成受邀客人的貼身助理則更加有難度,如果發生意外情況會有極大可能性暴露。

“關於這一點,”麵對幼馴染,降穀零的語氣稍微好了一點,“琴酒說他會安排人協助我們。”

赤井秀一皺起了眉:“除了我們三個,還有人要參與這次任務?誰?”

降穀零咬字清晰地說,

“梅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