苺穀朝音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該吐槽點什麼。
他欲言又止:“……為什麼默認是男同了?你對異性戀有什麼偏見嗎?”
“啊,”中川助理再度支支吾吾,“啊這,這不是那什麼……”
她的聲音逐漸變得虛弱下來。
中川助理心說就你那幫天天接你下海的粉絲在想啥你心裡不清楚麼?
再說了,雖然目前跟著苺穀朝音的時間並不太長,但經紀人西野女士叮囑過她,不要深究彌良的私生活,能遮遮掩掩就幫忙掩飾過去,如果實在不行哪天真的被曝光了,那就謹記一個話術。
——什麼偶像,我們彌良是Artist,誰規定Artist不能談戀愛了?!
由於西野女士這句帶有十足暗示意味的話,中川助理直接默認了苺穀朝音有地下戀情的這件事。
至於苺穀朝音本人說的什麼都沒有……好笑,嘴硬罷了,她隻是在配合他的演出。
苺穀朝音懶得去想中川助理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很快便轉了話題:“所以你給我打電話就是為了這個麼?”
“是一些工作上的安排,”手機通話的另一邊響起了紙張翻動的嘩啦聲,中川助理夾著手機,一邊翻著日曆一邊用紅色的水筆在日期上畫圈。
“後天有雜誌的拍攝和采訪,二專目前已經差不多準備好了,隻等發售了,發售之後會有些專輯相關的宣傳活動,打歌舞台已經安排好了,簽售會應該會定在你的生日那天,最近有綜藝想邀請你去當飛行嘉賓,等一下我把資料傳訊給你,還有演唱會……”
“等等,等等。”
苺穀朝音茫然地打斷了滔滔不絕的中川助理。
“演唱會是什麼?”
中川助理比他更加茫然:“誒?那個……西野女士沒有跟你說麼?計劃是明年開巡回演唱會呀,首場大概會在東京巨蛋。”
“不,我完全不知道。”苺穀朝音立刻感覺到了呼吸困難,他忍不住抬手捂著胸口,語氣驟然變得虛弱,“……開演唱會的人是我嗎?”
這個問題問的委實有點死乞白賴,中川助理欲言又止了許久,終於才沉痛地打碎了苺穀朝音的最後幻想,“除了你還會有誰呢?”
“這種事情我本人竟然是最後一個知道的嗎?”
苺穀朝音怒了。
雖然他一直都知道粉絲中流傳過他即將要開演唱會的傳言,但混跡娛樂圈這麼久,謠言和畫餅這種事情他早已習慣,粉絲中無論說什麼他都不會當真——畢竟他才是本人,還能有什麼事是他自己不清楚的?
現實給了苺穀朝音當頭一棒。
還真有,他還真不知道自己要開演唱會了,甚至可能演唱會的審批已經開始走流程了。
要開演唱會的偶像本人是團隊裡最後一個知道這件事的,這像話嗎?!
經紀人西野女士顯然是相當了解苺穀朝音的,如果讓他自己選,他當然是不會想開演唱會的。
彆說演唱會了,苺穀朝音連通告都不想上,他更想直接退圈——畢竟連出道都是被迫的。
作為經紀人,西野女士相當有事業心,致力於讓苺穀朝音紅上加紅。
不得不說,她成功了。
苺穀朝音細算了一下自己今後的時間:好在他沒有進組拍戲,之後的工作大多數是綜藝的飛行嘉賓、雜誌拍攝還有打歌舞台之類的,他還有靈活行動的空間,隻是既然要開演唱會,他就必然得連軸轉地開始練舞練歌……
……一天的睡眠時間連四小時都夠嗆,他到底是臥底還是黑奴?
“我知道了。”苺穀朝音最終隻能惆悵地歎了口氣,“沒彆的事我就先……”
他的話被中川助理給打斷了。
“還有彆的事,推特你看了麼?”中川助理的語氣立刻變得正經了,“爆炸事故還有……”
“還有我和某位警官先生的cp向視頻。”苺穀朝音相當流暢地接話,“我看到了。”
為了避免被誤會公關不力,中川助理不得不解釋幾句:“為了降低爆炸事故帶來的影響,所以公關團隊那邊暫時沒有去管這個視頻發酵起來的熱度……哦對了,還有一件事忘了說了,那幾位警官明天會來拜訪你。”
苺穀朝音錯愕:“誰?”
“今天出現在現場的鬆田警官、萩原警官,”記憶力良好的中川助理十分流暢地回答,“還有搜查一課的伊達警官。”
……誰?
本來聽得昏昏欲睡的苺穀朝音瞬間清醒了。
鬆田、萩原、伊達,這三個姓氏擺在一起,瞬間讓他聯想到了之前在警校時的同期。
不能這麼不巧吧?
“他們為什麼要來?”苺穀朝音傻眼了。
他心說爆炸又不是他乾的,沒道理找他啊?就算是有什麼情況需要他這個現場人證做個筆錄,也不用一次三個警察上門這陣仗吧?
中川助理的語氣顯得有些猶豫:“其實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隻是警方那邊似乎查到犯人和你有些關係,總之到底是怎麼回事要等明天警察上門了再說,你現在是住在杯戶的公寓麼?地址我稍後會發給那幾位警官。”
苺穀朝音沉默了短暫的瞬間,“好,我知道了。”
他掛斷了電話,將手機屏幕摁滅。他抬起頭向後靠,陷進了柔軟的皮質沙發之中。
室內的窗簾是緊緊拉著的,他隻點了一盞夜燈,昏黃的顏色自上而下地烙印進微綠與淡金混雜的顏色之中。
“算了,”他低聲嘟囔了一句,拿起放在手邊的靠枕,壓在了那張格外好看的臉上,“反正他們也認不出來。”
*
“總覺得在哪裡見過。”
伊達航如此評價說。
他坐在苺穀朝音位於杯戶町的公寓內,萩原研二和鬆田陣平一左一右地將他夾在中間。
在等待苺穀朝音去倒茶的時間裡,伊達航在端詳過苺穀朝音的臉後十分小聲地開了口。
鬆田陣平露出找到同道中人的感動:“我也這麼覺得。”
“雖然我也覺得怪眼熟的,但有沒有一種可能,”萩原研二嘴角抽搐了一下,“你們看哪個有名有姓的藝人都會覺得眼熟的。”
伊達航想了想,又認同了萩原研二的想法:“那倒是。”
他接下來就沒再說話了——因為苺穀朝音回來了,他端著托盤,依次將三杯紅茶在三位警官的麵前排開。
等到他坐在對麵的單人沙發上的時候,鬆田陣平才有餘裕認真地、仔細地打量著他。
因為沒有通告,所以苺穀朝音的臉上是完全不帶任何妝容的,黑發也沒有被造型師打理成每一絲都無比精致的發型,柔順地垂了下來,服帖地落在眉眼的上方。
日光透過窗玻璃湧入室內,將春日湖水般的淡綠的虹膜也染成了燦爛的金色。
苺穀朝音穿著寬鬆柔軟的家居服坐在那裡,與電視節目上看到的過於鋒利逼人的昳麗不同,現在的他甚至顯得有點軟和。
分明是午後,卻像是沾著露水的清晨。
鬆田陣平在心裡評價:看起來就像未成年的高中生一樣。
“關於昨天的爆炸事件,”伊達航首先進入正題,“彌良先生,你有什麼知道的情況可以告訴我們嗎?”
“不,我並不知道會有這種事,”苺穀朝音頓了頓,“我也是爆炸發生之後,才從衝野洋子小姐那裡知道節目組其實之前就收到過恐嚇信的。”
他說話時的語氣相當真誠,不管是誰看了都會覺得此人無比真誠,完全看不出來其實他自己之前就有策劃爆炸的危險傾向。
借著麵對麵說話的機會,苺穀朝音也在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這三個闊彆已久的同期。
從警校畢業以來,苺穀朝音倒是在極其偶爾的、意外的情況下撞見過爆處組的鬆田陣平和萩原研二,直接去了警察署的伊達航是完全沒有見過,當然也不知道他在最近升任進入了搜查一課。
這麼想來,當初在鬼塚班的這些同期們似乎都發展的不錯,伊達航已經進入搜查一課這個精英部門,鬆田陣平和萩原研二被稱為爆處組雙子星,降穀零和諸伏景光這兩個成績相當優異的人不知所蹤,苺穀朝音稍微想想就知道他們多半是去執行什麼保密任務了。
——隻有他這個警察格格不入,出道成為了偶像。
苺穀朝音十分唏噓。
不是在黑暗之中和窮凶極惡的罪犯作鬥爭,而是在舞台上給粉絲傳播愛與夢想,這怎麼不是一種殊途同歸呢?
“我們調查之後發現,恐嚇信是在半個月前收到的。”伊達航將隨身攜帶的小筆記本翻了一頁,“恰好是確認你會參與本周《真心話》錄製的那一天。”
他一麵說話,一麵十分認真地注視著苺穀朝音,直到清楚地看見少年偶像的臉上露出了一點驚訝的端倪來。
苺穀朝音確實有點驚訝,但也隻有一點,很快他就將這種起伏的情緒收斂了。
萩原研二挑了下眉,露出微笑來:“你好像不是很驚訝?”
“這不是很正常的事麼?”苺穀朝音的語氣十分平靜,“討厭我的人有很多。”
身為當紅的偶像,苺穀朝音的粉絲多的驚人。而相對的,討厭他的人也相當之多,如果裡麵有部分過激的人想要他的命,那倒也不是多麼值得驚訝的事情。
鬆田陣平嚴肅了起來:“我們現在懷疑,如果一次不成功,可能還會有下一次。如果下次他還使用炸彈,可能又會牽連到無辜的人。”
“鬆田警官。”苺穀朝音開口。
當他咬著字音念出鬆田這個姓氏的時候,鬆田陣平又無端地產生了一種既視感,這次甚至連咬字時的聲音和語氣都無比耳熟。
但記憶裡完全沒有這個人的存在,就好像被憑空抹去了一樣,這種不安定和不受掌握的感覺讓他莫名地煩躁起來。
“我明白警方的擔心,隻是我確實不知道更多的消息了,我很抱歉。”
他確實對這些事一無所知,並不是故意敷衍。
但苺穀朝音也確實不想和這三位同期長時間共處一室——雖然是一幫經常給鬼塚教官惹麻煩的家夥,但也是貨真價實的警校精英,時間一長難保會被看出端倪。
他站起了身,露出明顯的送客意思。
三人彼此對視了一眼,十分配合地站了起來,被苺穀朝音客氣地送到門口。
但在玄關的門打開後,苺穀朝音的手機響了。
他摸出手機接通了電話,經紀人西野女士的聲音從聽筒之中清晰地傳了出來。
西野女士深吸一口氣:“彌良,我們收到了傳真來的恐嚇信。”
聽到西野女士的聲音,已經跨出公寓的三位警官齊齊停下腳步轉過頭來,三雙眼睛死死盯住了他。
苺穀朝音頭皮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