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花園裡(1 / 1)

在停車時,裡卡多遭遇了一段小插曲。

當他停穩車後,有一對年輕的情侶走過來和他攀談。還沒等我憂慮是否有人認出了他,這對情侶中的男孩子就興奮地掏出手機,對著那輛耀眼的布加迪威龍哢哢拍了幾張照片。

顯然,他們被這輛車的華麗外觀所吸引,而不是裡卡多本人。

“你在想什麼?”裡卡多穿過花壇向我走來。

“我在想,機場也能租到豪華跑車嗎?”我直率道,目光劃過花壇裡的人形雕像,落到他迎著陽光的臉上,光線多麼美妙。

他笑了一聲。“我想應該租不到。”

“這是克裡斯的車。”他解釋道,“我向他借的,他特意讓人提前把車開到了機場。”

“克裡斯蒂亞諾·羅納爾多?”我驚訝地問。看來就像網上談論的那樣,這對曾經的皇馬雙子星關係確實不錯。

“是他。你覺得這輛車怎麼樣?”

“非常酷!”我由衷地讚歎。

“和奧迪R8相比呢?”

“我更喜歡這輛。”我毫不猶豫地回答,對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嘿!奧迪是不錯,低調奢華啦,但這可是布加迪威龍!”

“我猜到你一定喜歡這種款式的。”他推著我的自行車,我們一同向社區裡走去。

“過幾天我們可以去看看跑車,你挑一輛最喜歡的,我讓人在美國幫我們訂,作為你的開學禮物。”

“抱歉?”我被我的口水嗆到了,“你要送我一輛車?”

“對。”他認真地說,“但這並不意味著我認同你在公路上飆車。”

“我不能要。”我沒理他的後半句話,“這太貴重了。而且,開學禮物也太扯了——”

“彆急著拒絕,佐伊。”他的聲音和他的表情一樣溫柔,“你現在在美國上學,需要一輛車來代步,這是必需品。”

我鬱悶地瞥了他一眼,但不得不承認他說得有道理。我在美國已經生活了將近一年,美利堅除了幾個大型城市圈,其他地方幾乎可以說是廣袤的大鄉村。對於日常出行而言,沒有車確實非常不便。

“我自己有購車計劃。”我拒絕道。

“那我的禮物來得正是時候。”他一步步誘惑我,“既然你喜歡超跑,為什麼不乾脆自己擁有一輛呢?想象一下,坐在這隻漂亮獵豹裡,感受它加速時的推背感,那種風馳電掣、無拘無束的自由……”

他誘惑得很明顯,我意識到自己有些心動了,我躊躇起來。“可你不能剛和一個女孩在一起,就送她一輛車!”

“我願意送給我的女孩兒。”他露出了潔白的牙齒,笑容中帶著一絲得意,“我想要給你最好的。一輛超跑對我來說不算什麼,隻是我不像克裡斯那樣熱衷於收藏豪車,不然我的車庫早就被各色豪車填滿了。”

我們往社區裡走。這裡可能是馬德裡綠化麵積最大的社區了,坐落著各類聯排彆墅、獨棟彆墅和豪華彆墅。寬闊的雙行道像樹枝般蜿蜒曲折,諸多美麗的小花園如同鼓脹的花苞般擠擠挨挨。

我示意他把自行車停在路旁,帶著他從右側一條幽靜的小徑拐了過去。

隨即,我們仿佛步入了一片茂林中,這裡生長著形態各異、高低錯落的橄欖樹和無花果樹。這些樹木的枝葉在頭頂上方交織,從而盤結成了一道道穹頂,讓我們仿佛穿梭在一條拱形隧道中。那些從泥土裡裸露出來的樹根,奇形怪狀地朝著各個方向伸展著,仿佛是一群被禁錮在樹乾裡的舞者,正奮力掙紮著要掙脫束縛。

陽光的顏色開始發生變化,不再是一種明亮的金色,它滲入了樹冠裡,轉而變為一種帶點墨綠色調的翡翠色。空氣都被染上了綠意。

我們踏過那些蕨類植物。迷迭香的氣味和暑熱蒸騰在一起,蟬在樹上聲嘶力竭地鳴叫,薰衣草和白百合在我們路過時打著盹兒。

正值花期的香豌豆、矮牽牛和旱金蓮像流動的火焰,肆意攀爬在灌木叢中,粉紫色、銀白色、柔黃色、亮橙色的花朵在綠葉間到處閃爍,偶爾還能瞥見鑄鐵路燈、石凳和小小的陳舊的天使雕像,它們巧妙地躲在這些植物中朝外窺視。

我們走到最大的那棵無花果樹下。天空是清澈的湛藍,巨大的蓊鬱樹冠撐起了一片綠色帷幔,其中點綴著幾串晚熟的黑紫色無花果,飄來淡淡的奶香味。

站在這裡,能看到不遠處有一個寬闊的花圃,各類繡球花在那兒彌漫著,一團團,一簇簇,花枝搖曳,色彩變化無窮,有濃稠的珍珠白,柔嫩的鵝黃色,飄搖的粉紅色,清透的藍紫色,奇妙的翠綠色,奔放的猩紅色……熱情洋溢,華麗繽紛,宛如黎明的霞光那樣絢爛。

“歡迎來到我的秘密花園。”我牽著他的手,在無花果樹下坐下來,我們並肩倚著樹乾。

“這裡沒有人來嗎?”他環顧四周,好奇地問。他的神色表明,他已經完全被這片綠影扶疏的幽靜景色吸引了。

“很少。我猜整個夏天,除了我和園丁,幾乎沒有人會來這裡。”我等著他轉過頭來,然後給他一個微笑,我儘量按捺住了喜悅。

“為什麼?這裡如此美。”他迷惑不解,那表情讓我忍不住想要親吻他。

“因為這裡如此美麗,如此野性,如此缺少雕琢的痕跡。”

“我喜歡這種自然。”他歎息道。

“文明是人類精心編織的幻想,自然是上帝慷慨的贈禮。”我向後傾斜,朝他歪了歪頭。

“有時候,我上午會來這兒讀書。這個小花園像是我生活的切點,在花園外的我,生活在人口三百萬的都市中,入目所見的,是人類建造的極其不可思議的偉跡——教堂、宮殿、城堡、博物館……那是一個被西班牙最璀璨文明籠罩的我。

“而花園裡的我,與人類最密切的聯係,或許就是園丁手中鋒利的剪刀和土壤中滋養的肥料。這些植物讓我得以暫時逃脫宏大曆史的陰影,仿佛我與人類的命運不再相連,我隻是我,隻需要想想我自己,就如同我變成了一粒種子、一隻蜂鳥,沐浴在陽光之下,最大的煩惱不過是如何吸收充足的雨露,或是如何挑選合我口味的花蜜。”

他靜靜地注視著我,過了好一會兒,開口道:“你讓我覺得,你近乎完美。”

“在我心中,你也是如此。”我回應他。

“佐伊——”他低聲喚我。忽地,那雙褐色眸子抓住了我的眼睛,我意外地發現其中竟帶著一絲羞澀。

“我可以吻你嗎?”我聽到他問。

於是脈搏在血管裡跳起了弗拉明戈舞,目光一遍遍描摹著他的唇形,那是上帝創造的,完美而豐潤的唇。

這句詢問不再是一個簡單的問題,而是一個無聲的邀請,一種對我們彼此的默許。

他微微側身向我靠近,動作小心翼翼,他的麵龐逐漸貼近,直到我們之間的距離幾乎微不可計。微風在他棕色的頭發上輕舞,從橄欖色穹頂灑下的光芒在他的瞳孔中折射出金綠色的微光。

光裡曾有他的原野,他的足球,他的主,一切他所熱切渴望的東西,現在,有了我。

他的臉頰下一秒就要與我的相觸,我的心跳停拍了。

然後,他輕輕吻了我。像蝴蝶翕動的翅膀,像嬰兒柔軟的肌膚。於是,我的一半沉到了夢裡。

而另一半,那個真實存在的我——全部的血液在那一瞬間逆流而上,直衝腦海,帶來了一陣熟悉的暈眩。但這一次卻出奇的甜美,是他的味道,柔軟的唇瓣,馥鬱的香氣,是混合著花香的獨特氣息。

恍惚中,我閉上雙眼,用手捧住他的腦袋,更深地回吻他。

我再也無法抵抗他的誘惑,我想要不斷深入,就像蜂鳥用它靈巧的喙剝開一層層花瓣,如饑似渴地吮吸著最深處的花蜜。他以更熱情的方式回應著我。

他的手撫摸著我的腦後,讓我麻酥酥地發癢,這個感覺從發根一直擴散到了兩隻腳。繼而那指腹柔和而緩慢地滑落,指尖捋過我的發絲。

時間的指針一圈圈飛速旋轉,直到我幾乎以為自己會因缺氧而暈倒——即使如此,我仍然不願放開他的唇。但他最終溫柔而堅定地鬆開了我,他的鼻子輕輕地摩挲著我的鼻尖。

“佐伊……”他耳語著,呼吸輕觸著我的麵頰。

他伸出胳膊,緊緊地環繞著我,將他的麵龐輕貼在我的發絲之間,無比眷戀地嗅著我的味道。

我的脈搏逐漸平息下來。我們就這樣靜靜地坐著,相擁著,沉溺在蟬鳴的微噪和風波動樹葉的聲音之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有好幾刻鐘,他重新靠在無花果樹樹乾上,而我倚在他的臂彎裡。

“這感覺真美妙。”我喃喃自語,手指在他的右手指間遊走著,撫摸上麵的每一個指關節,“這是我第一次接吻。”

“第一次?”他驚訝道,“你之前從未——”

“從未。”我臉上一熱,“你是我的第一個約會對象。”

“男朋友。”他糾正我,然後把他的手掌由下而上地翻轉過來,抓住我不安分的左手,同我十指交纏。

“我青春期的時候對男孩子不感興趣,達尼爾說我‘不開竅’。當我真的想要戀愛了,你就忽然從天而降。”

“對我而言,你才是從天而降的珍寶。”他說。

我聽著他左胸膛傳來的心跳聲,那節奏沉穩而有力。

“我現在仍覺得不可思議。”

“嗯?”他發出了一個鼻音,表示疑問。

“我們就算在一起了?”

“我們就是在一起了。我們已經接吻了。”他以一副你不可以不認賬的語氣說。

我噗嗤笑出了聲。

“你當時就對我心動了吧?在薩市的海邊。”我好奇地問,另一隻手攬上他的胳膊,愛不釋手地撫摸著他的肌膚。

他低低應了一聲。

“你是怎麼喜歡上我的?”我輕捏了一下他右胳膊上的肌肉,追問。

“在夕陽下,你摘下墨鏡的那一刻。”

“那時候我身上都是沙子。”我提醒他。

“那絲毫沒有掩蓋你的魅力。你的眼睛,明亮得讓人難以置信,像一塊海藍寶石,透出清涼的綠色光;像一隻中國翠鳥的豔麗體羽,不僅是美麗,而且奪人心魄,讓周圍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我不想自誇,但聽起來,你是因為我美麗動人而對我傾心的。”

“不止如此,還有你身上那股生命力,你的勇敢和執著。”

“如果你是在說我死纏爛打——”

“絕對不是。”他認真地反駁,“我當時認為,尚未開始的愛情也許會傷及自身,但那是安全的,是一種短暫的陣痛;轉而避免了另一種更為漫長洶湧的痛苦。”

“如果斷定愛會消失,不如一開始就不接受它的恩惠。”我若有所思,“所以,那天分彆時,你沒有問我要電話號碼。”

他用左手掌心輕柔地摩挲著我的頭,仿佛在安撫一隻受驚的小鹿。“我極力調動理智來控製自己。第二天盧卡說要去看電影,我既高興又痛苦,高興的是這是一個絕好的不去海灘的借口,我可以遠離你這隻突然出現的塞壬;痛苦的是,我無法追隨那令我魂不守舍的歌聲。”

“我有這麼大的誘惑力?”我睜大雙眼。

“有時候,你對你自己的魅力一無所知。”他歎了一口氣。

“但後來,如你所見,我那天的逃避是徒勞的。看完電影,我故意帶著盧卡在商場裡轉了一圈又一圈,直到盧卡提出想要回沙灘找‘佐伊姐姐’玩。那一刻,我心中不禁竊喜,我告訴我的理智:‘這是盧卡的願望,我得做一個好爸爸。’但實際上,我想見你的願望比盧卡要強烈好幾倍。”

“那一天我也很難熬。我等了你們一天。”我的手指肆意地在他的大臂肌肉上遊走,帶著一種報複般的調皮。

“對不起。”他愧疚道。

“先彆急著道歉。”我輕蔑地哼了一聲,“要不然,我預感你今天可要說不少遍‘對不起’呢。請繼續說。”

“然後,在冷飲店裡,你的那群小朋友意外地揭露了我的身份。我遇見你的時候,並沒有打算向你隱瞞什麼,隻是覺得既然你不認識‘卡卡’,那我就隻是‘裡卡多’。所以我當時很不知所措,特彆是那個金發男孩,他隻差把‘佐伊馬上要和我約會了’寫在他臉上了,我心裡很嫉妒——”

“你嫉妒布洛迪?”我好奇地打斷他。

“你還記得他的名字?”

“哦,我們加了WhatsApp。”我感覺到他放在我頭頂的手突然僵硬了。

“他隻是躺在我的列表裡,”我安慰他,“我沒有和他出去約會過。”

“我知道。”他停頓了一瞬,“嗯,是的,我當時很嫉妒他。他長相英俊,和你年齡相仿,他沒有顧慮,可以大膽示愛。當你們站在一起時,所有人都會覺得你們很般配。”

“你現在還這麼覺得嗎?”我故意逗他。

“當然不!”他的手接著動了起來,當指尖輕觸到我的耳廓時,我不禁微微顫抖了一下。

“你是我的。如果現在又蹦出來一個二十歲的小夥子想向我宣戰,我會讓他知道,我比他年長的這十多歲代表著什麼。”

我用與他相握的左手更緊地握了握他,鼓勵他說下去。

“嗯,我本來在苦惱該如何與你繼續相處,但你真的讓我大吃一驚。我沒想到你會直接向我訴說心意。我心裡亂成一團,覺得你是一時衝動——隻是短暫的激情和荷爾蒙作用,要不了幾天就會冷靜下來。你才十八歲,對於我來說幾乎就是個孩子,我也經曆過十八歲,我知道這個階段的孩子們精力旺盛,愛欲瘋狂,根本不清楚自己想要什麼。我很怕你會掀起一團狂風暴雨把我淹沒,然後你輕而易舉地退去,而我被擱淺在沙灘上,承受一波又一波噬骨吞肉般的折磨。

“這是我最隱秘的恐懼。我忐忑相似的劇情會再一遍上演;我害怕你真正尋求的並不是我,而我脫離羅曼蒂克的氛圍顯露在你麵前的時候,你會感到失望。我接受不了這樣的風險。”

“你那幾天沒有聯係我,是真的想要我們的關係退回到原點嗎?”

他遲疑了一下。“我當時很矛盾。當你去看了我在米蘭踢球的視頻,我的恐懼加劇了。其實毫無道理,對吧?畢竟誰都會為功成名就的自己驕傲,但我卻害怕你會更喜歡二十歲的我。對於我來說,每次和你聊天,都像是打了一針稀釋過的止痛劑。我原本想,或許我可以成為你年長且可靠的朋友,在不回應你感情的同時,儘我所能來為你除憂解難。然而,你卻告訴我你願意站在現在的我身邊。

“當時迸發的喜悅幾乎讓我無法自已,隨之而來的卻是懷疑。我不停地問自己,你真的能喜歡這個剝離了所有光環的真實的我嗎?”他苦笑著搖了搖頭,“小家夥,我怕我現在有多麼欣喜若狂,將來就會有多心如刀絞。我不知道該怎麼回複你,我在禱告中尋求指引,一遍又一遍地問主,我該怎麼做?但無論我如何祈求,答案始終沒有出現。”

“然後我來了。”我喃喃低語,“在上帝的第七天。”

“是的。”他的聲音裡透著一絲釋然,卻又夾雜著些許自責,“當得知你獨自一人在深夜來到奧蘭多,我真的氣瘋了。不隻是氣你,更多的,是氣我自己。我不敢與你劃清界限,僅僅因為貪戀從你那裡得到的那點快樂,可我沒有想到,我的膽怯會給你帶來如此不必要的麻煩。當我再見到你的時候,我簡直用了生平最大的意誌力,才沒有衝上去擁抱你。”

“那個額頭上的吻——”我忽然說,“那意味著你的心牆開始鬆動了嗎?”

“對。”他歎息道,“我重新見到了你,聽到你在我耳邊說話,訴說你有多想念我,懇求我對你敞開心扉,那副神情,那種氣息……上帝原諒我,但沒有比這更貼切的比喻了——就好比被牢牢禁錮在戒毒所的人突然被釋放到一個種滿罌粟花的美妙花園裡。”他自嘲地笑了笑。

“如果我還能忍住,那和聖人也沒有區彆了。從那天起,我越來越難以抑製對你的感情。那個吻就好像一個開關,一個宣告,象征著我內心理智的決堤。”

我將他的手抬到唇邊,輕柔地吻了吻,用這個小小的動作傳遞我的安慰和理解。“那麼,你現在還是會感到害怕嗎?”

“會。”他承認道,“但這種害怕是出於愛。我害怕自己習慣了你的愛,你卻可能在某一天離我而去;我害怕你會厭倦,或者突然決定與彆人共度餘生。也許正是這份恐懼,讓我對你的愛意愈發強烈。

“基督徒麵對世界時,必須在宇宙中不存在上帝的恐懼和上帝真實存在的喜悅之間做出抉擇。但即使是最微小的可能性帶給我們的喜悅,也會遠遠超過上帝不存在的可能性帶給我們的恐懼。也許愛情也是如此——它擁有一種異乎尋常的宗教般的激情。

“佐伊,我現在寧願心懷恐懼地愛著你,在未來的不可捉摸中渾身顫抖,也不願重回無愛的平靜之中。”

“這真讓我震撼。”在一陣沉默之後,我近乎耳語般地開口,“我以為我是更愛你的那一個,沒想到你對我的感情也如此洶湧。”

“我向你袒露了我的全部情感。現在,在你麵前,我毫無防衛之力,就像馬戲團裡被綁在木板上的蒙眼者,任由飛刀在他肌膚幾毫米之外飛過;而這些刀子,全是我心甘情願交到你手中的。”他牢牢地抓著我的手,關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就好像我的手是一塊浮木,一麵盾牌。“你讓我覺得我的生活不再是一片充滿灰燼和空洞的廢墟,它開始變得綠意盎然。”

我翻過身,俯向他,將我的臉慢慢貼近他的,發絲滑落,輕觸在他的臉龐。我的目光深深望進他的眼睛裡。

“裡卡多,我很難表達出我現在究竟有多快活。即使我能把詩人們的愛情詩倒背如流,可我依然覺得,那些華麗詩句在我此刻的心情麵前,失去了所有光彩。你完全不必擔憂我會更喜歡十年前的你,因為我眼中所見的,是無數個你,皆是由那枚靈魂投射至塵世上的光影。我如何愛光影呢?如此虛幻,如此易逝。我虔誠所愛的,唯有經久不滅的魂靈。”

我閉上雙眼,猶如一隻眷戀枝頭的倦鳥,把額頭輕輕抵在他的前額上。“親愛的,我愛你,我會一遍又一遍告訴你,無論是用言語,還是行動。因為你是你,因為你隻是你,而我看見了你,所以,於是,我愛上你,一次又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