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1 / 1)

今日有風 Polaris_g 2430 字 2個月前

陸叔像見了鬼似的倒退了兩步,眼神裡隻剩下不可置信。

在往前數的日子裡,江辛夷沒有一次聽到相關詞彙不產生應激反應,經曆過一次,家裡人也頗有眼色,不在他麵前提起分毫,就連林鈺這個名字,隻要是江辛夷在的場合,他們跟林杏都得背著他說。

“你問這個做什麼。”陸叔小心地問。

然而江辛夷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就開始感到後悔,可潑出去的水已經收不回來了,他壓下心中的那股異樣的感覺,淡然道:“沒什麼,就是想聽聽。”

“這樣啊。”陸叔拉長了尾音,他故作樣子地清了清嗓子,又道,“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隻知道一點。”

江辛夷起身邀著他進了一樓的茶室,雖說是一樓,但實際卻跟三樓沒什麼兩樣,隻因他祖父不喜低,設計之初便把整個樓層都往上拔了一些,並且還單獨設計了一個陽台,白日裡在這便可以直麵陽光,連帶著俯瞰一整片林園。

江辛夷打開落地窗的,風在毫無遮擋物的情況下肆意吹拂,他坐在一旁嫻熟地洗杯燙杯,而後將倒進去的茶葉過掉一水,這才給陸叔麵前的飲杯滿上。

陸叔抿了一口,又放了下來:“你小時候最喜歡到這間茶室躲懶,但先生每回都能把你抓住,後來他也忙,小姐也忙,一年到頭都見不到幾次。”

這件茶室前身還是書房,擺了滿滿當當的書,可他父親不好書,好茶,便在接手之後留了一麵書牆當擺設,其餘都移到隔壁間去放著了。

江辛夷麵不改色應道:“是,後麵我就知道我多了一個妹妹了。”

“先生和小姐,並沒有什麼情感基礎。”陸叔略有所思,但到底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還是有些模糊,“當年兩家人本就是姻親,血緣還未出三代,本來也不算淡薄,但小姐一家在國外定居,不常走動,兩家人便生分了許多。當時正趕上國家正在發展,華僑都陸續回國謀求新出路,江老太爺也攜妻女回來了,便跟先生的父親商議,要不要再親上加親一些。”

這種親上加親血緣是其次,重要的是兩方企業可以連結在一起攜手並進,而兩家都是獨生子女,也都在適婚年紀,這些條件一擺出來,百利而無一害,於是雙方一拍即合,在年底便舉行了婚禮。

毫無感情基礎嗎。

當陸叔把兩人麵上的情感薄紗揭露了之後,江辛夷緊繃的神經反而放鬆了些下來,他端起茶壺,往兩人空杯裡倒滿了茶:“那之後我出生了。”

“對,先生當時很開心,笑得嘴都合不攏了。”

陸叔慢慢回憶起以前:“他當時也不過二十三出頭,卻整天跟在乳母後麵學著怎樣照顧你,在小姐坐月子期間幫這幫那,一會兒你哭了要抱你起來哄哄,一會兒你餓了又要給你喂奶,樣樣親力親為,我笑稱,這要是放在舊社會,那先生便是能用‘賢良淑德’這四個字來形容,當然新時代了,這樣的人也不多見。”

“後來先生到廈門港去,回來便跟小姐說,想離婚,他說想把財產劃分一半到小姐和你的名下,原因是什麼我和小姐都不知道,至於小姐和先生如何說的我也是不知。直到先生得了急症,中風,還沒來得及交代就去了,我收拾他的遺物時,從裡麵看到了那封信,我們才知道林小姐的存在。”

“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我父親說出軌就出軌了,也不太明白,為什麼我母親會跟破壞她婚姻的女人那麼親近。”

江辛夷忽然道,堵得陸叔說不出來話,他沉默了一會兒,道:“小姐自有小姐的道理,我原以為或許讓你知道概貌,讓你知道先生小姐也是顧著你長大的,你也能少鑽點牛角尖,結果還是把自己給錮了進去。”

江辛夷隻顧著飲茶,在風的吹拂下原本燒開的水溫度已經降至接近常溫。

陸叔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了茶室,留他一人飲茶,而他的思緒煩亂,品不出其中的芳香,更有牛嚼牡丹的意思,一口接著一口的喝。

喝到見底時,口腔裡還飄著淡淡的一抹苦味。

“叩叩”,有人敲門,他朝門口看了過去,林杏出現在了門外,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沉迷於自己的沉思中而忽略了腳步聲,又或者是林杏已經站在門口聽了許久,但這都在他意料之外。

“我全部都聽到了。”林杏也沒藏著掖著,直接告知了她站在門外聽到的事實。

“嗯,要坐下來喝茶嗎?”江辛夷把加滿水的燒水壺放在了煮水器上,起身給林杏搬出了座椅,示意林杏可以在這入座。

她也如他所願,坐在他旁邊那個被他拉開的椅子。

“如果,我是說如果,這件事情的提及讓你想起了以前不好的事情,那我會想讓你停止,因為到現在真相是什麼樣已經沒有那麼重要了。”

死的死,忘的忘,正如她所說真相什麼樣已經並沒有那麼重要了,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樣的,她隻是憑著母親的愛而有堅定的意誌力去相信林鈺而已,她說:“立場不同的人,也可以持有不一樣的見解。”

江辛夷道:“你是想說,立場不同的人,對立的人,也沒有在一起的必要是嗎。”

“我沒有在逼你做選擇,這是很現實的問題。”

“那就給我一點時間吧,我不想放手。”

這時水壺發出高亢又尖銳的聲音,江辛夷後知後覺將茶壺從上邊拿了下來,在原先裝滿茶葉的茶具中添上水,然後又給林杏麵前的飲杯滿上。

“以前你也很喜歡跟我待在這裡,吹著風,看著夕陽西下,說著今天發生過的事情,你說你喜歡喝我泡的茶,沒有那麼苦,我每次都糾正你,那是濃和不濃的區彆,你老是不改,就會跟我對著乾。”

“哥。”她喊了一聲:“以後也可以,我們還是兄妹。”

真的可以嗎,其實她心裡也不確定。

“兄妹嗎?”他說著,轉過身揉了她的頭頂,上麵的頭發頓時淩亂不堪,林杏身體似乎早就習慣了這個動作,也沒有要疏離的樣子,當她反應過來時,已經晚了。

江辛夷輕笑了一聲,幽幽來了一句:“小杏,我們做不回兄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