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修燭不買賬,徐朗麵色失落了下來。難道她不願意是因這幾樣東西入不了她的眼?
她方才唯獨對玉石多留意了一眼,若她喜歡玉,那件,她必定看得上。
可那也是他心愛之物,才到手沒兩日,還沒在手裡捂熱便要送出去,他倒有些舍不得。
徐朗猶豫不決,眼看修燭踏上石階欲離去,他最終還是下了決定。
無妨,庫房裡玉石多的是,修燭也未必一定會看上那件。何況,星蘊珠才是他眼下最想得到的。
“姑娘,我還有些寶物。姑娘可願移步一觀?”修燭沒走出幾步,徐朗便叫住了她。
她的目光聚焦了一瞬,止步回望向徐朗。
得她答允,徐朗欣然一笑,立即便起身領她往庫房前去。
沿著迂回曲折的廊道走了許久,到達一處門楣精致的房間前,徐朗方才止步。
家丁將鎖打開,推開門,屋內錯落有致的博古架占據了雙眼。
博古架上,每一格都擺放了一件珍寶。這些珍寶琳琅滿目、珠光熠熠,隨意挑出一件都能在典拍會上賣出不菲的價錢。
雖說星蘊珠也是件難得的寶貝,可單獨一件在一屋寶物麵前也就相形見絀。這些奇珍異寶直令修燭目不暇接,一時喚醒了她的本性。
此刻,她生了一種想要將這一屋子寶物全都吞進肚子的衝動。若不是小冰蠶的事未了,她真快要失去理智了。
“修燭姑娘隨意,看得上哪樣便與我說。”
徐朗揮手做出個“請”的手勢,隨後便帶著她穿梭在古樸高大的博古架之間。
目光依次劃過各樣精巧奇珍之間,修燭最終將視線定格在身側架子上不起眼的一角。
那裡,冰蠶族的氣息格外明顯。
她快步繞開博古架的遮擋,循著氣息而去。定睛一看,果然,一隻晶瑩剔透的玉蠶正安然臥在錦盒內。
修燭小心翼翼拿起玉蠶放在手心,還沒來得及細看,門外便突然竄進來一人將其奪了去。
光天化日公然入府行竊,還是在主人眼皮底下,徐朗著實被震驚了一道。但他很快便收回了神思,大喝一聲衝出門去。
修燭恐他遭遇不測,也緊隨其後跟了出去。
一群家丁手持武器將盜寶之人團團圍住,那人隻一拂袖,一股無形的力量瞬間便將他們撂倒。
她並不想與人糾纏,得了空隙欲飛身從空中離去。可剛飛到半空,令一股靈力卻直直將她逼落回地麵,鬥篷上的兜帽也被氣流震落。
終於,她的麵容呈現在眾人眼中——來人正是冰蠶妖。
而伴隨那道靈力出現在眼前的,還有手持破金鐧的觴澤。
觴澤所選的落腳點在離庫房門口的不遠處,正好能將修燭護在身後。
他倒轉破金鐧挽在後背,對冰蠶妖淡淡道:“解藥。”
冰蠶妖不緊不慢地從袖中拿出一個小瓷瓶,但她卻不急著交給觴澤,反而又是施法騰空欲逃遁。
觴澤劍眉一蹙,神色淩厲,挽鐧揮出招式向她逼去。簡單交手幾個回合,冰蠶妖也知觴澤靈力已快恢複完全。
她無意戀戰,口中吐出一團妖霧短暫迷住觴澤的眼,又將解藥擲出,這才得機會逃走。
妖霧散去,小瓷瓶從空中落下。觴澤看準了位置縱身一躍,伸手便輕鬆接住。
回落到地麵,他快步走到修燭麵前,又猶豫了一瞬,還是將小瓷瓶交到了她手中。
幸而觴澤不放心修燭獨自前往徐府,便悄悄跟了來。若是方才自己不在,修燭解毒便該無望了。
不過既然冰蠶妖尋回了小冰蠶,這解藥又是她準備好了的,想來也無害人的必要,應當不會有假。
看著府中哀嚎著爬起來的家丁,徐朗顯然還未從方才一係列的事情中緩過來。
他伸手指向觴澤與修燭,一時目瞪口呆:“你……你們……”
觴澤收了兵刃,轉而麵向徐朗解釋:
“徐公子莫怕,我乃隱清門下捉妖師觴澤。今日追妖至此多有冒犯,還請見諒。”
“方才那個……是妖?”
徐朗回想起適才的場麵仍心有餘悸,聽見觴澤介紹,他方才舒了口氣,
“大師哪裡的話,多虧大師及時趕到,否則那妖怪不知要傷及我府中多少人。”
其實那冰蠶妖手下留了情,隻是施法將家丁絆倒,並未傷及他們性命。
觴澤掃視家丁們一眼,對徐朗道:“徐公子,我有一事需請教於你。”
“大師請講。”徐朗雖心有不解,但還是客客氣氣地回了他。
“典拍行老板私下做交易一事你可還了解?”
觴澤確信,昨日的古怪問眼前這個典拍行熟客是不會有錯的。
“我雖常出入典拍行,但對此事知之甚少。”
徐朗皺起了眉,
“不過,聽聞那老板隻同熟客交易,生人是連他的麵也見不上的。”
“徐公子,我有個不情之請。”
觴澤在心下思忖一番,在得徐朗點頭後接著問,
“公子能否出麵助我見那老板一麵?”
既然其如此謹慎,若要查清個中因果,必得暗中進行,而徐朗或許不失為一個不錯的契機。
可徐朗聽後卻麵露難色:
“大師,那老板絕非善類,凡與他私下交易過的人不久後皆病故,我並不願沾染上那樣的人。”
既遭拒絕,觴澤也不好再多言。連他這個外鄉來的捉妖師都知曉典拍行的門道深,也難怪徐朗不願涉及。
怪說修燭是觴澤的最佳搭檔,搭檔有難,她豈有不救之理。
正在這時,修燭裝作無意拿出了星蘊珠把玩。徐朗瞧見他心心念念的寶物,果真便被吸引了過去。
他兩眼放光,剛伸出手想要說什麼,修燭卻收回星蘊珠藏到背後:
“這是觴澤大師的,你想要,問他。”
隻差一步之遙到手的星蘊珠被旁人搶去;初識的女子就敢獨自赴宴;剛到庫房玉蠶就被妖怪奪走。
徐朗便是個傻子,也該察覺這兩日的事情有蹊蹺了。
他對著兩人左看看右看看,百思不得其解:“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你這小子,來路不明的東西可得打聽清楚才能下手。”
修燭戲謔地朝徐朗一笑,而後便將前因後果向他簡述出來。
“所以,你原本的確是想用星蘊珠換取玉蠶的,不過被冰蠶妖直接便搶了去?”
徐朗的話得到了修燭的肯定,想到被搶走的玉蠶,他既懊惱又心痛,
“唉,都怪我。真不該從那種地方將它買回來。現在好了,星蘊珠沒了,玉蠶的銀兩也白花了……”
見此,修燭對觴澤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趕緊拿捏住徐朗。
觴澤意會,忙道:“你若肯幫我,這星蘊珠我便贈予你。”
聞言,修燭立馬朝他後背來了一拳,瞪大了眼睛死盯著他。果然,他是個有錢的傻子。
觴澤的身軀隨之一顫,麵對修燭突如其來的一拳和莫名其妙的凝視,他滿眼的疑惑。適才不是她示意自己的嗎,難道,自己會錯了意?
“此話當真?”
徐朗立即來了精神,但轉念一想,又有些退怯,
“可是,你都懷疑是有妖怪作祟了,我去……我害怕……”
“放心,我會護你周全。”觴澤堅定道。
“那我便卻之不恭啦!”徐朗方才已經見識過觴澤的功底了,既如此,他便也放心應下。
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觴澤出手這般闊綽,徐朗再有擔憂,也在星蘊珠的誘惑與觴澤的保證下煙消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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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街道上,徐朗如約前往典拍行進行交易,而觴澤與修燭則遠遠地跟在他之後。
回想起白日觴澤將星蘊珠白送出去,修燭心裡就不痛快。此時看到徐朗,她便忍不住抱怨:
“他幫你捉一隻妖,七百兩,我幫你捉一隻,五十兩。你腦子什麼時候壞掉的?”
觴澤卻並不在意,隻輕描淡寫來了句:“無妨,索性他願幫我。”
見他一副無所謂的態度,修燭感到心裡更加不平:
“我也願幫你啊!昨日典拍會我拍個星蘊珠,你還心疼銀兩。今日這麼大方,你!你……”
“不正是你讓我用星蘊珠來讓徐朗答允嗎?怎麼現下倒不樂意了?”
觴澤淡然自若,對像隻炸毛兔子的修燭很是不解。
“我是讓你談條件!誰叫你做散財童子了!”
觴澤表現得越雲淡風輕,修燭便越無奈,最終也懶得再與他理論,
“罷了,反正也不是我的銀兩。”
街上的燈火不多,行人也隻剩下他們三人。街道兩旁的商鋪俱已打烊,唯有典拍行的簷鈴聲暗示著他們,這裡,另有玄機。
不急不緩三道叩門聲響起,片刻後,典拍行的大門打開。開門聲粗啞刺耳,在空曠的街道上傳出幽然的聲響。
門內的人接過遞去的紙張,確認下之後,便帶著徐朗進門。隨後,大門迅疾合上,而屋內的燈始終熄滅著。
那人帶路繞至後堂,在一處書架前站定,又將第一格的書卷往一側推開。旋即,整個書架便緩緩移動,而書架後那扇石門也漸漸開啟。
他將手中的燈籠交給徐朗,簡單交待幾句便要轉身離去,卻正好被溜進來的觴澤一掌擊暈。
石門後像是一個天然洞穴,洞內幽長曲折,借著燈籠微弱的光隻看得清近前通道的走向。
徐朗深吸了一口氣,回望了二人一眼,方才鼓起勇氣踏入了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