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事大案》一共38集,劇情涉及到13個大案,又有一些小案,全部都是根據現實生活真實案例改編。
不論大案小案,核心點在於講述的普通老百姓在生活中的痛苦與無奈。案件中,極大部分都是農村犯罪,拍攝這種題材,主打的就是一個普法。
於是劇組便出現了在市裡統一拍完內景戲,再下鄉出外景的情況。
鄉下的路不好走,拍外景更難,這個時候,“如履平地”就發揮了巨大作用,再搭配上田徑運動員給的技能,一場追逐戲拍下來,餘尋光拍得遊刃有餘,隻聽見周圍人在庫庫誇。
係統還真是高瞻遠矚。
下鄉時劇組安排了縣城的旅館給大家住宿。條件可能相比之下沒有那麼好,兩人一間。餘尋光的助理就提出要跟他一起住,方便照顧。
這個助理叫小陳,雖然是公司安排的,但餘尋光和他處得還挺好。
《刑事大案》拍攝的第五周,按照提前定好的,餘尋光出去了一天,飛到衡店拍《鳳凰於飛》的定妝照。
曾經在《第三醫院》跟李恕坤合作過,再一次見麵,李恕坤主動拉著餘尋光聊了兩句,並交代了他一些話。
餘尋光也是在這個時候才拿到代善最終修改版的劇本。
《鳳凰於飛》根據網絡小說改編。在原作中,可以說代善這個角色就是作者給女主開的一個掛,是個來解決一切難以用邏輯解決問題的工具。
餘尋光也抽空看過這部小說。作為一個保鏢,他每次出場就是救苦救難,其他描寫並不多。
改編成電視劇後,因為是製作人兼女主角公司的藝人演,原作者組織編劇的時候不僅增加了部分戲份,還在人設上花了點心思。
劇本上寫代善作為江湖上有名的殺手,年僅十七,隻是一少年。他善使一把小刀,輕功極好。他獨來獨往,性子高傲,目下無塵,喜歡動物更勝過喜歡人類。
李恕坤又告訴了餘尋光,他在設計鏡頭的時候自己的想法。
導演和服裝組設計代善好穿白衣,又和武術組溝通每一次代善出場都不沾地。
餘尋光剛聽完,就知道自己拍攝這部劇時有多困難。
劇本喂給係統後,係統給出“B”的評分。
人物實在太扁平了,這還是編劇加了戲的前提。
餘尋光也不喪氣,總歸,係統承認這個角色這個戲就已經很不錯了。
B級角色隻有一個技能可以學習,代善刷出來的技能還挺有用:威亞(入門)。
餘尋光設想了一下導演的拍攝邏輯,覺得這個“入門”到時候可能不夠用。
還得自己認真練。
餘尋光行程緊,沒來得及吃飯就得回合慶。
他本來已經趕得夠急了,結果通過快遞發過來的代善的武器還是比他還先到。
那是一把沒開刃的,通體泛著銀光的小刀。李恕坤不僅要求他再瘦10斤,還特彆交代餘尋光提前學著盤一下。
於是在旁觀摩學習的時候變成了助理給餘尋光打傘,他在那兒左右手輪流盤小刀。
郭嘉予看了兩天,實在看不下去了,有一天收工之後給餘尋光傳授了他的絕學。
郭嘉予年輕的時候拍過一部武俠片,主演的武器也是匕首,這個角色至今還在熱門網站的耍帥集錦裡。
得到前輩真傳之後,餘尋光開始不滿足於盤小刀了。他玩得不亦樂乎。手機不算,劇組發的葡萄他在吃前,都得盤兩下。
《刑事大案》的每個案件不僅能體現世情、理法,光是背後真實的案件就能讓餘尋光做幾輪人性題了。
上到導演,下到道具師,合作的演員們也都頗有閱曆,隻有餘尋光這個小年輕,在他們麵前就跟白紙一樣,沒見過世麵,一天到晚對什麼都感興趣。
就比如《刑事大案》裡的好幾場飛車追匪戲。
這種戲,苦,也累,拍起來特彆費人。但是餘尋光不覺著。他沒拍過,他就跟玩一樣,滿身的牛勁,下了戲也不會去休息,就在旁邊看劇組調度,要麼就去看攝像師的鏡頭。
作為一個不怎麼成熟的個人愛好,他挺喜歡攝影的。
他樂意學,大家也樂意教。
攝像師好幾次還拿著自己的機器教他玩。
餘尋光以前是一個很少做表情的人。去年跟著教練健身之後,他臉上的肉也跟著少了,臉上的線條再一突出,看著就更加高冷。
偏偏到了這個組,天天要麼被人逗得齜著牙樂,要麼被案子觸動得眼淚汪汪。
情感值眼看著就漲到了6.7。
《刑事大案》裡讓餘尋光印象深刻的案件很多,今天拍攝的這個算一個。
這是一個以他為主角的出警鏡頭。
派出所接到群眾舉報,有人在市場裡販賣假稱。徐天樂和同事前往了解情況,發現情況屬實,便聯係了市場監督管理局的同事。
這個小案子是當做大典型來立的,所以劇組還真的找來了賣過鬼稱的商家來演這個角色。
那是一位年輕的父親。
“我賣這東西就賺幾塊錢。”
麵對老百姓的辯解,徐天樂在這裡一開始是堅持正義的。
“不管怎麼樣,做人做生意你要誠信,古話說的,誠信為本客自來。”
同事也幫腔,“你賺這幾十塊錢,這個鬼稱流出去,其他人加起來損失的就不止這幾十了。”
商家連連擺手,有點不耐煩,“你不用跟我講道理,道理我都懂。”
徐天樂氣憤於他的態度,“那你就是明知故犯。”
商家說:“我也不想的,我娃兒生病了。”
市場監督局的同事說:“娃兒生病了也不能走犯法的路子。”
另一個警察同事說:“我們理解你的感受。”
人在無語的時候,真的會笑的。
商家大概是想到了真實經曆,皮笑肉不笑的笑了一下,“你們理解不了。”
他回過身,看了一眼灰暗,雜亂,狹小的店鋪,然後回頭說:“親戚都借遍了,幾百,幾千,借的人家看見我就跑,借得鄰居不敢開門。”
徐天樂皺著眉,麵露不忍,“孩子得了什麼病?”
“腫瘤。”商家捂住了眼睛,蹲在地上開始流淚,“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三顆藥五千塊,我怎麼賺得過來……我就算傾家蕩產……那也是我的娃兒啊!我不能讓她去死啊!”
接下來是徐天樂幫商家交罰款,回到警局被師父狂批的劇情。
“共情是執法人員的大忌。”
“法律,是公民保護自己的武器,它就不能有感情。”
“你隻是一個執法者,你不是法律的製定者,你沒有資格乾涉法律。”
“你沒資格私自用人民的法律伸張正義,哪怕對象是人民!”
餘尋光演完這裡實在難過,一結束就忍不住躲起來鬱悶去了。
他就感覺胸口被堵上了,喘不上氣。
那個飾演商家的商家,明明不是專業演員,但是他給出的反應確實那麼的真實。
因為這是發生在他自己身上的事所以顯得真實。
演員最高的境界也是讓人覺得真實。
可為什麼這份真實這麼令人難受呢?
餘尋光有段時間沒進去,之前走的時候狀態也不好,導演李傳英不放心出來找他,果然看見餘尋光蹲在牆角,眼睛都憋紅了。
他歎了口氣,過來安慰他。
沒想到,他還沒開口,餘尋光就自己說。
“導演,怎麼會有人活得這麼艱難?命運為什麼這麼不公平?”
他已經明白過來那個商家家裡可能真的有一個生病的小孩。
他真的被這種生活中的沉重壓得憋不過氣了。
李傳英知道他說什麼:“情況要好一些,娃兒的病情還能被藥物控製。我們幾個老的私下在眾籌,打算給他捐款。”
餘尋光想說他也捐,可他至今貸款上班,隻拿到了《刑事大案》一期的片酬,還要還公司的錢。
發現自己半點用沒有,頭次有了挫敗感的餘尋光心裡更加煎熬。
李傳英提了提褲子,在他的身邊蹲下,語重心長,“小餘啊,其實你能有這種反應,我很為你高興。你要記住你現在的這種感覺。能夠體會人民痛苦,願意體會人民痛苦,或者說,願意走進人民生活的演員,才是好演員。
“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這是黨的方針,也應該是當代文藝工作者實現自我價值的最高目標。隻有你願意了解群眾,你才能得到群眾的喜歡。”
餘尋光不傻,他當然能聽懂李傳英在說什麼。
有些口號,從今天開始在他心裡就不再是口號。
他決定了,他回去就算錢,不行還有去年媽媽給他的錢。
能捐一點是一點,這錢真能救命,還是一個孩子的命。
廖敬春和郭嘉予這時候走過來,兩個人都樂嗬嗬的。
郭嘉予說:“老李,教徒弟呢?”
李傳英橫了他這一眼,“這不是你徒弟嗎?”
郭嘉予和廖敬春互相看了一眼。
“要不叔叔先說兩句?”
“也成。”
廖敬春肚子有些發福,蹲起來不舒服,便從旁邊掏出個小馬紮,坐下了。
“大侄子。”
餘尋光連忙抬起頭看他。
廖敬春咂巴了下嘴,說:“老李剛才的話一點兒沒錯,我現在也拾人牙慧,多補充兩句。”
這完全是因為這段時間餘尋光表現出來的好脾性,他才願意多說。
“文藝工作者,在創作作品的時候,絕對不能有虛浮的表現。我們既然是人民生活的表演者,那就得走進人民生活。
“當然,現在還有一些類型劇,是人民美好願望的投射。我們不能單一的僅憑自己的喜好指摘,也不能覺得這類工作簡單而糊弄。在完成這類工作時我們需要思考,到底是基於什麼心理,人民才會有這種願望。我們要了解人民,走進人民,同時我們也得尊重人民。”
郭嘉予點頭,在旁邊補充,“就像咱們這部劇的主題宗旨一樣,我們工作的終極目標,其實還是為人民服務。”
廖敬春頓了一下,繼續說:“現在影視圈有一些亂象,是投資方和消費者們的選擇,我們在沒有能力做出改變的情況下隻能儘力做好自己。
“我個人覺得,演員也好,導演也罷,這類文藝工作者一旦被捧得太高,在脫離現實脫離群眾之後,日子也能看得到頭了。他們完全不再是文藝工作者,而是一件徹徹底底的商品。一個沒有自我定位的商品,他的商業價值就是資本斂財的工具。都已經成工具了,還如何能為人民服務呢?”
郭嘉予笑了笑,他遠遠的看見餘尋光的助理過來,趕緊碰了碰廖敬春。
爺仨便趕緊收了價值觀輸出,開始逗樂。
餘尋光也沒發現他們的顧忌,穩定好情緒後,跟著去整理服裝儀容了。
剛才幾位長輩的話,風過無痕。
但風就算吹遠了,也曾經帶來過花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