罰罪01(1 / 1)

2010年江城三中

“叮——”

陳溺被一陣刺耳的上課鈴聲吵醒,她不耐地抬起頭,教室內昏惘暗淡,窗外透進一絲日光落在她的臉上。

又做夢了。

她的夢和彆人的不太一樣,沒有連續的畫麵,永遠都是一隻手翻看著一本書。

一開始她沒當回事,直到她發現書中的內容總會在第二天裡真實發生,情況便微妙起來。

淩冽的寒風吹得老舊的推拉窗嘩嘩作響,涼意便順著縫隙鑽進教室裡。

講台上,班長手裡捏著一遝試卷,嘴裡說著:“組長來把試卷發下去......”

“組長來把試卷發下去......”

幾乎是同一時間,陳溺低垂著眼睛,嘴裡小聲快速念著和他一樣的話。

“晚自習班主任要來檢查。”陳溺將話說完。

等各組的組長來領卷子時,班長這才慢悠悠地說完剩下的話:“晚自習班主任要來檢查。”

陳溺嘴角微勾,奇怪的超能力給她枯燥無味的高中生活增添不少樂趣。

“陳溺?陳溺!”

耳後傳來呼喊聲,同時背上還被一隻圓珠筆戳了幾下。

“你在嘀嘀咕咕些啥呢?!快借我抄下你的卷子!”

坐在她後桌的發小一向不愛學習,天天沉迷於追星和各種小說。

陳溺熟練地抽出夾在書中的卷子側身遞給她,眼神卻落在後門旁的空座位上:“他今天沒來嗎?”

“誰啊?”周曉曉順著陳溺的視線看去。

“萬淮嗎?好像是去廣播室了……”

周曉曉頓了頓,接著說:“對了...昨晚放學我看到他在你家附近,他不會又在跟蹤你吧?!”

跟蹤這件事還是陳溺在夢中發現的,夢裡倒沒有很直白地寫出來,是她從細枝末節中推理出來的。

在夢中他總是不合時宜地從她身邊路過,一次兩次還好,次數多了很難不讓人懷疑。

陳溺張開嘴,正要問個清楚,就在這時,外麵突然傳來一聲悶響——砰!

緊接著一個驚恐的女聲響起。

“有人跳樓了!!”

陳溺頭皮一緊,猛地看向窗外。

不對!昨晚沒夢見跳樓這回事!

陳溺“蹭”地起身,將窗子大大打開,她一眼就看出躺在樓下的身影是她的竹馬許知安。

——畢竟他脖子上還帶著幾個月前自己送給他的圍巾。

她閉了閉眼,心臟控製不住地怦怦狂跳,仿佛要從喉嚨裡逃出來一樣。

這時,一隻圓潤的小手從後麵按在她的肩上,同時周曉曉囁嚅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陳溺...我沒看錯吧,那是......”

“許知安。”

陳溺輕飄飄地接上她未說完的話。

“啊?!!”周曉曉瞬間臉色蒼白,她忙不迭地鬆開手,垂著頭,仿佛在逃避什麼。

——許知安是她們共同的發小,三人不僅同歲,而且從幼兒園到高中都同校,他們關係一直很好。

江城三中是當地最好的高中,曆史也最悠久,老式教學樓最高不過五層,跳下來頂多斷胳膊斷腿。

沒事的,他一定會沒事的。

陳溺在心裡不斷地祈禱,看著外麵吵鬨的動靜,她有些坐不住了。

“我先下去看看!”從小到大周曉曉的膽子都和她的名字一樣“小”,陳溺不忍讓她看見許知安的慘狀。

陳溺迅速躥出教室,她幾乎是飛下樓梯的,一步並兩步,將一同出來的同學們遠遠甩在身後,但前麵的路卻依舊被人群擋著。

“讓一讓!!!”她一邊焦急地吼著,一邊用手分開橫在樓梯間的人,以求自己能快一點,再快一點。

一名被她掠過的男同學嘴裡罵罵咧咧地扯了下被擠歪的的衣角,他歪頭隔著扶手朝已經飛到樓下的陳溺啐了一口。

“誰tm吐口水?!找死呢!!!”樓下人群中傳來一道憤怒的男聲。

……

陳溺對這個小插曲並不知情,在熙熙攘攘中,她仗著自己嬌小的個子成功擠到最前邊兒。

——他死得好慘。

她怔怔地看著許知安的屍體。

雖然跑來的途中她早已做好心理建設——跳樓的死相都不會太好看。

但他的確超乎了陳溺的想象。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透明塑料袋,上麵印著一個綠色食品的logo,這是學校小賣部的塑料袋。

這個塑料袋牢牢吸附在許知安的頭上,把手被外力扯斷,鮮血順著縫隙溢出,流出長長的血跡。

圍巾像毒蛇一樣緊緊絞殺咽喉,他的臉色青紫,眼白上翻,嘴巴大張,頭發被汗水和血液浸濕,狂亂地散在額頭上,猶如驚悚片裡的塞壬海妖一般。

那是缺氧的象征。

顯然,他不是跳樓死的,這不像自殺,更像他殺。

陳溺的感官在一瞬間被無限放大,空氣中的血腥味爭先恐後地朝她鼻腔裡鑽。

恍惚間她仿佛感受到許知安捧著她的臉,掌心還帶著血液溫熱的觸感。

——耳邊好像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說:小溺,救救我。

被這種死狀衝擊到的不止她一個,周圍傳來其他人的竊竊私語,其中還混雜著他同班同學的聲音。

“不會是網戀被騙了吧?!”

“不是吧,他手機都沒有,怎麼網戀?”

“他不是喜歡三班的陳溺嗎?我昨天放學看見他去三班了。”

“那可不一定,還有...誰說他沒手機的?我天天都看見他抱著個手機跟人聊天。”

“被騙也不會腦袋上套個塑料袋吧!難道是被人.....”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凶手豈不是就藏在學校裡?!”

......

短暫的沉默後,他們的關注點不再放在許知安身上,而是圍繞著“凶手”再次激烈討論起來,但陳溺已無心再聽。

許知安昨晚在學校找過她?

一瞬間心裡湧入的後悔簡直要將陳溺淹沒,她止不住地想如果當時自己沒走,如果自己多關注他......如果她能早早夢見這件事,就好了。

南方的冬天總是灰蒙蒙的,但今天的天氣格外的好,日光劃落,光與影卻將她和許知安切割地涇渭分明。

她深吸一口氣,不由地抬頭看了一下,卻發現對麵樓頂的天台上站了不少人,隻見他們拉起熒光黃的警戒條。

等等...

看樣子許知安應該是從天台“跳”下來的。

那他的鑰匙從哪兒來的?

明明鑰匙在我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