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陰雲遮月,柳泣花啼。
淅瀝濛濛的小雨被風片打在窗欞上,張清若雙手托住下巴,望著窗外悉悉索索的夜雨。
想了會兒,她拿出日記本,嘩啦一聲,翻開嶄新的一頁。
張清若邊啃著左手手指,邊右手握筆,在紙上洋洋灑灑寫下,幾個有些歪歪扭扭的大字——“回家計劃表”。
張清若之前是沒有想過要寫這個東西的,因為她覺得根本沒必要。既然早就窺見了自己的命運將於何時結束,那還計劃什麼?
——等著領盒飯殺青大吉好伐。
但命運卻跟張清若開了一個玩笑,讓她僥幸躲過了這一劫。
深知“命運弄人”這四個字的張清若無比清晰地意識到:
不對勁,肯定不簡單,一般情況下來說,這種一般都是要還的啊!
與其終日擔心懸在頭頂的達摩克裡斯之劍,那還不如早早自我了斷。
況且,她來到這個世界已經五年了,自從張一刀獲封後,她借著張大小姐的頭銜,吃的是膏粱穿的是錦繡,這日子怎麼說也是過得風生水起。
但小說終究隻是小說,這畢竟都不是真實的,她可以當成遊戲在這裡玩幾年,但這並不代表她願意一輩子留在這裡,直到生老病死,更彆提她現在還是占著彆人的身體。
她也有自己的親人,有自己原本的生活,她不屬於這裡。“張清若”終歸是要離開的,隻是突如其來的意外將這一行程推遲了而已。
……
張清若啃著啃著,不知何時從手指啃上了筆頭,由於不知道怎麼像電視劇裡“刷”地一下回去。
最後,張清若下巴抵在筆頭上,筆端在計劃表上空虛虛浮著,既然他殺已經不行了,那就——再試試自殺!
為什麼說“再”,是因為她剛來到這裡的那段時間,跳河、撞牆、服毒、自縊全都試過了,卻硬是死不掉。
張清若那個時候認命了,這是書中的劇情,她注定死在第五年的元宵夜。
但如今劇情都變了,她沒有按照劇情終結在元宵夜,“那麼現在……”張清若有些忐忑地想,“應該也沒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能打斷我了吧?”
於是,張清若緊張地瞳孔都在顫抖,她在抽屜裡挑了根比較素的銀簪,虛虛抵在脖子上。
自殺這種事,雖然不是第一次了,但還是難免心臟攥緊,畢竟這一下進去,銀簪子進紅簪子出,自己可能就真的死了。
再說那幾次自殺,雖然說無形中總會有一股力量在阻止著她,但自殺時得到的痛感卻也是實實在在落在她自己身上的。而且,這一簪下去八成不能一擊致命,說不定還得在地上抽搐個幾十分鐘,再因失血過多翹辮子。
……
張清若雙眼一閉緊緊搖了搖腦袋,一邊深呼吸,還一邊安慰著自己:
“一回生二回熟,也不是第一次了,張清若,你馬上就能回來了。”
“很快的,痛幾秒鐘你就能回去了。”
“……”
張清若做了良久思想準備,終於,做好了長痛不如短痛的心理建設,痛下決心,一個猛子就要紮下去。
轟隆——
一道劍光劈開斜風細雨,雷鳴電閃,驚雷震天動地。
一張慘敗的麵容驟然闖入眼簾,張清若猛然看見自己倒在瓢潑的大雨中,衣裙破敗不堪,早已被汙泥血水染得看不出昔日的光彩。
她的兩顆眼珠凸起,死而不瞑,就那樣直直地注視著灰蒙的天空。
“張小姐。”
張清若頓時全身僵硬。
聽這聲音的主人是個男人,她打了個寒顫,僵直身子慢慢回頭——空曠寂寥的街道上除了自己,再無他物。
在張清若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的時候,不知何時,雨竟然停了!
突然,腦中一閃,她想到了什麼,猛然轉過頭去。
下一秒,雨水傾注而下,一道淩厲的刀鋒迎頭砍來,快得隻餘殘影——
“!!!”
張清若手心一鬆,銀簪一聲清脆,砸在木質地板上回蕩出久久的餘音。
“……”張清若像是在窒息的邊緣走了一遭,此刻大口呼吸著空氣,胸腔敲得如同戰鼓。
“什麼情況?”
“這是那東西在乾預嗎?感覺跟前幾年那幾次不太像啊……”
張清若克製不住地抱著頭蹲下身,那支簪子靜靜地躺在她的腳邊,雪白的亮麵反光就像刀刃,嚇得張清若身子一抖。
她緩了好一會兒,才顫顫巍巍地伸手去觸那銀簪。
這一次,握著簪子的手都抖成了篩子,可是,張清若想了想遠在現代的老爸,也不再猶豫。
她重新做好了準備,飛速刺了下去——
意料之外,卻又在情理之中的,簪子在碰到張清若的脖頸時,竟直接莫名其妙碎成了四段。
!?
張清若頓時泄了氣,雙手捂住臉,滾到了床上,“又是這樣又是這樣!!!”
她發出一陣痛苦的哀嚎:“好想死,但為什麼死不掉啊!?我真的是服了,我服了呀!”
突然,她一屁股坐起來,心念疾閃:我換個法子還不行麼!
找大師!小說裡的大師一個比一個神,啥都能算!
張清若在心底連連肯定著自己,打個響指,就先這樣吧!
不過,既然是魂穿,財寶是帶不回去了,但至少也得撩幾個美男談幾段戀愛啊!不然回現代還是母胎單身,太虧了。
張清若下了床,來到梳妝台前,坐下,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反正是紙片人嘛。
這樣想著,外頭忽然傳來了叩門的聲音,還沒等張清若說話,小明便習以為常地推門入內,道:“小姐,外頭風大,你總不把門關好,這樣很危險。”
隨後,想起什麼似的,小聲補充道,“要是在外頭,就更危險了。”
這段話勾起了張清若方才腦中的片片幻影,她不經意打了個哆嗦。
隨後,她收起案上的日記本,轉身整理好麵部表情,期待地看著他,“小明,我的宵夜呢?”
小明搖了搖頭,回道:“小的被老爺派的看守廚房的人抓到了。”
“老爺說小姐體重過百了,宮廷前朝中沒有哪家的公主郡主小姐體重是過百的。再吃下去,小姐就嫁不出去了。”
張清若的笑容僵在臉上,轉眼,就又一副憤憤不平的樣子,“我剛剛明明看到小廚房的人捧著什麼經過我院子了!爹怎麼可以吃獨食呢?!他不知道隔壁小孩都饞哭了嗎?”
小明差點給張清若跪了,“小祖宗啊,那是大少爺的宵夜!”
提及張明瑾,小明一拍腦袋,“對了,說到大少爺,他回院子時讓小的給您帶話。說什麼,給您一天時間,把如意瓔珞圈還給他。”
張清若聽著好生陌生,疑惑道:“什麼,什麼圈?”
小明:“如意瓔珞圈。”
張清若:“如意什麼?”
小明:“如意瓔珞圈。”
張清若:“什麼瓔珞圈?”
小明默默深吸了一口氣,最後,徹底投降,“得了……您就當小的在放屁吧。”
見狀,張清若收了玩心,連忙拉住他,“哎哎哎!等等,你知道這個圈放在哪裡嗎?”
小明想都不想,搖了搖頭,回道:“小姐東西都亂放,若是小時候的東西,大概隻有小姐自己清楚了吧。”
張清若聽到這答複,不免焦慮起來,“我……我怎麼知道啊。這麼多年了,我就沒見過什麼圈的。”
她想了半晌,喃喃道:“不行,我問問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