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燭夜談(1 / 1)

莫許陳規 聽風入眠 3790 字 2個月前

白日遊玩因不速之客帶著遺憾落下帷幕,兩人在沙灘附近隨便吃了點便回到了房間。

此刻天色漆黑,白日蔚藍的海水在夜色之下化為深沉的墨藍色,沙灘邊卻還綴著點點燈火。房間的空調被設置在舒適的溫度,林舒先行洗漱完畢,落寞地坐在落地窗前,眼神迷茫地飄向落地窗。她雙手抱著膝蓋坐在地上,半乾的頭發披散在腦後,腦袋無力地放在膝蓋上麵。

她身上原本是穿著性感的鏤空蕾絲睡裙,但在看見背對著她坐在沙發上看書的人影後,又轉身回浴室換上了日常穿的短袖棉質睡裙,裙麵印著一隻懷抱鮮花的可愛小熊。

“我這些天到底在乾什麼呢……”她呆呆的伸出手指,在寬大冰涼的玻璃上描摹著低垂的月亮,嘴裡無力地呢喃著。明明她之前與方琳聊天時說過,因為不確定他的心意,所以害怕與他發生關係;但是這些天的她,卻又像瘋了一般,對著他使勁撩撥,非要知道他的底線。她仔細想想,自己這些做法到底是為了什麼,但越想越迷茫,她都不知道自己想乾嘛了。

身後傳來刻意加重的腳步聲,一道帶著濕氣的身影在她身邊坐下,身邊瞬間鋪滿熟悉的氣息。

“在想什麼呢?”周知遠從她的背影便發覺她的低迷,坐在離她半步遠的地方。

“你看,下麵又冷、風又大,怎麼還有人在玩?”林舒似乎沒聽見他的話,指著下麵沙灘的人群,眼神中帶著不解。

“愛好不同,也許他們就是喜歡離經叛道的感覺吧。”周知遠低頭淡淡看了一眼沙灘邊熱鬨的動靜,然後便注視著天邊那輪散發著淡淡光芒的月亮。

“我似乎沒有跟你說過我的父親?”周知遠若無其事看著遠處,遠處在黑暗中翻湧著的雪白浪花令人心驚。

林舒從自己的思緒中抽身,不解轉頭地看著他:“是沒有,怎麼了?”

周知遠低笑一聲揉揉她腦袋,又將被揉亂的頭發撫平,語氣無奈道:“你對我什麼都不了解,怎麼就敢隨便跟我領證了呢。”

說到這個,林舒臉上飛起一抹紅霞,也覺得不可思議:“唔……可能,是因為信任?”

得到妻子誠意十足的信任,他沒有覺得開心,反而湧上一股愧疚和心疼:“就因為我曾經是你高中班主任?”

林舒此刻心緒平穩,之前那股雜亂的煩躁已經被他溫和的態度撫平,仔細回想著:“也有相親的原因吧,我媽媽給我找的,總不能是壞人。”何況,她將這個人放在內心深處長達八年之久,早就將他變成血肉的一部分。

“嗬嗬,”周知遠對她這份純粹毫無抵抗力,聞言眼裡笑意更甚,但想著接下來要說的話又變得低沉,“我爸在我讀小學的時候出軌了,對象還是我媽熟悉的生意夥伴。”

想不到他有這樣的過往,她十分詫異,準備說些什麼,但發現他似乎並不需要安慰。

“在那個年代,出軌是一件特彆遭人唾棄的事,而且他們還鬨得人儘皆知。”儘管那些記憶已經變得十分遙遠,但那些深刻的情感卻刻骨銘心,“從小學,一直到高中,我都沒什麼朋友。等到在外地讀大學,反而覺得一個人更自在。”說到這,他抽空看了一眼身邊的妻子,意外的看見她眼中竟然已經泛起點點淚花,頓時啞然失笑。抬手擦擦她的眼淚,溫和笑著安慰:“都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你怎麼還哭了?”、

自從林舒認識周知遠以來,這個男人做什麼事仿佛都遊刃有餘,不管與同事還是學生交談臉上都掛著遊刃有餘的笑容,無論如何都無法想象,他竟然有這麼孤獨難捱的一段過往。明明看著如同清風朗月的一個人,卻因為父親的過錯,孤身蹉跎這麼多年。

“我要是早點遇見你就好了。”她哽咽著喃喃自語。

在唇齒間含糊的聲音還是被他捕捉到了,他笑著搖搖頭,揶揄道:“早點遇見我,你隻會躲得更快。”那些年的他,遭遇過許多層出不窮的侮辱性言語,早把自己裹上一層厚厚的盔甲。彆人不來招惹他還好,一旦惹惱他,他就非要那人打心底裡後悔,更何況他還有那樣一個潑辣要強的母親。在他的記憶裡,所有試圖靠近的同學都被他的冷臉嚇跑了,更彆提靠近他。

“那,你為什麼選擇了教師這個職業?”這樣的人,不應該去成為嫉惡如仇的警察嗎?

這個看似隨意的問題,卻觸及了他早已塵封的記憶,他看著那輪緩緩升起的月亮,久久沒有說話。直到她內心忐忑,以為自己說錯話時,他才若無其事的淡然回答:“我小學時剛開始被霸淩,求助過一個老師,那個老師雖然將那些同學教訓過一頓,但也對我說了一句不好的話。”

——你父親做出這樣丟人的事,老師也挺不喜歡的,而且聽說這個還會遺傳,嗬嗬。

最後的這聲冷笑,哪怕已經過去多年,還是會如同蘸毒的刀一般刺痛他。

這樣的話他沒有告訴林舒,知道她容易共情,大概率會被氣到無法釋懷,他清清嗓子不好意思道:“那個時候年輕氣盛,想著我如果是一個老師,絕對不會傷害任何一個無辜的學生,於是便選擇了教師這個職業。”說到這,他似乎想起了什麼有趣的事,臉上揚起一個燦爛的笑臉,說道:“而且因為語文說教意味更濃,便考了語文這科的資格證。”

周知遠今晚這些跌宕起伏的故事,讓林舒見到一個聞所未聞的他。眼前的他仿佛絲毫沒有被這些不堪的過去影響,哪怕自揭傷疤也是一副波瀾不驚的表情,臉上永遠帶著雲淡風輕的笑容。

林舒想到他這麼多年都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忍不住朝他那邊靠過去點,心裡那些旖旎的小心思早就消失一乾二淨,抓住他的手臂靠上去,眼睛亮晶晶盯著他:“我會一直陪著你的,你不會再一個人了。”

他低頭對上她真摯的眼神,再看看她青春靚麗的臉龐,困惑道:“你到底看中我哪裡了呢?”在他眼裡,他年紀比她大十歲,既沒有情趣,又不會情話連篇,實在不討女性喜歡。

林舒眼神滴溜亂轉,故意撇開臉不回答他的問題,反而想起高中時初見他的場景,她是高三才突然轉去他任教的學校,因為成績好,被分到了他的班級。

初見第一眼她就覺得這個老師真的又年輕又帥氣,也不知道教學能力怎麼樣。看見她的個人信息表的家庭那一欄,上麵隻有母親一個人時,他也不曾表露出任何帶著憐惜和探究的表情,而是神色如常:“以後遇見學習和生活上的問題都可以找我,我現在帶你去班級。”

他走在前麵單手插兜,另一隻手拿著教科書隨著步伐晃悠,身影從背後看去完全就是玉樹蘭芝一詞的具象,正值青春期的少女很難不被吸引。就連讓她站在講台上做一個簡單的自我介紹,安排她坐在後麵一個空置座位時,他的語氣從頭到尾都沒有太大起伏,看著脾氣就特彆溫和。

她剛坐下拿出手,他便開始了正式的授課,繁雜的知識點被他娓娓道來,串聯起一個個通俗易懂的小口訣。課堂上他雖然眼神犀利,但授課時卻語氣溫和,課本上的詩句被他朗誦時格外引人入勝。哪怕有學生突然不在狀態,他也隻是狀似不經意走到身邊去叩擊桌麵提醒。

一直等到與方琳成為朋友,她才知道這個老師並沒有表麵上看著這麼人畜無害。一旦有人犯下錯誤,他便會雷厲風行迅速處理,並且保證不會再發生同樣的事情。

至於她為何對他產生彆樣的心聲,大概率起源於她某次躲在教室哭泣,被去而複返的他發現了。他不厭其煩的陪著她,直到她終於克製住哭聲,他才像朋友一般同她聊天。確認她沒有被欺負後,他才安心,並且猜到她沒吃飯,還讓她去辦公室把他定的餐吃了。那時候她就覺得這個老師真有耐心,完全沒有同學們眼裡那麼恐怖。

時至今日,她早就忘記當初為何痛哭流涕,但還記得他帶來的溫柔體貼。

看著眼前這個已經成為他丈夫的男人,她依然想不出一個確切的答案:“我也不知道看中你哪裡了,大概是因為我念舊?”因為自他過後,任何人都無法入眼,那恰好遇見他就不想再錯過。

不知不覺間,時間已經來到晚上十點,沙灘上的那群人依然在激情狂歡,哪怕呼嘯的海風不停衝擊,也無法打敗他們的火熱。

周知遠微微動彈,放鬆因長期保持一個動作而僵硬的雙腿,輕輕晃動被抱著的手臂,詢問道:“去床上嗎?地上涼。”

林舒抱著他的手臂慵懶道:“不去,和你睡一起太難熬。”不僅要克製自己蠢蠢欲動的心思,還要提防他突然興起的惡趣味行徑。

聽著她的譴責,他絲毫不心虛,乾脆站起身一把將人打橫抱起,大言不慚說道:“不去也不行,我年紀大了,坐不住。”

猛然懸空的身體讓她心下一緊,條件反射下趕緊摟著他的脖子。聽著他妄自菲薄的話,她瞪大一雙眼睛看向這個身強力壯的男人,懷疑他是不是故意在炫耀這具強勁有力的身體。

他動作輕柔將她放在床上,從上方靜靜注視她。在她眼神愈發警惕時,驟然在她唇上落下一個一觸即分的吻。在她反應過來之前起身離開,到另一半床上躺下,又轉過頭一瞬不錯盯著她。

林舒故態複萌,下意識把自己捂在被子裡,隻敢露出一雙眼睛,把自己縮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