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劈裡啪啦地砸在地上。
林懷欽摸了摸空兜,支支吾吾地說:“我,我之後再給你。”
夏秋收回手。
“彆賴賬。”
林懷欽像被踩了尾巴,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
“你說我會賴賬?你去新海的酒吧會所裡問問誰不知道我林懷欽,我能會賴賬?”
夏秋微微眯眼,“看來廠長你還挺愛玩。可惜了上秋鎮既沒酒吧也沒會所,更沒人知道你林懷欽。”
林懷欽被她兩句話澆熄火。
看夏秋麵色冷淡,在心裡暗暗後悔自己真是跟新海那幫二世祖玩太久被同化了。
怎麼剛才還下意識學他們拿酒吧會所的事吹噓。
雨勢不見小,在門口乾站著也不是辦法。
夏秋隻好把大壯放在雨披裡麵,用胳膊一路夾著它回家。
林懷欽跟她順一段路,走到家門口才注意到屋簷下停著的自行車。
還好屋簷挺寬,自行車在下麵安然無恙。
林懷欽歪頭看著自己房前停著的自行車。
夏秋在旁邊解釋,“先放你這,明天我推走。”
林懷欽福至心靈,突然想明白。
“這自行車原本打算給我騎的?”
夏秋點頭,又看了眼林懷欽眼下烏青,抿抿嘴好心勸了一句。
“回去好好睡一覺吧。”
這黑眼圈深得都快變成熊貓了。
林懷欽跟夏秋一路無話,氣氛壓抑。
他本來還想道歉說自己剛才說錯話了。
沒想到夏秋竟然語氣溫柔地讓他好好睡覺。
林懷欽一路暈暈乎乎地上樓。
滿腦子想著夏秋人真好,真善良。
進洗手間換下濕衣服,抬頭對著鏡子站起身。
正打算欣賞一下自己的帥氣時,林懷欽先看到了自己眼睛下麵十分明顯的一對黑眼圈。
啊!
他今天早上還特意遮了一下黑眼圈,這遮瑕不是說防水嗎!
怎麼都掉了!
林懷欽欲哭無淚。
洗完漱自暴自棄地把自己扔到床上。
臉埋在枕頭裡,聲音悶悶地嘟囔著“好丟臉……”
怪不得夏秋突然讓他好好睡覺。
夏秋回到家,把雨披脫下來搭在門口鞋櫃上控水。
進屋先把包著大壯的毯子放炕上,給它挑跳蚤。
大壯除了對林懷欽反應很大,對其他東西都適應良好。
十分乖巧地讓夏秋隨便扒拉它。
夏秋收拾好大壯,拍了拍它的頭。
它像是得到了指令,慢慢從毯子裡探出身子。
看到夏秋後喵喵叫了兩聲,大搖大擺地離開了毯子。
在炕上走走逛逛到處巡視,尾巴豎的高高的,時不時用腦袋蹭蹭牆壁。
夏秋換上乾淨衣服,找了個裝快遞的紙箱子往裡墊了幾塊毛巾。
她朝大壯走近,大壯眨著綠眼睛踩著貓步從窗台上下來,向她走過去蹭她肚子。
見夏秋伸出手摸它,絲滑地躺下衝夏秋敞開肚子。
被夏秋摸舒服了還發出呼嚕呼嚕的叫聲。
夏秋摸了一會大壯肚子,翻出櫃子裡的貓糧和羊奶給大壯拿了個盆和碗各倒一點。
下屋傳來幾聲扯著長音的喵喵叫聲。
夏秋拎著袋子和羊奶過去。
一隻大狸花貓領著三個小狸花幼崽從角落裡走出來禮貌地蹭她小腿。
等她倒好食物,幾隻小貓果斷拋棄了她踉踉蹌蹌跑過去喝奶。
大狸花貓是個優雅的講究貓,還用尾巴纏了她兩下再走。
夏秋出去一趟收獲了幾隻貓的討好和一褲子毛。
回去屋裡,原本乖乖喝奶的大壯突然抬起頭衝她喵喵直叫。
琥珀綠的眼睛圓溜溜地瞪她。
夏秋無奈,又換了條褲子。
大壯也不吃飯了,爬到她身上四處嗅嗅。
頭,身子,尾巴並用在她身上到處亂蹭。
夏秋垂眸,一邊被大壯蹭,一邊麵無表情地拿粘毛滾筒沾自己身上的貓毛。
大壯停下看她,夏秋也停下不動。
大壯蹭累了躺在夏秋懷裡昏昏欲睡。
夏秋等它睡熟了,把它和小毯子一起放進紙箱子裡。
裝著羊奶和貓糧的盆放在它的窩旁邊。
半夜,漆黑幽靜的室內縈繞著拖拉機的響聲。
總也不做夢,睡眠質量超高的夏秋夢到自己差點被拖拉機壓死。
她正在梨園裡看上秋梨結的怎麼樣,突然聽到林懷欽衝她大喊躲開!
下一秒一輛拖拉機從山下衝上來,追著夏秋跑。
夏秋躲到哪,它跟到哪。
夏秋一直跑,跑到脫力。
最後實在跑不動了,在拖拉機開到她臉上的前一秒,她蹬了一下腿打算爬到樹上。
卻一腳踩空瞬間驚醒,這才從夢裡逃了出來。
但拖拉機也追了出來。
夏秋偏頭看向追她的罪魁禍首。
大壯在紙箱子裡坦著肚皮睡得四仰八叉。
呼嚕聲一聲接一聲打的震天響。
夏秋看了一會大壯,長歎了一口氣。
輕手輕腳地翻出筆記本電腦打開郵箱查看消息。
本來隻是無聊點開看看打發時間。
沒想到原本要兩周時間才能回複郵件的總公司這次才幾天功夫就給她發了回信。
【關於你的來信,總公司已知曉。】
夏秋:?
沒啦?
就一句話?
她頭一次有些無措,又往下翻了翻,往上翻了翻。
發現總公司確實隻回了這麼一句廢話。
夏秋眼神複雜,心裡漸漸萌生了個想法。
總公司直接已讀裝死。
看來林懷欽這個空降兵背景不小。
她原本知道林懷欽能成為空降兵一定是有背景。
但她算是公司裡有名的刺頭了。
上麵管理層基本都知道四處逢源小心謹慎的劉廣仁是被她拉下去的。
偏偏在她在的廠子還放了一個空降兵,還明目張膽地告訴她這個人就是背景大,不能動。
一舉一動都像是在故意招惹她,引她上鉤去針對林懷欽。
夏秋眯了眯眼,總公司這是要拿她當磨刀石?
嗬,巧了。
反正她也要趕走林懷欽,那就一箭雙雕。
當送他背後的人一個人情吧。
等她以後知道了林懷欽背後的人,一定會把這個人情討回來的。
夏秋中途醒了就難以入睡,一直挺到天亮收拾收拾直接去上班。
昨天下過雨,空氣中隱隱泛著一股魚腥味。
孫勇起得早在院裡拉伸,看到夏秋遠遠走過來。
他順著窗戶往屋裡看了一眼,老式擺鐘到了七點還發出一聲悠長的“叮”聲。
夏秋走到孫勇家門口,孫勇一臉驚奇地看她。
像是沒見過她這個人似的。
“小秋今天起這麼早?你說你這怎麼總有一天起多老早去廠子呢?”
夏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這不是總是踩點上班,偶爾也要起個早表現一下嘛,不然感覺怪不好的。”
孫勇一臉不讚同,“這有啥不好的!你這孩子,工廠給錢咱們乾活,這是公平交易!”
夏秋沒再解釋什麼。
孫勇等夏秋走了才反應過來。
總公司時不時會派巡查組來工廠檢查,萬一讓夏秋給碰上了,確實能表現一番。
算了,傻人有傻福。
興許還真能叫這老實孩子給誤打誤撞表現著。
夏秋要是知道孫勇心裡的想法應該會笑孫叔對她濾鏡太厚。
她平時一副老實樣隻是不想招惹是非。
不代表她真的就老實巴交,隻想著眼前這點事。
劉廣仁雖然人不咋地,但在社會生活裡卻是很有一套。
夏秋跟在劉廣仁身後這些年學會了不少東西。
她最先學會的就是藏拙,偽裝自己,接著就是應酬拉攏人脈。
她在糕點廠乾了十年,自己還有野心,怎麼能不發展幾個人脈呢?
這些年巡查組裡的人她都認識個七七八八了。
八點半,夏秋走了一圈剛在辦公室裡坐好。
財大氣粗的林懷欽打完卡直奔夏秋辦公室,遞給她一張銀行卡。
夏秋抬頭看他,“乾嘛?”
林懷欽側過頭不好意思正眼看夏秋。
“那個什麼,大壯的生活費,我說過我不會賴賬的。”
夏秋挑眉,“至於給我一張卡?”
林懷欽見她不接,把銀行卡放到她桌前。
“大壯以後都要靠你養了,生病吃飯娛樂什麼的花銷都從這裡出,不夠你再管我要。”
夏秋捏起那張薄薄的卡片,微微抬眼看林懷欽。
“這裡有多少錢?”
這個問題給林懷欽問住了。
他也不記得這張卡裡有多少錢。
反正不多。
“好像二十多萬吧。”
夏秋剛要把卡送回去的手一頓,不動聲色地又收了回來。
“行,我收下了,少爺不愧是新海的酒吧會所都認識的大人物,出手真闊綽。”
林懷欽張開嘴,“我…”
“以後你在上秋鎮也可以說你不賴賬了,我給你做擔保。”
林懷欽眼睛一亮,“真的?”
夏秋逗他,“假的。”
“對了,我再跟你確認一遍這個錢隻要花在貓身上就行,對吧?”
林懷欽點點頭,又張開嘴,看樣子還想再說點什麼。
可惜給完大壯的撫養費,他就被夏秋毫不留情地攆了出去。
夏秋抬手對準門口。
“行,既然談完了正事,那你請出去吧。”
林懷欽一臉懵地走出門。
回到自己辦公室才想起來他剛才想跟夏秋說:
這張卡裡的錢你要是想用也可以用的。
一冒出這個想法。
林懷欽自己否決了自己。
不對。
明明那是給貓的錢,為什麼他突然想到夏秋也可以用。
林懷欽想了一上午想不出結果,隻好把自己的反常歸結於畢竟夏秋養了大壯。
離婚夫妻的丈夫都要給帶著孩子的妻子撫養費的。
他跟夏秋和大壯應該也能套用這個等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