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上午十點，位於新海市中心的林氏集團總部。
高彥拿著文件起身走到總經理辦公室門口。
溫暖的陽光穿過玻璃外牆灑滿空無一人的辦公室。
高彥抬手出於禮貌象征性地敲了兩下門。
跟預料中的一樣，屋內靜悄悄地沒人應。
他托了下眼鏡熟練地掏出手機給保安室打電話。
電話嘟嘟嘟地響了幾聲才被接聽。
高彥邁開腳步走向電梯，省下寒暄直接說明來曆。
“周大爺，我是高彥，請您留住林總，我需要他簽訂一份文件。”
聲音通過免提外放，電話那邊突然傳來一陣衣服的摩擦聲。
幾秒後，深藏功與名的周大爺淡淡開口：“過來吧，我摁住他了。”
十五分鐘後，高彥拿著文件出現在保安室門口。
他推開門看到裡麵不務正業的總經理，正大剌剌癱在辦公椅上品茶嗑瓜子，克製地閉了閉眼。
還是沒忍住問出口。
“你把辦公室裡的椅子搬下來乾嘛？”
林懷欽撇了撇嘴，也很鬱悶。
“周大爺把我在這的專屬椅子收走了，我沒有坐的，隻好把辦公室的椅子搬下來。”
周大爺舒舒服服躺在林懷欽給他買的高端躺椅裡。
慢悠悠端著大瓷缸解釋了一句。
“我把椅子收走，是想讓你小子以後少往這跑，誰知道你直接把辦公室的椅子給搬這來了。”
林懷欽晃了晃食指。
“唉，老周，我還不懂你，你就是口是心非，我要是真走了，你不得想我啊。”
高彥在一旁看著林懷欽隻覺得頭疼。
保安室地方不大，林懷欽兩條長腿扔在地上就占了不少麵積。
他歪著腦袋看紐扣永遠扣到最上麵，無趣較真的高秘書。
突然跟他打起商量。
“高彥，你放過我吧，逼死我對你有什麼好的，我媽到底給你什麼好處了，我都躲到保安室來了你還不放過我？”
高彥不為所動，上前一步把文件和筆遞過去。
“簽字。”
林懷欽見他油鹽不進瞪了他一眼，接過差點懟到臉上的文件，草草翻了兩下，拿筆快速簽了名字。
把文件還給高彥時順便附贈一個咬牙切齒的假笑。
“這樣可以了吧，高秘書。”
高彥隨手接過文件放到一旁的桌子上。
動作誇張地鬆了鬆領口，解開袖子往上挽。
林懷欽看到他的動作脖子下意識往後縮，急忙抬手護住臉。
“高彥，你乾嘛！君子動口不動手。”
高彥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勾，鏡片後的眼眸閃著精光。
他若無其事地伸出手拿起文件，“沒什麼，就是感覺有些熱了。”
話落帶著文件大步離開保安室。
林懷欽瞪著眼睛看高彥走遠，半晌回過頭看周大爺，氣得炸毛。
“他剛才那是逗我玩呢吧！”
周大爺哈哈大笑。
“是啊，他剛才嚇唬小毛孩呢。”
林懷欽忿忿不平，“他才比我大五歲，這個高狐狸，一肚子壞水。”
邊吐槽邊熟練地從周大爺口袋裡抓一把瓜子到手裡。
周大爺砸吧砸吧喝進嘴的普洱茶，拿蒲扇打他手。
“臭小子，你就偷我瓜子有能耐。”
林懷欽被打了也不生氣，笑眯眯地誇周大爺。
“誰讓您炒瓜子的技術一流。”
周大爺看著小孩一臉笑眯眯的樣，又輕拍了他腦袋一下。
“你這孩子老也不學好，那麼大個辦公室不待，好好一個總經理不做，怎麼總跑到我這小保安室來磕瓜子湊熱鬨。”
林懷欽透過保安室的窗戶看林氏集團高聳的大樓，感覺那玻璃外殼格外刺眼冰冷。
他擺擺手滿不在意地說：“大有什麼用，太冷清了。”
周大爺頓了下，敲了敲煙盒沒再說什麼。
林懷欽把瓜子皮吐到煙灰缸裡，看到煙灰缸裡堆成小山的煙頭。
聽到身後響起敲煙盒的噠噠聲。
耳朵動了動。
猛地回頭一把搶過周大爺手裡的煙。
“老周，我都說過多少回了，少抽煙，你抽多了煙，肺都是黑的。”
周大爺有些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好好好，不抽不抽，這不是沒抽過這麼好的煙嗎，趁我死前多抽幾根也不算辜負你一番心意。”
林懷欽嚴肅地看他，“快呸呸呸，老周你說什麼喪氣話，就你這身子骨我看再活個三四十年沒問題！”
周大爺開懷大笑，“行，那我就能看到你結婚生孩子了，到時候我也幫你帶帶孩子。”
與保安室的歡聲笑語不同，林氏集團二十八樓的董事長辦公室的氣氛嚴肅凝滯。
高彥微弓著身敬畏地看著對麵坐著的董事長。
“唐董，經過這段時間的接觸，我認為林總很有想法，看似紈絝，但我遞給他的文件，他都心中有數，有錯誤的文件他不會當下簽字，會使各種手段拖延。”
高彥頓了頓，接著彙報：“隻是他心腸太軟，太過善良了。”
“同等條件下，他會選擇錄用經濟條件更差的一方。就連合作商提價的要求也被他看在對方麵臨資金困難的情況下同意了。”
唐琳手指在桌上敲了敲，看向高彥溫和地笑了笑。
“看來你對他也沒什麼辦法了。”
高彥低頭承認錯誤，“是我無能，辜負了唐董的信任。”
三個月前，他還是唐董助理時，唐董跟他做了一筆交易。
如果他能在三個月內讓林懷欽成為一個合格的集團接班人，就可以進入集團管理層。
這無疑是一筆條件誘人的買賣。
他當時信誓旦旦地答應了，可三個月過去了，眼下卻铩羽而歸。
唐琳挑眉笑了笑，“不怪你，任務艱巨，不然我也不會交給你，你回來吧。”
高彥有些遲疑。
“那林總......”
唐琳意味深長地說：“我為他找了個新去處，很適合他。”
高彥看著唐董的笑，心裡突突打鼓，麵上不顯默默低下頭。
“好的。”
上秋鎮，位於新海市山區，位置偏僻四麵環山。
當地特產一種上秋梨，皮薄多汁，口感細膩。
三年前林氏集團旗下的食品公司取其果肉做成上秋糕，一經推出十分暢銷。
傍晚六點，位於上秋鎮的林氏糕點廠，夏秋正忙著彙總廠裡近半年的業績報表。
自從上任廠長被辭退後，這段時間一直是她這個副廠長代理廠長職務。
負責管理廠內一切大小事宜包括解決上任廠長惹出的麻煩。
所以廠子裡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理所當然地認為廠長之位已經是她的囊中之物。
正式的任命文件不過是時間問題。
直到本應該下班在家的孫勇急匆匆闖進她的辦公室。
孫勇一路上跑得太急，氣都顧不上喘，他看著還在低頭認真忙工作的夏秋。
一臉恨鐵不成鋼地說：“秋啊，你可彆忙了，你這廠長被上頭派來的空降兵給搶走啦！”
廠長的自建房就在孫勇家旁邊。
孫勇下班回家就看到有人在裡麵忙進忙出地搬什麼東西。
“我本來還以為是上頭派人給你新裝修一下廠長宿舍，我正樂嗬嗬地去打聽，想著幫你監監工。”
話說到這，孫勇激動地挽袖子。
“結果我跟那幫人越聊越覺得不對勁，一問才知道原來上麵派了個什麼國外大學留過學的海歸來當廠長，禮拜天就到啦。”
他著急地看夏秋。
“小秋，這事肯定八九不離十了，我跟那些裝修工套了半天話，浪費我一盒好煙呢。”
孫勇想起買煙的錢就心疼，他平時一年到頭都舍不得買一包貴煙抽。
但為了小秋這孩子他豁出去了，這些年她幫了他們這些人不少忙。
說起夏秋這孩子那就兩字形容：命苦啊。
她剛生下來媽難產死了，有個爸還不如沒有。
所以她太老實聽話了，說白了就是好欺負。
他們廠裡這群人平時也都願意多幫著她點。
他當時一聽到消息立馬跑過來告訴夏秋，就是怕她被蒙在鼓裡。
夏秋聽到消息的第一反應，是在心裡暗罵上麵人不是東西。
上任廠長挪用公款的事被無良媒體爆出來時，廠子陷入外界輿論風波一片混亂。
上麵的人來回推卸責任，沒一個人想管他們廠子。
等她處理完了，謀劃了那麼久，眼看就到手的廠長職位竟然被人給搶了。
還是廠子裡的員工好奇打聽一嘴，她夏秋才能知道自己跟廠長職位無緣的消息。
夏秋冷笑一聲。
起身去飲水機接了杯水遞給孫勇。
孫勇大口喝著水，聽到笑聲疑惑地摸了摸腦袋。
“小秋，你這是氣傻啦？怎麼不知道著急還笑了呢？”
夏秋把筆記本合上，原本陰沉銳利的表情也隨之收好，換上一副憨厚老實的表情看孫勇。
“勇叔，這是好事，上頭派了個知識分子下來，我正好能跟對方好好學習學習。”
孫勇聽得直皺眉頭，忍不住念叨夏秋。
“你這孩子就是太老實了，上頭說啥是啥，你等著，勇叔得幫你好好出這口惡氣。”
他性子急，來得快走得也快。
“當初廠子出事了不管，現在想撿漏，沒門！”
夏秋看著孫勇走遠的背影，挑了挑眉。
托腮想著新來的廠長日子應該不好過了。
孫勇那個孫大喇叭的外號可不是白來的。
而廠長的位置也不是那麼好當的。
她謀劃了那麼久，費儘心思地把上任廠長拉下去可不是為了給空降兵騰地方。
這個廠長的位置得是她夏秋的，誰也彆想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