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語氣像是警察抓住嫌疑犯要押到警局似的，元知希意識到自己的死因或許真的有點麻煩。

“白麟，你彆嚇她，她還是個生魂。”李清漪接著對元知希柔聲道，“彆怕，查察司是查明真相的地方，我們不會對你做什麼的。”

三鬼站在船上，元知希發現這船竟是被黃泉裡的水推著往前走，偌大的黃泉之上有數條船和他們同行，元知希看到上麵的生魂多數掩麵痛哭，或蹲在船尾表情萎靡呆滯，這才多了幾分自己已經死亡的真實感。

“他們要去哪？”元知希問。

李清漪耐心道：“在岸邊會有牛頭馬麵接應，帶他們去陰律司評鑒一生功過，重大過錯者發落十八地獄，無功無過者可選擇投胎也可留在陰間任職，有功者若投胎下一世非富即貴家庭和滿，若要留在陰間也可以任比較重要的職務，當然，願意留下的都是少數。”

“真的有十八層地獄。”

“當然，”白麟接話，“撥舌火燒蒸籠鐵樹，進去的魂體隻能日複一日接受懲罰，若是查出來你有什麼不正之心，在那裡有的苦吃。”

白麟原本想嚇嚇這個死因不明，一來就招惹了惡靈的無知生魂，可元知希隻是平靜的看著他，到顯得他幼稚無聊。

李清漪輕聲笑了笑，“十八層地獄一般都是及惡的凶魂待的地方，一般魂靈是進不去的，我們進去辦事也要上麵批調查令才行，查明死因你應該就能重新投胎了。”

元知希低頭看看自己的手，吃了那枚藥丸以後魂體穩定多了，可她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作為一個鬼來說有些失敗。

李清漪見她垂著頭看著十分失落的樣子，又用責怪的眼神看了白麟一眼，白麟背對著他們恍若未聞。

船又行了幾分鐘看到了對岸，岸邊密密麻麻的碼頭處早就有鬼差接應失落的生魂們，元知希突然想到鬼不用睡覺吃飯，這不就是老板最夢寐以求的牛馬嗎。

下船之前，李清漪在她手腕上係了一根紅繩。

“跟緊一些，這裡生魂太多，你彆離我們太遠。”

一船又一船生魂下船，各自接應的牛頭馬麵接過無常手裡的勾魂鎖，串糖葫蘆似的把一串串生魂帶走。

“白哥！你們回來了，”一個閒在岸邊的牛頭跟白麟和李清漪打招呼，“我聽說前邊出了點事兒，什麼情況？真有惡靈闖到鬼門關上了？”

白麟不接他的話，轉而問：“你接的船呢？今天怎麼這麼慢？”

“誰知道前邊墨跡什麼，我還等著送完接班呢，”他往後一瞅看到元知希，“哎呦”一聲。

“你們兩位怎麼接了個生魂回來？按流程她也該去陰司啊。”

白麟朝他笑笑：“你這麼好奇，你也跟我們去察司走一趟？”

“不不不，”牛頭趕緊擺手，“我問著玩兒的，你們兩位趕緊走，我的船馬上就到了。”

開玩笑，進了察司裡邊給你查的昨天穿什麼褲衩都不剩，他前幾天剛乾了些不能擺在明麵的事，這兩天上班都繞著那邊走，可不敢跟過去。

三鬼在牛頭的訕笑中離開，碼頭確實非常熱鬨，主要充斥著各種嚎哭咒罵聲，和鬼差們的嘶聲力竭混雜在一起。

元知希帶著紅繩走在李清漪和白麟中間，白麟在前麵東拐西拐，走至一處傳送點。

李清漪：“你第一次做這個可能有點暈，不過過一小會兒就會好了。”

三鬼站在裡麵，傳送陣周圍開始出現一陣陣白色光暈，元知希難得心裡有些緊張，她閉上眼再睜開，麵前已經出現了一座高大的府邸，上麵高懸的匾額上寫著查察司三個大字。

“我們到了。”李清漪朝她笑笑。

行至門口時，元知希好像看到門環上獅子的眼睛動了動，她還以為自己出現了錯覺，轉頭再看，兩雙眼睛都斜瞥著盯著自己，雖然她已經死了，但還是被滲得心裡一涼。

“那是假的，符咒做出來的幻象，”白麟突然出聲，“不過也有監視作用。”

知道是假的元知希暗自鬆了口氣。

白麟和李清漪將她帶到一密閉的房間，元知希坐在凳子上，感覺這間房的布局很像電視劇中看到的警察局裡的審訊室。

屋內隻有元知希一鬼，可她總感覺有雙眼睛在暗中觀察，她抬起頭，屋頂上的壁畫有一處和其他地方不大一樣，上麵描畫著兩個黑點，像一雙眼睛。

觀察室內白麟猝不及防和她對視，可他知道元知希看不到他。

“她的直覺很準，觀察力也很強。”他評價。

李清漪讀懂他的言下之意，“不是所有生魂都喜歡呆在這裡，等她的死因查清楚她就應該去投胎了。”

“不喜歡呆在這裡，不一定，”吳雁山翻著元知希的生死簿，“這姑娘早些年過的挺苦的。”

“欸？”吳雁山的手一頓，“按她原本的命軌至少能活到六十多，少活了幾十年，她不該這時候死的。”

他和白麟互相對視一眼。

李清漪拿過生死簿仔細看看，也皺起眉，“會不會有人用陰術陷害她？”

“不可能，”白麟快速否決，“無常發現她時說是周圍陰氣大漲，陰術奪命隻會使陽氣慢慢消散，不可能出現陰氣突然暴增的情況。”

“那我們隻能去問問她自己了。”

元知希百無聊賴地坐在凳子上發了會兒呆，房間的門終於打開了，白麟和李清漪進來了，白麟手裡還拿著一塊巴掌大的石頭。

“問你點兒事，”白麟示意她把手放在石頭上，“這是真假石，真話冒白光，假話冒紅光，它可從沒失效過。”

元知希點頭。

“你認識會陰術的人嗎？”

元知希搖頭，“封建迷信應該不算陰術吧？”

石頭上發出一陣柔和的白色光暈，她沒說謊。

“你死之前有沒有發生什麼不合常理的事？”

元知希沉思了一會兒，開口道：“沒有，每年六月份我都會去元山，祭拜完後獨自在山上坐一會兒，然後第二天一早就離開那兒。”

“奇怪，”白麟皺眉盯著冒白光的石頭，“在這之間你沒做什麼多餘的事嗎？”

“......把祭拜的東西扔了算嗎？”元知希又補充，“不過我已經扔了好幾年了。”

李清漪想起她的生死簿上所遭遇的那些，頓時又升起了憐惜之心，“那些東西本來就是假的，就算把它們扔了也不該對你有任何影響。”

三鬼都沉默了一會兒，白麟覺得似乎有什麼被他們忽略了，他眼睛眨都不眨地盯著元知希，過了一會兒看著她道。

“為什麼惡靈寧願闖進鬼門關都要把你吞了？”

李清漪也意識過來，鬼門關和黃泉交界處結界雖薄弱，一旦闖入也對厲鬼有魂飛魄散的殺傷力，而且在惡靈眼中生魂的氣息原本都應該是一樣的，難道元知希身上有特彆吸引他們的東西？

白麟看著元知希：“看來我們得實驗一下了。”

“那太危險了，”李清漪不同意，“惡靈本就喪失神智，我們稍有失誤她就會被傷到。”

“這是目前唯一的突破口，而且有我在那些惡鬼根本不能靠近她。”白麟覺得今天李清漪過於優柔寡斷了，她對這個生魂似乎很是優待。

元知希覺得他倆說的都很有道理，思考了一會兒，她問白麟：“你能保護好我嗎？”

“我從沒失手過。”白麟的自信來自他本身的實力。

“那我覺得可以試試。”

李清漪也隻好退讓，前提是白麟必須寸步不離地跟在元知希身邊。

鬼門關旁邊的混沌裡惡靈過於凶惡，他們要去罰司借一個，罰司中的凶靈不能完全被稱為惡鬼，因為他們尚有一絲神智，沒混沌裡的惡靈那麼危險。

拿到調查令，三鬼又前往罰惡司，白麟已經跟那裡的判官打好招呼，傳送過去的時候門口已經有一位判官等待。

“這就是那個引起鬼門關混亂的生魂？”

判官身型十分高大魁梧，元知希估計他得有兩米，比身材挺拔的白麟還要高出半個頭。

劉權：“她的氣息跟普通的生魂沒有區彆。”

白麟：“所以我們得知道在惡靈中有沒有。”

穿過大門的時候元知希特地往門環的石獅上看了一眼，果然又是兩雙銅鈴大的眼睛盯著自己，元知希判斷應該是生鬼進門時他們才會動，隻是這次心裡倒不害怕了。

劉權將他們帶至一間被封好的禁室。

“按你們的要求，裡麵的惡靈不大險惡，一般不會主動攻擊，裡麵還有一層結界把外界的氣息全部隔絕，沒打開之前是安全的。”

隔著透明的結界牆體，元知希卻沒看到裡麵的惡靈，她搜尋一圈，一抬頭才發現那東西四肢蜷曲扒在屋頂，透過垂下來的白發，她看到一雙猩紅的眼睛嵌在向裡凹陷的眼窩中，惡靈看見她，像麵對唾手可得的獵物咧開嘴角，吐出了毒蛇一樣還在往下滴血的長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