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問題,齊欣然肯定是出了什麼事——沈吉被從客棧趕出來後,非常確定這個狀況,他趕緊找到無人的角落,閉上眼睛,極力感受周圍。
“自動觸發侵入者技能:全域視界。”
“請維持專注。”
在上帝視角的意識領域之中,客棧內外概覽無餘。
最大的房間之內,一胖一瘦兩個身影正在對談。門外守著數名保鏢,估計是在保護宋王二人。此外,便隻有在櫃台前偷懶的趙荔荔,以及……
沈吉隱約感受到地下有些模糊不清的紅光,但再想努力看清,卻不得要領。
天邊忽幾聲煙花炸裂,驚得他睜開眼睛。
夢傀提示:“有些空間結構不同的地方,地方全域視界是不好使的,比如水底、地下,或是特殊密室,沒辦法直接看清楚……你還是得親自探索。”
沈吉深喘了口氣。他也想探索,但自己這角色實在能力堪憂。無論是人脈還是身手,都很難強行進入客棧調查,看來……勢必得找人幫忙才行。
這般考慮著,沈吉便不自覺地邁開步子,目的地隻能是獵人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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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橘林已被日光徹底照亮,一顆顆橙果在風中搖搖晃晃,煞是可愛。這反倒讓過陰灘那邊的煙花變得蒼白而無力。
沈吉瞻前顧後,匆匆穿過了最茂盛的樹叢,忽一抬眼,竟見江之野的身影。
他正悠閒地靠坐在樹下的石頭邊上擦拭刀具,那英俊的側臉融著陽光的微微暖意,眉目舒展,猶如一副美麗的畫卷。
青天白日,這男人竟敢出現於此?
難說不是在故意等著自己。
雖然眼前的情況不容樂觀,但沈吉瞧見他與世無爭的悠閒模樣,還是鬼使神差般拿出相機,按下了快門。
江之野聞聲微微一愣:“乾什麼?”
事實上沈吉自己也說不清楚原因,他忙收好相機,邊靠近邊說:“留個紀念不行嗎?我有任務想找你幫忙。”
江之野隻抬眸瞧了半眼:“齊警官不見了?”
好家夥,他是不是在整個副本裝了監控啊……
沈吉剛想講話,江之野又阻止:“進屋聊。”
而後他便利落起身,隱入了亂生的橘子樹叢中,待沈吉瘸著傷腿追了幾步,竟已找不到對方影蹤。
雖然江之野這角色隱姓埋名兩年多,始終生活於陰影之中,必然是行動矯健,但這速度也實在太非人類了吧?沈吉不由心生疑問。
隻不過當前容不得胡思亂想,他隻得獨自邁開步子,朝林子儘頭的木屋方向靠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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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察者數量:97651」
「猜一手令史大大必要幫助阿吉。」
「哼哼,不是說好了拭目以待嗎?」
「你沒看公告?侵入者的身份已經出來了!」
「就是,對自家小孩何必太過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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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戶是靠販賣野味維持生計的,儘管江鶴滿心仇怨,也得為了五鬥米折腰。平日裡,他三不五時地便會去林子裡打些野雞野兔,常有鎮民來尋來買肉解饞。
這天多半是又有收獲。陸續出現過兩三個買家,獵屋才將將安靜下來。
好不容易等到四下無人,沈吉迫不及待地推開了後院虛掩的柵欄門。沒想到一隻獵箭瞬時襲來!它幾乎是擦著他的臉皮釘到了旁邊的木樁上!
沈吉被嚇得臉色蒼白。轉而見是江鶴所為,立刻氣道:“你乾什麼?”
“正路不走偏走後門,我還以為是小偷。”
江鶴明顯不歡迎沈吉,卻又無法拒絕,才滿臉彆扭。將箭拔起的同時,他刻緊鎖了院門。
沈吉著急正事,什麼都沒多問,便快步進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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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之野果然已經先一步趕到了,他正悠悠閒閒地坐在爐邊煮茶喝。那與世無爭的表情,根本不像恐怖副本裡的玩家,倒好似來瞧熱鬨的看客。
沈吉腦子裡剛飄過這樣的念頭,便聽江之野說:“你是來找我發呆的?”
他不由回神,將前因後果匆匆講述一番,江之野聽得輕笑,半言不發。
沈吉想起自己之前的大話,多少有些尷尬,但還是懇求說:“隻要能把那些證據帶出去,是一定會讓榕骨鎮被查個底朝天的,你相信我。”
江之野放下茶杯:“我幾時不相信你了?既然證據到手了,就趕緊走,還要我陪啊?”
沈吉知道他在故意氣自己,隻能耐心解釋:“但也不能丟下齊警官不管吧?我實在是進不去那客棧房間,但你肯定有辦法的。”
江之野無聊地撥弄爐火,並不想回答。
沈吉猶豫了下,撞著膽子扶住了他的胳膊:“帶上齊警官,查清案情,等那些壞人被判了死罪,不就是皆大歡喜的結局嗎?”
沒想這時,屋門忽被推開,沈吉趕忙收回了手。
“少勾引我哥,彆以為我沒看見。”
剛剛進屋的江鶴照舊是沒好氣的樣子。
沈吉鬱悶:“我在說正經事。”
江鶴早聽到他的計劃,不僅沒生出熱血,眼神反猶如臨近冰點的平湖,冷漠中透著幾分絕望,絕望中又顯出了幾分決絕:“死罪便宜他們了,這些人一定要受到最殘酷的報應。”
沈吉知道自己必須勸住他,忙表態:“不要以暴製暴!先不提如果失敗了會被他們怎樣折磨,就算成功了,天上的爹娘真的會以你為榮嗎?”
江之野嗤笑:“再大聲點,把彆人都招來。”
沈吉訕訕地閉了嘴。
江之野這才放下簡陋的茶杯:“大白天的怎麼找?等姓趙的睡著了再說吧。”
沈吉驚喜:“你答應了?”
江之野側眸瞧他:“我不答應,你能放過我嗎?”
沈吉:“……”
可江鶴卻有些不乾:“哥,你可彆聽他的去節外生枝了,等到祭禮那天——”
“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指揮我?”江之野似乎不想讓沈吉多聽他講話,隻道:“亥時左右,客棧附近見,到時候聽我安排。”
沈吉頓時露出笑臉。
江之野又補充:“但你得做好心理準備,那警察未必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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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禮將近,整個鎮子都變得緊張兮兮,臨河的石板路本就荒涼,而今全無半個人影。
沈吉走過寂靜的長街,隻偶爾看到麵色陰沉的鎮民在屋內的窗邊盯著自己。誰又曉得他們哪位是大巫賢的耳目呢?那些毛骨悚然的視線讓他加快了步伐。
此時尚早,頭頂竟已開始陸陸續續有烏鴉慘叫著經過,仿佛今夜注定要發生一些極不平凡的怪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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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鎮時,鄭磊的日子倒是比彆人輕鬆很多,這回為了看住妹妹,更不會隨便離家。
他正忙著照料心愛的馬匹,迎著沈吉進來後,才又繼續增添草料:“看到煙花了吧?聽說巫賢今日已經準備開始占卜,估計晚上就知道祭禮時間了。”
沈吉本就是來打聽進展的,聞言自然高興。
他追問:“好,離開時能帶多少人?”
鄭磊微怔:“你非把陣勢搞大了才舒心嗎?”
沈吉沒把握他一定會答應救齊欣然,便也沒明說,隻道:“我是覺得,既然你有決心不回來了,就得把一切都盤算好。不如先講講逃離計劃吧?這事關係性命,我們得計劃清楚才行。”
鄭磊邊給馬添草邊說:“一般來講,我要拉三輛車的貨,但出鎮子時,是一定會被信徒們嚴格檢查的。”
事關大結局,沈吉聽得專注。
鄭磊繼續:“官道上設了哨崗,有持槍的打手看著,他們除了提防野狼襲擊馬隊外,更要提防著人進人出,這些你應該知道。”
沈吉頷首:“那些哨崗的位置,你是清楚的嗎?”
鄭磊哼了聲:“當然,畢竟拉貨好幾年了。”
沈吉問:“所以到時候怎麼操作?”
鄭磊停住動作,認真看向他:“你和江鶴帶上小容走段山路,約得半天時間,到了甲桑橋外,哨崗就少了,那邊的打手不常回榕骨鎮,方便打點。”
這話讓沈吉的心思更加活絡:如此一來,哪怕是先斬後奏地帶上齊欣然,也不是沒有機會。
鄭磊喂完馬匹,立即把空了的草筐丟回牆角,他拍拍手道:“危險首先在於山路。”
沈吉苦笑:“真的有路嗎?”
鄭磊搖頭:“說是路,其實全是山石,而且有狼,它們隨時都可能發動圍獵。若江鶴真願意跟著離開,他倒能互你們周全。”
沈吉想了想,又問:“除了這個危險,還有呢?”
鄭磊深吸口氣:“其次,若是中途被發現,我們就得先下手為強了,畢竟哨崗之間聯絡並不方便,哪怕有打手死了,也不見得會被立即發現。”
果然很難和平解決啊……
沈吉儘量讓表情顯得積極又可信:“我都明白,不過,你最好還是把路線提前畫給我。”
鄭磊瞥向妹妹的臥室:“也行,幫我看著小容。”
由於鄭容始終被困在屋內,同化指數倒沒有變化。沈吉對視上她在窗後的憤怒麵龐,內心終於生出了點完成副本的希望。
可惜鄭容顯然不這麼想,她低聲罵道:“你也是玩家吧?彆以為靠這種辦法就能困住我,等我出去,有你好瞧的!”
半大的小女孩,威脅起人來多少有些可笑。但沈吉聯想到劇透視角裡,那根朝自己眼球刺來的銀針,便著實有些笑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