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稽之行(1 / 1)

“你們可曾……坦誠相見?”

馬文才劍眉蹙起,這是什麼問題?好生奇怪,他和劉鬱離坦誠相見過嗎?

回想過去,醫舍中他見過劉鬱離光著手臂,大澡堂還摸到了劉鬱離的肩背。

點點頭說道:“我和他一起去過澡堂。”

見謝道盈的表情有幾分異樣,又想到她每次見劉鬱離時的異常,忍不住問道:“您到底在懷疑什麼?”

劉鬱離和謝家之間存在什麼他不知道的隱秘?

“我懷疑劉鬱離是個姑娘。”謝道盈說得輕鬆。

馬文才微微頷首,一秒鐘後才反應過來他聽到了什麼?

馬文才瞠目結舌,複述了一遍,“你懷疑劉鬱離是個姑娘?”

她是怎麼想的,居然認為劉鬱離是女子?天底下有扒男人衣服麵不改色的女子嗎?

謝道盈:“你沒注意到嗎?劉鬱離沒有喉結,臉上也沒有胡茬。”

馬文才:“有些男子生長的晚,喉結不顯或者暫時不長胡子,都是正常的。”

當初陳璋等人懷疑祝英台的身份,第二日梁山伯拿著醫書在他們上課前來了一場長篇大論,核心觀點就是醫學上存在個體差異,不長胡子不等於太監,更非女子。

“劉鬱離絕不可能是女子。”

謝道盈:“你應該也不至於傻到分不清男女。”

馬文才瞥了謝道盈一眼,現在是誰傻到分不清男女?

謝道盈回了一個白眼,懶得解釋心中莫名的直覺。

馬文才:“謝家為什麼會寧願與王家決裂也要保下劉鬱離?”

此事絕不是一塊玉佩能解釋的?他娘出麵解決必然是得到了謝安的授意,而且王謝聯姻也正如劉鬱離預測的一般破裂了,其中必然有什麼他不知道的秘密。

此時,馬太守從門外進來了,聽到馬文才的話,心底詫異,當年他與謝道盈成婚,謝安寧願舍棄女兒,都不肯讓他進謝家大門,劉鬱離到底有什麼特殊之處,竟能讓謝安為了他與王家撕破臉?

謝道盈隱約猜到此事與王謝兩家的內鬥有關,甚至牽扯到她父親在秦國的布局,但具體情況如何,不是很明了。

“王謝兩家決裂不在於劉鬱離,不過我爹倒是很欣賞他,有招攬之意。”

劉鬱離隻是利用了一把王謝兩家之間的矛盾,歸根結底是家族利益之爭,謝氏取代了王氏的地位,王氏想要奪回,而謝家絕不可能將嘴裡的的肥肉讓出去。

馬文才嘴角剛剛翹起,就看到他爹的臉黑如鍋底,轉而強行壓下,看向謝道盈問道:“你什麼時候走?”

謝道盈:“明日。”

她還要先回建康處理王國寶的身後事,要不是明日就要離開,她也不會趕在今晚前來探望。

探病歸探病,不揍一頓罪魁禍首,心氣難平。她九死一生才得到的孩子,馬澤啟這個老匹夫憑什麼打?

馬澤啟臉更黑了。

馬文才背過身,低頭,垂眸。都走吧!如果幸福隻能停留一刻,剩下就是永恒的悲傷,他寧願從沒得到。

謝道盈:“等處理好王家的事,我就出家。”

馬文才猛然轉身,戾氣橫生,“是不是王家人逼你的?”

馬澤啟眼中怒氣一閃而過,很快想明白了什麼,低頭掩去眼中黯然。

謝道盈笑了笑,“沒有任何人逼我,我隻是不想再踏入婚姻的墳墓了。”

雖然她在劉鬱離麵前說出家是她抹平此事的代價,但在王忱麵前,她隻說劉鬱離是她娘親劉氏的遠房親戚,希望能留他一命,王忱就答應了。

不看僧麵看佛麵,王忱不想為了一個被人推出來的替罪羊,同時得罪謝家、劉家,而且她還主動提出絕不再嫁,給足了王家麵子,王家自不會駁回她一個小小請求。

馬文才忽然聽懂了謝道盈這句話不是說給他聽的,而是說給他爹聽的,破鏡難重圓。

一頓飯,馬文才從滿心期待到食不知味。

劉鬱離在鬱離山莊倒是吃得津津有味,睡得安穩。

第二日一大早召集眾人在議事堂開會,宣布了豆蔻閣即將重開的好消息,而且是建康、錢唐、壽陽三地一起開張。

喜悅的歡呼聲響徹廳堂,楊大虎兄弟帶頭,身後跟著一眾人嗷嗷亂嚎。

趙掌櫃等人先是狂喜,緊接著臉上多了幾分沮喪。

劉鬱離見了卻沒說什麼,隻說此次重開豆蔻閣是與陳郡謝氏合作,鬱離山莊出技術,謝家出資,兩方共同經營,五五分賬。

有了陳郡謝氏的招牌,再也不會出現之前的麻煩,豆蔻閣必將在短時間內風靡晉國,鬱離山莊的研發以及後勤一定要跟上。

這次會議一直持續到日上正中才結束,會後劉鬱離特意留下了趙掌櫃與錢多多幾人。

劉鬱離:“趙老,不知您是否願意去壽陽,擔任豆蔻閣的大掌櫃?”

趙掌櫃等人的身份已隨著豆蔻閣的大火被儘數毀去,他們不好再出現在錢唐。趙掌櫃更擅商業經營,不適合留在鬱離山莊內搞種田。

趙掌櫃喜出望外,豆蔻閣是他的心結,如今能重新開始,最好不過。但他心底還有一層疑問,“主上,為何是壽陽?”

錢唐是大本營,建康是帝都,在這兩地重開豆蔻閣意義非凡。但壽陽平平無奇,為何選擇此地?

劉鬱離:“天機不可泄露,等時間到了。您老自會知曉,建康、錢唐加一起也比不過一個壽陽。”

秦晉兩國必有一場舉國之戰,而壽陽是淝水之戰的重要戰場。謝安已經將手伸到了秦國,她若是不提前布局,又怎能在兩年後橫空出世、一戰成名?

建康、錢唐的豆蔻閣首要任務是撈錢,而壽陽的則不同,收集情報,關鍵時機輔助她攫取戰功才是核心任務。

她不能永遠靠謝家,淝水之戰是一條青雲路,在最短的時間撈到最大的晉升資本,這就是布局壽陽的意義。

劉鬱離此舉非是流放而是委以重任,趙掌櫃心底顧慮儘消,“屬下絕不會辜負主上厚望。”

頓了頓,問道:“原先豆蔻閣的牌匾,屬下能帶到壽陽嗎?”

劉鬱離笑著點點頭,“除此之外,王家抄來的錢財,您帶走一半。京墨也會一同去壽陽,不過她另有任務,不插手豆蔻閣的任何管理。”

聽到劉鬱離將京墨都安排到壽陽,趙掌櫃知道壽陽比他想象的還要重要。

“趙老,豆蔻閣隻是您輝煌一生的起點。”

“那就多謝主上吉言了。”趙掌櫃想不出一介庶民還能有什麼輝煌,等到五年後,他踏入仕途,自此平步青雲,改換門第,方明了劉鬱離此時真意。

劉鬱離讓趙掌櫃先退下,準備前往壽陽之事。轉而,看向了錢多多四人,“你們四人初級掃盲課程,怎麼樣了?”

提起此事,原本嬉皮笑臉的四人頓時垮下臉,欲哭無淚。

錢多多:“小的真不成。”

其餘三人躲在錢多多後麵,一個個化身附和怪,“真不成!”

自從投奔了劉鬱離,他們兄弟四人就過上了前所未有的好日子,不僅衣食無憂,而且劉鬱離待他們十分寬厚,有功必賞,不到一年就攢夠了在黑風寨五年都沒動靜的老婆本。

鬱離山莊的日子是千好萬好,唯獨有一點不好,那就是劉鬱離非逼著山莊所有人都要讀書識字。

一開始錢多多聽聞還有這等好事,那叫一個積極,每次掃盲課總是衝到最前麵。但沒上兩節課,生龍活虎就成了病貓一隻,每次見到黑板上的字,昏昏欲睡,手腳無力。

與他們同一批的學生,不是升到了中級,就是高級,唯獨他們四人成了初級掃盲班的釘子戶。

劉鬱離:“謝夫人可是專門點了你們四個的將,要留你們在身邊聽用,負責錢唐豆蔻閣。”

聞言,錢多多腿一軟,跪倒在地,哭喪著臉,一唱三歎,“不行啊!主上,那就是個活祖宗,惹不起。”

本來他們跟著謝道盈先王忱一步出發,但這個姑奶奶太能折騰,一路上差點將他們逼瘋。

其餘三人有樣學樣,一個接一個跪倒,哭訴道:“活祖宗!惹不起!”

錢多多一咬牙道:“我們愛讀書,不完成掃盲絕不出山莊。”

劉鬱離微微頷首,“謝夫人特彆欣賞你們的上進心,願意閒暇時為你們授課。”

她也不清楚錢多多幾人到底哪裡入了謝道盈的眼,在她提出錢多多不通文墨,無法入賬、出賬後,謝道盈竟有興趣出手教他們識字。

哀嚎聲頓時響起,劉鬱離揮揮衣袖,背上包袱,將錢多多幾人甩在身後。

劉鬱離朝著會稽的方向策馬奔騰,然而剛出錢唐,就在一處官道路口,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劉鬱離笑得有點假,“文才兄,你怎麼在這裡?”

去往會稽的路這麼多,馬文才是怎麼知道她會走這條的?

似乎看出了劉鬱離疑問,馬文才坐在馬上,挑眉道:“錢唐通往會稽的路,七成為水路,你暈船且時間緊迫,必然選擇騎馬。”

書院年假放得晚,劉鬱離又被關在大牢裡幾日,他要在年前趕到會稽請謝道韞出山,所剩時間不足三日。

“陸路中適合騎馬的官道隻有三條,這條是最快的。”

馬文才端坐在朱紅色的高頭大馬上,一身玄色織金錦袍,五色寶石腰帶,直背勁腰,器宇軒昂。眉眼清雋,瓊鼻朱唇,儼然一副意氣風發的少年將軍模樣。

劉鬱離:“你身體還病著,不宜奔波勞碌,回去吧!”

“不行。”馬文才毫不猶豫地拒絕,“我可不想回去議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