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散會後，越白留下了寧悅和趙淩峰。

“放輕鬆，我們就隨便聊聊。”她喝口水，懶散道：“寧悅，方便說說長虹基地嗎？”

寧悅聞言下意識看了一眼對麵的趙淩峰。

越白捕捉到她的眼神有些納悶，在兩人之間來回轉悠，“怎麼了，你怕他？”

寧悅不好意思地笑笑，連忙道：“當然不是。其實……長虹基地是一個私人領地，規模比較小，官方基地一向不怎麼待見我們的。”

特彆是離得近的南方基地。

越白皺眉，這是為什麼？都末世了還搞官僚權利那套？

不等她發問，趙淩峰便解釋道：“在末世初期，官方最先建立起庇護所，一邊轉移戰略人才儲備，一邊呼籲民眾前往南方基地。隻是這個時候有很多民間組織開始大肆搶奪資源，不僅招收難民，還宣稱‘國家解體，亂世為王’……”

說到這裡，越白也就明白什麼原因了。

亂世出梟雄，官方權威降低，民眾也對其失去了信任和敬畏心。

但前者為了鞏固政權，必然要“用重典”，偏偏還有比這更重要的一件事——解決天災人禍的末日。

此題簡直無解。所以，各地割據，政權瓦解。

趙淩峰和寧悅兩個人精，對視一眼皆裝作看不見她恍然大悟的表情。畢竟，這些事情不用專門打聽就能知道。

越白沉吟片刻，道出了自己的目的：“我問這個主要是想做個市場調研。依你們看，咱這酒店前期在這兩個基地能打出名聲來嗎？市場規模如何？對地方有沒有影響？會有危險嗎？”

她一連問出幾個問題，都直指要害。

被問到的兩個人非常認真地想了想，趙淩峰率先擲地有聲道：“白老板的酒店放在末世任何地方，都毫無競爭對手。不過……”

“酒店目前規模太小，市場會越來越大的，到時候供不應求不說，還會引起各基地裡的混亂。”

寧悅顯然也是這個意思，附和道：“不錯。我聽說白老板收取的房費為金銀珠寶，這要是傳出去，壟斷是必然的。”

因為這些東西不值錢，荒廢的商場裡，有心人隻要出去找，就不會給其他人留下一絲一毫。更嚴重的，可能造成哄搶，到時候死的隻能是底層人。

所以說，後期酒店如果不能自立，就會變成其他基地的後勤庫，合作都沒的談。

除非……

說到這裡，兩人不由自主地看向越白，除非白老板自己成立基地。

寧悅歎了口氣，不怪唐易一開始就這麼想，在亂世中，自由是最不值一提的東西，不管你貧窮還是富有。

越白罕見地沉默了，她又何嘗不知道呢？

從一開始，係統讓她完成的任務就是拯救世界！基調定這麼高，她一直不知道該從哪裡下手。

越白想了想，拍下桌子，“從南方基地開始！”

她拿起筆，對趙淩峰說：“南方基地整體情況，你知道的都給我講講。”

後者早就在心裡打過一番草稿，此時沒有停頓就說了出來：“基地分城外和城內，城內有五個區：A、B、C、D、E，研究院和政管院在最中心的A區，那裡有最強的守衛隊駐守。”

“外圍依次是另外四個區，城外……城外其實不屬於南方基地管轄範圍，當時官方為了防止喪屍異變擴散，早就封鎖了城內各個路口，關卡派守衛隊看管。”

“在接收大量民眾後，基地因為無力安置頒布了相關規定，其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積分管理製度。按貢獻給積分，積分兌換物資。”

“並且，想要進城必須滿100積分。”

越白心道：怪不得私人基地逐漸勢大呢。

“後來積分不夠的人隻能在城外安置，好歹離基地比較近，附近的喪屍被清理過，變異動植物的蹤跡也比較少。”

“聽說你們上次兌換的物資送人了？”越白突然想到昨天那個張隊長說的話。

趙淩峰一頓，“嗯，有一些交好的人。”

“傳單也是發給他們的？”

“我覺得需要的人，都發過。”

還真是聖父啊，聽李曉呈說，他們能發現酒店就是因為趙淩峰救人。

越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又一眼，“雨星是怎麼回事？”

趙淩峰被問得一愣，沒想到張世民當時罵的話她還記得。

他看了看麵前的兩個女人，猶豫道：“基地內有紅燈區，活不下去的……都這樣賺積分。”

越白皺眉，冷聲道：“你們去過？”

寧悅垂下眼睛，眼觀鼻，鼻觀心。

趙淩峰也不由得皺眉，“沒有，這是隊裡的規矩，違法的事情不能乾。”

越白鬆了口氣，嗤笑道：“現在還有法律嗎？”

恐怕就連小孩子都知道，末世伴隨著無序和動亂的政治社會。

趙淩峰神色一僵，確實，就連基地裡也沒有嚴令禁止這些事情的發生，想當初官方為了法治可是處決過不少動亂分子。

他不再想其他的，一五一十道：“張世民是第四小隊的，他的靠山是守衛隊徐部長，平時在基地裡作威作福慣了，沒有多少人敢惹他。這次回去，他最可能將酒店的事情告訴徐部長。”

“他敢報複我？”越白有些好奇，她自認為昨天已經嚇到那個王八蛋了。

寧悅輕笑道：“老板，有些人就是賤的，你放他一條命他還以為你怕他呢。”

不是她不信白老板的實力，而是人性如此，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

趙淩峰點頭，“張世民欺軟怕硬，當麵一套背後一套，可能會兩頭騙。”他會怕酒店，但欲望不會消失，在沒搞清楚酒店真正的底細前，不會乖乖聽話的。

越白仰頭靠在椅背上，輕聲道：“三天，夠他來回跑一趟了。如果到時候他沒有動靜，我殺去南方基地，今天是第一天。”

趙淩峰和寧悅對視一眼，都明白這恐怕不是她的主要目的。

而另一邊的張世民，天黑後在附近樓裡躲了一整夜，趕回基地的路上還失去了一個弟兄。

王旭開著車繞過一片混亂的自建房，在進城關卡處停下。

他獨自上前跟守衛打了個招呼，隨後才被放行。

車內氣氛壓抑，有弟兄忍不小聲問道：“老大，我們真去給那小娘們兒整啥KPI啊？”

張世民臉色陰沉，默不作聲。

王旭看見後斥了一聲：“瞎扯什麼蛋！個給臉不要臉的臭丫頭……”

話未說完，他的頭就被打了一下。

副駕駛的張世民收回手，陰惻惻道：“你個蠢貨，什麼時候把你那腦子從□□裡提上來！”

“……嘿嘿。”王旭被罵了也不往腦子裡去，舔著臉笑道：“老大您說，您說怎麼辦，我一準服從命令。”

其他人也都一一附和。

張世民看著街道上破敗蕭瑟的景象，再想想昨天看見的堪稱金碧輝煌的酒店，心下火熱又不甘心。

他冷聲道：“怎麼辦？嗬，你們說，如果研究院那幫家夥知道酒店能阻擋喪屍，知道那賤丫頭有異能，他們會不會去把人抓回來？”

王旭聽得一愣，問道：“異能……那丫頭有異能？”

張世民冷冷地看他一眼，“能一腳把我踢飛，手槍不換彈夾，她沒有異能誰有異能？”

“再說了，就算她沒有異能，擁有那麼多物資，政管院會放過她？”

其餘人聽得認真，覺得很有道理，紛紛點頭。

一隊員問道：“那要是她殺…殺過來怎麼辦？”

張世民沒計較他那沒出息的樣，笑道：“那也是外城那幫人太過囂張，驚動了城內研究院和政管院，我們尚且自顧不暇呢，哪裡還有餘力幫她做事呢？”

王旭佩服得連連點頭，“老大真聰明！”

“就是不知道A區的會不會管這事？”

“先報給徐部長，他會去邀功的。”張世民摸著下巴道：“至於A區的，哼，那幫瘋子巴不得全世界的人都消失，隻剩下異能者呢。”

其餘人聽了都沒說話，A區的人他們惹不起。

車輛停在一平房外，注意到這邊動靜的人們紛紛低頭避讓，走得遠遠的，唯恐被這隊人看見，一不小心遭難。

東邊一房間裡，靠窗坐著的瘦弱女人聽見腳步聲連忙起身，麻木的眼睛轉動著，捂住自己乾癟的肚子盯著門。

門把手轉動，她抬眼看去，擠出一個諂媚的笑道：“有、有吃的嗎？”

來人脫著褲子沒有說話，女人乾澀地咽著不存在的口水，慢慢躺下來……

城外一處棚子裡，吳秋花從磚瓦壘的灶台上端下來煮粥的小鐵鍋，盛了一碗放在地上，旁邊眼巴巴看著的小孩便迫不及待趴下去抿了一口。

“小心燙，等它涼了再吃！”吳秋花摸了摸許安的腦袋，雜亂的頭發長時間不洗有些硬得硌手。

許安抬起臟兮兮的臉，眼睛瞪得圓圓的，“媽媽，好香好甜啊。”

說話的時候，口水順著嘴角流下來他也不在意，隨手擦掉，又盯著地上煮得濃稠的粥。

吳秋花用布滿老繭的手捧起來還在發燙的碗，乾裂的嘴唇輕輕吹了吹，“這是大米粥，你小時候吃過的你忘了？”

“我吃過嗎？”

她幾不可聞地輕笑：“當然，好多好吃的你都忘了……”

許安不去問是哪些好吃的，眼裡隻剩下麵前的白粥了。

吳秋花雙手舉著喂他，時不時還被他讓一口。

夜裡，許安在她的懷裡動來動去，半天沒睡著，“媽媽，趙叔叔還會回來嗎？”

吳秋花閉著眼睛道：“我也不知道。”

許久之後，許安才再次傳來聲音：“我還想吃白粥。”

“……”吳秋花忍不住撫摸著胸口處的硬質傳單，聲音輕輕的：“過幾天，等大家決定好了，媽媽帶你出去。那裡會有很多好吃的，但是要走很久的路，還會見到好多怪物，你怕不怕？”

“……”微風吹過，塑料棚發出輕微的聲響，她用手摸摸懷裡的臉，發現他已經睡著了。

黑暗中，吳秋花睜著眼一夜未眠。

與她懷有同樣心情的人，還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