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底,卜一的新房裝修合同完成簽訂。同期,綜藝節目《樂隊新一派》即將迎來首次錄製。在出發W市前,他擠出時間,難得趁著園區人少,悄悄來到彆墅現場,去看看這個未來被稱作“家”的地方。
老劉陪著他一起,兩人站在空曠的會客廳內。昏黃的臨時照明燈,投射在水泥牆麵上,光線下,卜一認真的環視周遭。他眼神專注細膩,從牆麵屋頂到切線開槽,興奮、溫暖、且又虔誠。如此毫不相乾卻又毫無違和的狀態此時疊加在卜一周身,有那麼瞬間,老劉福至心靈,他似乎好久沒有看到過如此溫潤的卜一了。看來,她真的在溫暖他。
老劉一時感念,掏出手機,拍照留存。
卜一聽見聲響,回了回頭,不置可否。
次日上午,卜一出發前往W市,提前就錄製環節與節目組進行鏡前溝通後,異日,迎來正式錄製。這也是他自北美歸國後,重操舊業,並以導師身份登上樂隊團綜類節目的舞台。
消息一出,話題自是不斷。
有關卜一的學曆問題,再度被扒了出來。林曼也是這次得知,原來卜一的就讀院校,竟是大名鼎鼎的 Wharton商學院。
除此外,關於卜一在大學期間玩票樂隊貝斯的履曆也被翻了出來。甚至有商院網友跳出來佐證。
【據往屆學長爆料, Wharton曾有一個在北美留子圈裡紅極一時的樂隊,叫‘what’,裡麵的貝斯手是中國人。當時不止留子圈,甚至在整個藤校聯盟裡,what都很出名,經常各地參加演出。後來因為貝斯手的退出,這個樂隊再也找不著合適的人選,剩下的幾名團員也不願將就,慢慢團就散了。聽朋友說,當時SN和佳美兩家經濟公司都對他們有簽約意向了,愣是沒有成,也挺可惜的。直到後來卜一在內娛出道,有校友說貌似就是他,那個退出的中國貝斯。】
【哇塞,真嘟假嘟?SN和佳美啊,這麼能打?要是他沒回國,豈不是早在國外直接出道了?】網友A評論道。
【我們一哥就是這麼棒!優秀的人在哪裡都能發光!那些拿我們一哥學曆說事的人,可閉嘴吧, Wharton哎,祈禱自己這輩子能去上吧。還說什麼玩樂隊玩物喪誌,你行你上啊,你能玩出道,你媽鐵定誇你!】網友B鐵定是唯粉。
【Wharton怎麼了,沒畢業不白搭,有什麼可嘚瑟的。】網友C嘲諷道。
......
林曼關注著微博上的各種聲音,也關注著卜一的動向。直到卜一頂著裝造出現在視頻裡,對她微笑。網絡上各種嘈雜的評論,質疑聲、讚美聲,全都不再重要,他隻要做好自己就好。
“哇哦,好帥呀。”
話說出口,林曼自己反倒不好意思,她似乎很少用如此膚淺的話語去直白的稱讚他。
“妝有點厚。”卜一直言道。
“嗯,看起來很朋克。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上台表演呢。”
“有一個開場秀,需要我們5個導師登台。”
“那你好好表現哈,我還沒看過你的樂隊演出呢。”
“沒問題,等錄那part的時候,我讓小凱給你錄一段。”
“好呀。對了,你這次要錄幾天?”
知道他在W市,滿打滿算高鐵不到2個小時,林曼心裡生出點心思。
“今天、明天,後天下午飛S市拍個廣告。怎麼了?”
卜一看她眼珠子四下提溜,疑在思考其他,不免好奇。
“沒什麼。”
她算了算日子,卜一周四剛好飛走,避開了周末,她無法成行,索性作罷。
卜一正打算說些什麼,小凱敲門催場,他回頭示意後,又僅著時間囉嗦最後兩句。
“我給你寄了點東西,這兩天估計能到,你到時候留意著點。”他囑咐道。
“都什麼呀?你彆總給我寄東西,家裡都快堆不下了。”
林曼嘴上抱怨,但心裡還是一陣甜蜜。畢竟,沒有誰是不喜歡收禮物的,尤其還是心上人精心準備的禮物。
“沒什麼,都是些吃的用的,你挑些自己喜歡的,剩下的可以送人。”看著林曼愉悅的小表情,他也笑了。
小凱二次催場,兩人放下了膩歪,各自忙碌前程。
隔天,卜一寄來的快遞如約而至,果不其然,又是滿滿一大箱子。吃穿耗用、飾品包包,方方麵麵算是被他安排的明明白白,就連林曼放在樓道裡吃灰的小電電也能被他照拂到。她一件件從箱子中拆著整理著,跟掏盲盒似的,好不快樂。
第二天上班,洪馨看著眼前煥然一新的林曼,連連嘖嘖。
“喲吼,發財啦?這是去哪兒散財啦?”
洪馨上下打量著林曼的新衣服,伸手摸摸料子。
“彆說,質感挺不錯。小妞眼光不錯哈,在哪兒買的?”
“咦?這不是loewe的飄帶衫嗎?”一旁小劉咽下嘴裡的煎餅,插話道。
“啊?是嗎?”
“乖乖嘞,你怎麼知道?”
兩道聲音發出,小劉一時不知該先回應誰的。就撿著自己知道的說。
“就前一陣子,一哥通告穿過啊,你沒見過嗎?”小劉順勢登上微博,點開超話,衝兩人努努嘴,“喏,就這個,群裡有人扒同款啊。就是跟林工的不同色而已。”
洪馨掃了眼,還是那場綜藝錄製的現場圖,怪她沒留意。
倒是林曼詫異了,想起昨天拆箱時某人外包裝上標明的用途“防曬衣”,她真是要被逗笑了。誰家好人拿它當防曬衣,怕是品牌方聽到這個理由也是要整個無語子。
被小劉這一番科普,洪馨免不得調侃起來。
“行啊,出息了,這襯衫估計不會便宜。說吧,最近又打哪兒發橫財了?這致富渠道不得跟咱們分享分享,苟富貴莫相忘啊。”
隨著她的打趣調侃,話題歪了樓,林曼趁勢把卜一寄來的各種甜點小食拎了出來,直往洪馨懷裡塞。
“有有有,不敢忘,不敢忘啊。”
眾人知道林曼愛搜羅各種稀奇古怪小零食,也就收下了美意,不再打趣。
趁著上班前的空擋,林曼悄摸點進卜一的超話裡,就今早這一出,她勢必要再翻找翻找,看看是否還有其他漏網的同款。一番費勁下來,同款寥寥無幾,倒是翻出了不少心水的照片。林曼挨個點擊保存,末了,又在手機上欣賞一番,真是越看越喜歡,越看越上頭。林曼突然理解了那些追星女孩們的嗨點,臉上浮出一抹燥紅。
晚上,同卜一視頻時,林曼聊起了同款的事。
“對,那個是同款,我給你拿的是你穿的號,專門換了顏色。”
像是摸透了姑娘的心思,他複又補充。
“就這一件。其他衣服是我找代購拿的。有些牌子我沒法上門,女裝店也沒法進,就托盼盼和路姐幫的忙。你都上身試了嗎?合身嗎?”
“合身呀。還都是我喜歡的類型,眼光真不錯。”
“那是,這點算是誇對了。眼光不好還能找到你?”卜一衝她嘚瑟道。
這變相的稱讚聽得林曼兩眼一眯,樂了。
周末,林曼拎著大袋禮物回到了桂花苑。開門的是仔仔。
林曼放下手中的東西,洗把手,掏出了一盒點心轉手給了小朋友,便走進廚房幫李女士打下手。
“回來了?”李女士剁著整雞,問聲道。
“嗯。”見水池裡放著蔥薑蒜,林曼上手清洗。
“你最近跟李淼聯係了沒?這一陣子也不見他常回來,跟你曹姥打聽,她也說不清楚。”李女士手上忙活著,嘴裡絮叨著。
“沒有,估計人忙吧。我這陣子不也是剛忙完。”
“你呀,也彆太矜持。該主動就主動點,約約人吃飯什麼的。人家李淼多好一孩子,長得不錯,工作也好,家裡也都是知根知底的......”
見林曼不吱聲,李女士手中停頓,瞟她一眼。
“沒聽見?”
“聽著呢。這些都弄好了,我過去看看仔仔。”
她把手中的東西放在案頭,轉身出去。
“哎,也不知道又彆扭個啥。天天憋著個嘴,也不吭聲。你有那本事你倒是自己找啊,沒那本事,給你說的又不聽......”
關上了門,但關不上李女士的一通牢騷。隔著推拉門,還能時不時的聽到她的嘚嘚。
林曼跟仔仔大眼瞪小眼,無奈的出了口氣。
“姑姑,你最近很累吧?”看著林曼不複進門時的精神,仔仔貼心的說道。
“還好,有點兒。”
“用我們陳老師的話說,就是‘心累’。”
小家夥半知半解,一語道破天機。可不,就是心累,好好回家吃頓團圓飯,還得被說教,換誰不心累。林曼望著身前的小朋友,親昵的摸摸頭。
“放假了嗎?”
“放一周了。”
“爸爸媽媽有說帶你去哪兒玩嗎?”
“沒有~~!!”
小家夥語氣有了些沮喪,惹得林曼好奇。
“怎麼了,放假了不開心嗎?”
“開心呀。要是不上補習班就更開心了。”
原來如此......
“不過,我最喜歡的架子鼓老師請假了,暑假暫時上不成了。媽媽知道後,又給我報了一個書法班。”想到這兒仔仔就鬱悶。
望著小家夥愁眉苦臉的小表情,林曼很是想笑,但她還是厚道的忍住了。
“老師請假了?不會是跑路了吧?”怪不得她多想,實在是諸如此種案例舉不勝舉。
“不是。嘉寧老師是去參加節目了,所以暫時沒法給我們上課了。”提起這個,仔仔眼神都亮了。
“喲,那厲害呀,都去參加節目了?什麼節目啊?”
“一個關於樂隊的節目,要打比賽的,還有好幾個明星參加。”小家夥說起來,可驕傲了。
這路數,聽起來竟然如此耳熟,林曼貿然一猜。
“該不會是《樂隊新一派》吧?”
“嗯嗯嗯,好像就是這個,叫什麼派的,我就記得樂隊了。”仔仔點頭如搗蒜。
人生啊,就是這麼多巧合。林曼有時想起她和卜一間的際遇糾纏,看似諸多的不可能,偏偏就往一處湊。隻能說,緣由天注定。
這一大一小因得這點共同話題扯閒篇,好不熱鬨,直到林立進了門,李女士也把飯菜擺上了桌。
“方圓呢?”李女士開口道。
“單位值班呢。這不到汛期了,又該她們水利上防汛防澇了,忙著呢。”林立解釋道。
李女士點點頭,不在多言,招呼幾口人開飯。
“我說,你們單位有沒有單身的,大一點也沒關係。最好是本地的。”李女士歪頭對一旁悶頭乾飯的林立提到。
“乾嘛?給人介紹對象啊?”林立夾起眼前的雞爪,回應道。
“嘖,還有誰?!”說罷,她抬眼睨了眼對麵的林曼。
林立想起之前跟老婆的討論,這會兒斟酌開口。
“曼曼?她著急什麼,還早著呢吧,再玩兩年也行啊。”
林曼向他投來感激的眼神。
“早什麼早。你是不知道現在剩男剩女有多少。為什麼剩?還不是挑剔來挑剔去,最後把自個兒挑剩下了。你是不知道,現在好男孩兒有多搶手,但凡是條件好點兒的,基本上都有人了。”
林立就乾聽著,也不附和,更不發表意見。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妹,彆看著柔聲柔氣的,那主意可正了。現在長大了,翅膀硬了,更是誰的話都不肯聽的。為她好也不知道是為她好,白眼狼著呢。我啊,現在就她這一茬事了,給她打發出了門,你讓我操她閒心我都不愛操。免得落人埋怨,還不領情,我何必呢。”
林立抬眼望了眼自己妹妹,見林曼麵無表情,他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你是不知道,我看好了一個,就咱對麵你曹姥家的外孫,李淼。模樣你是知道的,工作呢,在商品交易所,那可是標標準準的金飯碗啊。就這條件,哎,人家看不上,也不知道天天在清高個什麼勁。所以啊,我這說的人家不聽,你就替我上點心,在你們公安係統裡踅摸一圈,看看有沒有條件好的。就是大幾歲也無所謂,離婚的也行,隻要沒孩子......”
林曼強捺住心中憤懣,幾次想出聲反駁,但考慮種種,忍下作罷。
她多想告訴眼前的兩人,我不是單身,我有男朋友,他是卜一,是一個特彆好的人。但換來的呢,肯定是李女士無休止的盤問、否定、打擊和反對,這是她基於親緣關係以及親身經曆對於李女士多年評判過程的一套經驗總結,屢試不爽。但她不想拿卜一出來以身犯險,那是她的心之所愛。她可以任她評判,他不行。
林立眼見著林曼手握成拳,鬆了緊緊了鬆的,瞧出了些許端倪,便出聲截了李女士的話頭。
“行了,知道了。等回頭我跟曼曼聊聊,這事兒也不能剃頭挑子一頭熱,也得聽聽咱曼曼的意見跟想法。”
此話說的在理,李女士一聽,不再吭聲,場麵總算安生下來。
飯吃完,洗刷完餐具,林曼找了個由頭打算先走。趁著李女士收納禮盒的空檔,借著林曼穿衣換鞋的功夫,林立挪到了妹子身側,小聲嘀咕了幾嘴。
“咱媽說的話,你彆放在心上。談戀愛的事兒嘛,又不是拉郎配,你哥也不是那牽媒拉線的主,有合眼緣的你就談,沒有的話就再尋尋。這事兒也不能上趕著,沒那必要......”
林立的簡單幾語,讓林曼心裡有了觸動,她咽下了鼻音,點點頭:“知道啦。我先走了。”
晚上,林立兩口子聊起這事兒,還是一通琢麼。
“咱媽也是,好好說不行嘛,非得夾槍帶棒的。要是換成我媽,我倆早都乾仗了。”嫂子方圓忿忿道。
“哎,我媽呀,你又不是不知道,刀子嘴一個。”
“得了吧,當年我進門那會兒不也是擺了一出兒。說什麼不同意咱倆在一起,要是結婚,就跟你斷絕母子關係麼。這話當時是沒傳到我耳朵裡,要不然啊,嗬,咱倆早都愛咋咋地。”方圓想起婚後有次串門,被好事的親戚說漏了嘴,自己還不知道當時竟有這一出呢。
“哎,都多少年過去了,還提它乾嘛。你看咱現在過得多好,這要論起來,不就是啪啪打人臉嘛,是不是?所以啊,日子是過給自己的,管她咋說呢。”林立見老婆提起陳年舊事,趕緊就坡下驢打算揭過。
“嗯,是這麼個理兒。不過,我得提醒你啊,曼曼的事兒,你彆聽你媽的往前衝。我隱約覺得她肯定是有情況,但眼前是不想跟咱們說。不說彆的,我不衝你媽,我就衝她是我小姑子,仔仔打小她不少幫我帶,就這點我都感謝她。平常待我們也是有來有往的,遇事兒啊,我站曼曼。”
再想想自家婆婆往日的一些處事做派,方圓心裡自是有了一番計較。
她緩了緩神,又補充道:“這剛好仔仔放假了,光在你媽這傻玩兒也不行,暑假班馬上要開課了,可以給他送去了。我們這陣子正忙,周末的話,我還想跟曼曼打聲招呼,讓她幫我帶兩天仔仔。我爸下周要辦住院,我實在是拉不開栓了。”
“行,你不好意思開口,我去跟曼曼說。”林立又接上茬。
“嗯。我們水利上就這點不好,越是入夏越是忙。今天值班時,隔壁張濤還提了一嘴,過兩周,內陸抗澇培訓就要開始了,今年我們兩個科室都要去人,他們科是李碧瑩去。我估計呀,我們科長一看他們出的是女同誌,八成也會派個女的去,我尋思很有可能是我......”
“讓咱去咱就去,你彆有負擔,家裡有我呢。”
......
對於哥嫂兩人的盤算,林曼自是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