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駛出小區不久，林曼來電，他戴好耳機。
“小遠哥，剛才沒能下樓送你，就換這種方式再陪你一段兒吧。”
“好。”電話這頭，傳來卜一的低聲笑語。
“你之前沒從Z市坐過高鐵出發吧？”林曼詢問。
“有，但都很早了，至少五六年前了。”卜一細想了下，認真回答。
“嗯，那還好。主要是擔心你從沒坐過，又沒人跟著你，怕你不知道如何操作。”
“哦，所以你打電話，準備遠程指導，是吧？”卜一道出了姑娘的另一重心思。
“嗯。”得到林曼的肯定回答。隨後，又聽她問起：“這會兒上高架了嗎？”
“上了，剛上高架。”卜一看了眼行車導航，說道：“預計還有8分鐘到車站。”
“好，你看下定位的是幾號站口？”
卜一順從道：“北3站口。”
“一會兒下車後，你直接進站，不用取票，可以直接刷身份證乘車。”
“好。”
“你的檢票口在6B。過完安檢進入大廳後，出現在你麵前的是10-14A號檢票口，你直接右轉，一路向前，小號段的檢票口全在前麵。A口對麵就是B口，它們是相對的。”
“哈哈，你挺熟啊。”聽著姑娘的交待，卜一忍不住說道。
“嗬嗬，沒辦法，經常出差。”
想起什麼，姑娘繼續道：“對了，6B和7B之間有衛生間和茶水室。需要方便的話，可以就近。”說完，自己都不好意思了，真把卜一當成首次出門的孩子。
卜一可沒有半點羞感，聽著姑娘事無巨細的念叨，他嘗到了久違的牽絆，甘之若飴。
“還有啊，萬一真被人發現了，實在不行你就下車。站在站台上尋求車站工作人員幫助，讓他們幫你換乘。”
“啊？”卜一不解。
“我查了，在你這趟車之後，還有一趟去J市的末班車。如果有突發情況，你可以擇機下車。但換乘前，一定要告訴站台工作人員，讓他們幫忙跟新車次人員對接。你雖然沒有買那一趟的車票，但有工作人員引導，你可以坐餐車車廂。不過餐車需要有消費，到時候你隨便買點吃的就行。”林曼說的很是詳細。
“這也能行？你試過啊？”卜一甚是疑惑。
“啊？嗯......”沒成想，去年跟洪馨在高鐵站鬨得笑話，今年倒還有了用處。
怕卜一揪著話頭追問下去，她轉了話題。
“這會兒到哪兒了？”
“看見車站了，馬上就到。”
語畢，兩廂都安靜下來，靜待後續操作。
1分鐘後，卜一話音傳來：“到站了，下車。”
短暫的窸窣聲後，林曼聽到車門關閉的聲音。不等她開口，卜一頗有自覺的向她彙報實時進度。
“現在進站。”
“安檢啦。”
本就是夜間，車站旅客不多。卜一進入車站後，目光掃視一圈，直接鎖定裡側的安檢窗口，兩名工作人員正在當值。他利落掏出身份證件，刷機驗證，在工作人員恍惚之間，已進入行李過檢環節。
“咦，剛才那人名字真簡單，三筆就完事兒了。”工作人員A某最近正發愁給家裡孩子起名，天天盯著往來旅客的姓名獲取靈感。
“多簡單？丁一？工作人員B道。
“跟那差不多意思，但不姓丁，不是常見的姓。”A某繼續道。
“姓啥？”一旁的安檢員C某也好奇了。
“蘿卜的卜。”A某的翻譯簡單易懂。
“卜？你確定？三筆的話......卜一？！那個演電影的卜一？開什麼玩笑？”B某滿臉不信。
“怎麼開玩笑了？就是這名字，我在跟前看了。”麵對質疑，A某言之鑿鑿，也起了爭辯：“就一個名字而已，說不定就是重名了，哪兒就是你說的那個演員了，瞅瞅你激動的。”
這短暫的插曲卜一自是不得而知，他行李簡單，安檢迅速。待通過後，抬眼便看到了姑娘描述的場景，如出一轍。
他喃喃自語：“已經過安檢了，6B，6B。”
姑娘適時開口，“向右轉。”
時間緊張，不容他思考，行動已聽從了指令。他一陣小跑，8A，7A，6A。
“B口在對麵方向。”他向對麵看去，果真。
班次已開始檢票，他挨在隊尾，順著隊伍逐步前進。
“在檢票了。”
“好的，你在3號車廂。下站台時，注意下頭上懸掛的導引牌，上麵會顯示車廂的位置。彆跑錯了。車票信息發你微信上了，你看下座位號。”
“好。”
跟著林曼指揮，一步步，順利找到車廂位置，不待多時，車輛到達，他登車落座。
“已經坐上車了。”他向她及時彙報，好讓她放下心來。
“嗯，不錯，配合順利，嘿嘿。”希望這趟行程一直順利下去，林曼心中默默祈禱。
“好了，要發車了吧，那我就先掛了哈。”姑娘試探的問到。
電話那頭，卜一長歎了口氣，並未開口應聲。
姑娘知道，他同她一樣，怕是不舍吧。
“對了，一會兒發車了，彆忘給劉哥發個信息哈，他心裡也好有數，安排接站。還有你表弟，也可以讓人放心回去了，不用跟著操心啦。”
“嗯，好。”
知道姑娘是個貼心人，連帶著其他人等都能一並關懷到。他心底軟化，感受到車輛開動的跡象，雖然不舍，還是說出了口。
“好了，乖，我這邊發車了。你忙了一天，也累了，早點休息吧，到了跟你報平安，拜了。”
“嗯，拜拜~~”
強力抑製了情緒後，卜一率先掛斷電話。車窗外，點點燈光，無法溫暖冬夜的寂寥。
對於林曼的叮囑，卜一逐一照做，先後聯係了劉哥和鄭博後，壓低帽簷，窩在座位閉眼假寐。
俗話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他清楚，這兩日的正常生活，對於常人平淡普通，可對於毫無任何私人空間的卜一來說，堪比奢侈珍品。品嘗過珍饈佳肴的人，又何嘗能輕易咽下殘羹冷炙？至此一彆後，他何時才能再有如此機會呢？
不同於卜一的傷感，林曼這頭剛掛了電話，便收到洪馨的刷屏信息。
“卜一果真回Z市了，網上有人掛出了他的機票。”
“然後呢，你們去機場蹲守了？”林曼揣著明白裝糊塗。
“我沒去，超話裡有姐們去了，但是貌似沒有蹲到，說是臨近航班點了，也沒有見人。”
“會不會是走的VIP通道，沒有見到？”林曼起了惡趣味，故意逗起了自家姐們。
“你當粉絲吃乾飯的，當然是全方位把守了，都沒有見到。有小蘿卜猜會不會是故意定的這趟，虛晃一槍，其實人還沒有離開。”
喲吼，不錯，思路對了大半，但還是跑偏了方向。林曼沒有再展開話題，隻是附和著洪馨的話頭順了下去。洪馨見姐們並不熱絡，也討論不出個所以然來，索性換了話題。
“哎，這大晚上的，你也沒點夜生活？還有這閒空跟我聊天呐。”洪馨賤不嗖嗖的問到。
“我有以下六點不知當不當講~”
“say！”
“......”來自林曼無聲的回應。
洪馨晃神兩秒，get到了林曼的梗，也不氣惱，繼續問到：“怎麼，你男人走了？”
對於好友這大喇喇的言語，林曼早已適應習慣，沒有芥蒂的回複到：“嗯，走了。”
“喲，這也沒待幾天呀，來去匆匆，什麼時候走的？”
“今晚走的。”
“我說呢，怪不得。”洪馨故意賣了關子。
“怪不得什麼？”林曼上了鉤。
“怪不得聽你說話都是失落感，一副欲求不滿的樣子，哈哈哈。”
麵對洪馨的口無遮攔葷素不忌，林曼素來是白眼應對。
“行了，不跟你貧了。主要是有個小道消息要跟你分享，我也是剛知道的，不完全保真啊，但八□□九吧。”
林曼這會兒倒是沒有半點興致，就衝姐們的熱乎勁，除了卜一，一時還真讓她想不出姐們能跟她分享什麼鮮瓜梨棗。
“我聽三所經營口的人說，他們在OA上看到了一個機構合並管理方案，是關於咱們跟三所的，說是兩個所年後合並，交由劉所統一管理。線上已經走了審批流程，院裡回複的意見是讓方案再細化細化。估計是漏了風聲，有的員工看到了，後台就把權限關了，隻有所長級彆的才能審閱查看，現在用咱們的身份進係統裡，已經看不到了。”
聽洪馨講的是單位的事兒，林曼一改隨意的態度，認真起來。
待洪馨講完，林曼一陣激動。
“真的假的？看到的人多麼？”
“那就不清楚了。但你想，無風不起浪啊，既然能有消息流出，那說明肯定有戲，咱們就靜待下文吧。”
“彆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你？要是沒信兒你就不會大晚上的騷擾我了！說吧，是不是去跟劉所打聽了？”
林曼聽洪馨難得拗起了官腔，心下了然，轉個方向試問到。
“嘿嘿嘿嘿，行啊，林小曼同學，現在這聽話聽音兒的功力見漲啊。”
“我謝你啊，少廢話，快說重點啦。”林曼亟待獲知後信。
“好啦好啦，瞅你急的。劉所沒有承認，隻是反問我聽誰說的？我肯定不能把人賣了呀，就說是自己前幾天在係統裡無意間看到的，後來再想看，發現沒權限。”
“沒說彆的？”林曼好奇。
“沒說彆的。”
“... ...”洪馨的如此肯定，倒是徒留林曼一人對著領導言語暗自解讀。
像是有所感知似的，電話裡，洪馨再度開口。
“以我上班多年對領導話術的研究，外加對我師姐的了解，這事兒跑不了。”
“怎麼說？”
“你想啊，如果是無中生有的事兒，一般問到人跟前，會是什麼反應？肯定是矢口否認呐。可我師姐呢，雖然沒有承認，但她也沒有否認呐。”
倒是這麼個理兒，林曼心想，細聽洪馨說道。
“她隻是反問我聽誰說的？這說明什麼，說明與其驗證這個消息是真是假，她更關注的是消息是否泄漏了？你細品一下，是不是？”
在她的提點下，林曼恍然大悟，改口稱讚。
“不錯啊，洪大神，你這漢譯漢的功力，果真是我等凡人望其項背啊。”
“好啦，咱倆也彆尬吹了，知道怎麼回事兒就行了。有空啊，還是想想大鳥搞得那死出兒吧，他真搞跳舞，我可會瘋。”
這一聲兒，倒是提醒了林曼，掛掉電話後，她給卜一去了信兒。
“遠哥，答應我的舞蹈視頻，彆忘了哦。”
沒等他回信，林曼順手切進朋友圈翻看更新。隻見新的顯示中，卜一位列第一。
內容倒也簡單，一張從網上down下的紅唇簡圖，配上今天的日期特寫和“初次”字樣。簡短話語，把林曼羞得臉紅心跳，無不提醒著之前的發生。
她截圖保存後轉發卜一，又羞臊的添上一句。
“duck不必吧小遠哥，彆人會看見的~~【羞羞捂臉表情】。”
一路平穩，卜一原本隻是閉眼假寐，沒成想卻變成了小憩片刻。聽到林曼的專屬鈴聲響起，他恍然睜眼。看著姑娘的信息，抿嘴笑起。
“沒忘，已經構思的差不多了，明晚就給你發視頻。”這是針對舞蹈視頻的回複。
至於這個吻圖嘛，他想了想，編輯到：“僅你一人可見，放心吧。”
完事，又補了一句，“沒彆的意思，就是想提醒下你，親了人就得對人負責，畢竟那是我的初吻。”
看到信息，本就沉浸在羞意中不可自拔的林某人，這下更是被徹底按在坑底摩擦。
“啊，沒臉見人了！”她躺在床上一通輾轉，捶胸頓足。
掙紮間，想起“初吻”二字，卻又樂不可支。
總算鬨明白朋友圈裡的初次二字是指何意後，姑娘複又想起網上對卜一“媽生桃花臉”的熱評，不得不感歎，果真是欺人的皮囊啊，殊不知，卻包藏著如此純情的心。
眼看時間不早，卜一再次提醒她。
“還忙著嗎？彆忙了，早點睡吧乖，我也趁空眯會兒。”
林曼想他也是累了，便順從道：“知道啦，就睡啦，晚安咯。”
罕見的，卜一的回複不再是一如既往的互道晚安，而是：“愛你~~”
林曼承認，她醉了，一夜深沉。
夜裡，老劉帶著小凱成功接應上卜一。
待坐上車，老劉忍不住調侃，“可以啊，這都開始整上孫子兵法了。那叫什麼來著，聲...聲...”
“聲東擊西。”小凱在一旁找補道。
“啊，對對對，哈哈哈。你彆說，這偶爾來次高鐵確實也挺新鮮的，也沒人扒出你的訂票信息。”老劉興奮上頭。
“又不是提前訂票，扒什麼。”卜一沒好氣兒道。
“嘖嘖嘖，行啊，高招啊。這機靈勁兒，一看就是林妹妹的主意。”老劉篤定道。
“嗯，她經常坐高鐵，臨出發前才幫我定的。”提起林曼，卜一不免小小驕傲一把。
“瞧瞧，小凱，什麼叫聰明人。你是沒跟人林妹妹接觸過，跟你差不多一般大，通透著呢。以後啊，多跟人學著點。”
“哎呀，肯定的啊。再說了，能讓一哥相中的人能是普通人？我呀，是不像樂哥經常跟著出去，等有機會肯定得多跟嫂子學習學習。”
兩人一唱一和間，馬屁拍的相當到位。卜一也不是那喜好阿諛奉承的主兒，聽聞幾句，便轉了話頭。
“明天美樂的年會是幾點結束？”
“8點。”小凱回答。
卜一看著手機裡的舞蹈視頻，盤算了時間後，囑咐老劉。
“明天晚上結束後，我就直接回工作室了，後麵有什麼應酬，你幫我撐著。”
“有事兒啊？”老劉反問。
“嗯。”
見卜一盯著手機點頭回應，老劉隻道一聲：“行吧。”
“謝啦，劉哥。”
短短一語，換來小凱的詫異，他透過後視鏡衝著老劉直瞪眼。老劉明白，小凱這是詫異自家正主什麼時候轉脾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