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沉，林曼自演出廳出來，尚有一絲暈眩。坐在車內，她回想今天發生的一切，猶如夢境般荒誕，卻又在荒誕中砸吧出詭異的順暢。一步步遞進，看似毫無牽扯的樁樁件件，又有著提前布局般的和諧自然。

直到車門打開，門外之人夾帶著些許涼意進入空間。隨即而來的，是遞她懷中的一袋禮盒。

“打開看看，喜不喜歡？不知道你愛吃什麼口味的，我就選了一款禮盒裝的。”卜一落座，係上安全帶。

林曼看清手中之物，想起了今早一度衝上榜單的熱搜新聞。原來是買給自己的，她有些失神。

卜一看她不答話，自顧自的說道：“我平時不怎麼吃甜食，因為牙口不好，所以買的時候也沒嘗嘗。你試試看，據說這家是最純正的意式巧克力了。要是不喜歡，我回頭再給你找彆的。”

林曼仍無反應。

卜一小聲嘀咕：“是不是累了？困了？”

想起什麼，又問前排盼盼：“你們晚上吃飯了嗎？”

盼盼一拍額頭，道說糟糕，忘了安排餐食了。卜一沒有埋怨，隨即交待司機前方飯店停車，打包些吃的再走。

車輛停靠到位，盼盼小樂討論點餐。林曼開口：“卜老師，我有話想跟你說。”

車內頓時安靜，默了兩秒，小樂有所反應：“那什麼，一哥，我跟盼盼直接到店裡看下有什麼吃的。”說罷，拉上盼盼，示意司機一起下車，留下空間給兩人。

卜一看著姑娘撐肘抵窗，一副沉靜，心裡突生不安。忐忑間，又不乏有所感應似的，靜候達摩克利斯之劍。

片刻後......

“卜老師，你該不會是喜歡我吧？”

劍落，林曼一瞬清醒，卜一心石落地。

“對，沒錯，是喜歡你，看出來啦？”卜一坦誠，不帶任何猶豫。

是呀，還有什麼看不出來呢？打著送劇票的名義，把自己留下，如果不是預知後續安排，怎麼可能提前就訂好3天房間？手中的巧克力，以及後台同白明州的簽名合影，還有那張據說極具收藏價值的黑膠，行程如此密集，他還要分心為自己準備東西，都是自己的隨口一說，他卻記在了心裡，不可謂不用心。

她自認為自己與他僅是男女之間的普通交情。但，普通友誼怕是不能做到這個份上吧？想起一直以來縈繞她心間的不解思緒，不怪她起了大膽猜測。

本想試探一問，驗證所思。不成想，卜一直接直球回擊，反倒激的林曼不知所措。

她試圖做些什麼緩和當下尷尬情境，打開手機，微博熱搜“卜一 《蝶》”叮咚彈出。

她趕忙點開，卜一微博頭條顯示：“我的心心念念，終於看了。”附圖舞台場景以及後台與白明州相會圖、合拍圖。緊跟白明州回複：“感謝兄弟到場支持，禮物不錯。”一副親昵作態，引得兩方粉絲高度熱評。

林曼看微博並未暴漏自己丁點，心下一鬆，她可不想因為自己掀起粉圈的腥風血雨。退出微博，進入微信，看到朋友圈更新，點進查看，還是卜一。

不同於微博宣傳，僅有“我的心心念念”短短6字，配圖也是新的，一張不知何時抓拍的內場圖，圖片中的林曼和周遭觀眾一起，專注看劇。她瞧了眼發布時間，那時演出剛剛結束。

如果說卜一的坦誠讓她有些不知所措，此刻看到這6字信息，她隻覺迷惘，卜一是何時對自己起了心思？

卜一見姑娘翻看手機後，又是一番沉思，忍不住側首窺視她的屏幕，見是自己微信界麵，有了答案。

“嚇到了？”他問，有些忐忑。

“嗯，有點兒。”她坦白回答。

“彆害怕，如果我的喜歡讓你感覺到負擔，是我的問題，我道歉。但是，林曼，我希望你不要因此就害怕我，遠離我，好嗎？”

他有些擔憂，不怕她拒絕，但怕她離開。

“卜老師，我這會兒腦子有點亂，不知道該怎麼說。”

“沒事兒，你慢慢說，不著急，我聽著。”

“什麼時候開始的？”林曼並未道明，但卜一清楚。

“具體什麼時候說不上來。但感情這種事兒，它不是一蹴而就的，隻是當我意識到對你有想法的時候，我很明確這是喜歡。如果非要追究具體時間，我隻能說比你以為的可能要早。”卜一沒有絲毫隱瞞。

“之前我去S市的時候嗎？”

卜一搖頭，“在那之前。”

“那次為了見你，是我擠出的時間。如果時間重來，也許那次見麵我就跟你表白了。”說到這裡，卜一抿笑。“隻是可惜，上次你工作原因，提前離開了，沒能見到你。”提及彼時，卜一仍有一絲惋惜。

“卜老師，你可能跟我接觸的比較少，對我也不大了解，我不值得你這樣浪費心思喜歡。”

“林曼，我是成年人，我有思考能力。雖然我沒有談過戀愛，但我也知道感情是怎麼一回事。我們確實接觸不多，但是我能感覺出來你是怎樣的一個人，以及由此對你產生的感情。你不要妄自菲薄，因為我很確定對你的心動，所以，為你花心思也是我樂意。”

一直以來，在林曼麵前，卜一永遠展露著客氣有加，態度親近卻不強勢。剛剛這一番言語，卻帶著不容林曼反駁的霸道。

但誰又能想到，據說內娛最不可能單身投票榜單中，常年霸榜第一的卜一，竟沒談過戀愛？！著實震驚了林曼。

但，震驚歸震驚，林曼還是接著他的話頭展開了自我審視。

“卜老師，咱們平時隻是在網上有所交流，所以您難免會對我帶有一些濾鏡。”

眼看卜一想要辯駁，林曼繼續道。

“我呢，生活中是個非常無趣的人，最大的愛好就是做家務。人呢，也很懶，不喜歡動，沒什麼豐富的業餘愛好，朋友也不多。所以，跟我談戀愛，就跟提前過上了退休生活似的，我自己都覺得無聊至極。”

“再者呢，我覺得我們的圈子，無論生活圈子還是工作圈子，差異化太大了，很難維持一種平衡。短期內，可能因著感情的新鮮度不覺的有什麼，可是一旦失去這種新鮮感，這種平衡也會打破，結局自然一目了然。既然結局如此，那麼我個人建議就不要輕易開啟這個劇本。”

卜一明白，林曼這是在婉拒。

他打斷。

“是的，沒錯，咱們兩人無論性格或是工作，都大不相同。但這又如何呢？我喜歡的是你這個人，你的優點也好，缺點也罷，隻有他們疊加在一起才構成了你這個人。所以，我不覺得性格不同有什麼不好，如果完全一致，那我為什麼要被你吸引呢？我何必要喜歡另一個翻版的自己呢？”

“再者就是工作。藝人這個身份，對我而言就是一份工作，你我隻是職業不同、工作不同。拋開這份工作背景，咱們一樣，都是普通人。所以，林曼，我不知道你在抗拒什麼。”

林曼從不知道鏡頭前一向話少示人的卜一，竟有如此善辯的口才。

“因為我實在找不出你對我感興趣的點？論容貌，我自然比不上你日常見到的女明星們，所以這個吸引點pass掉。但不代表我就不會因此而焦慮。我不喜歡因為各種緣由，看到伴侶去跟其他異性之間有所往來，無論什麼理由。所以，單論這點，我很自私。你的職業環境又恰恰對於這種情況在所難免，這會讓我有所計較。畢竟，你的容貌、你的外形，以及你所處的環境，實不相瞞，會讓人產生不安全感。”

“另外，我不太接受異地戀。感情的事，本就難說，咱們兩個的工作性質，日常想要見上一麵都很為難，那跟單身沒有什麼差彆，所以，我也沒有信心去維持一場遠距離或者經常見不著麵的戀愛。再加上我這個人過慣了平頭老百姓的日子，不喜歡暴露人前。我知道你的粉絲數量，那是相當可觀，所以，一旦曝光，可能會出現我無法承受的後果，甚至會影響到我的正常生活，也會威脅到你的事業，我認為這應該是我們都不希望看到的局麵。我希望...”

“林曼，謝謝你的坦誠，但我也想跟你說說我的想法。是，坦白來說，容貌是我們行業的敲門磚。不可否認，我日常接觸不少長得漂亮的女藝人，但那又如何，吸引我的是你的氣質和魅力，又不是她們。圈子裡，無論男女，每天見到的每個人，都是裝扮過後的。可我喜歡看到你真實不偽裝的樣子，你的素顏很清秀。即便是我，大多時候你看到的也是上過妝的樣子，卸了妝，咱們都大差不差，一個鼻子兩個眼的。”

“至於說和她們的接觸，工作期間，確實在所難免。除了基本的社交禮儀，我想如果是以為人男友的身份，我是會守男德的，交往期間要對對方保守忠誠和坦誠是我的底線。”

卜一態度真誠，滿心滿眼看著林曼，認真回答。

“至於異地，短時間內，如你所說，確實我的行程非常緊張，你也有你的工作，我隻能說，我儘量安排時間，找機會見你。”

“至於被曝光，我隻能說走一步說一步。可能我這個說法會讓你感到不舒服，隻是對於未發生的事情，我暫時確實想不出應對措施。基於此，我就不可能單單隻是為了安慰你的情緒，或者說想要在你麵前博得好感，空口無憑跟你打包票說不會發生。”

“但我能保證的是，隻要你願意，隻要你不想公開，我會儘量不讓人發現，保證你的生活平靜。至於以後，真到曝光的地步，也一切以你為先。我不會拿你去做任何公關擋箭牌，這點我說到做到。”

針對林曼的種種顧慮，卜一逐個表態。

“林曼，我是一個演員，劇本的好壞，除了劇本本身的創作，更重要的是參與者的演繹，那是對它的二次加工和升華。每個演員在未開拍前，都是已知故事結局，但不妨礙我們仍舊全情投入去享受這個創作過程，即便bad ending，也是我們使命的達成。”

“當然了，劇本最不缺的就是二次創作。因為每個創作者對它的感受都不一樣，為了讓整個劇情更好的保持一種平衡，拍攝時，會經常出現改劇本，有的甚至邊排邊改，甚至改變結局走向，事在人為。所以，已知結局的劇本尚且如此，何況是一個你憑著主觀臆斷假定出結局的劇本呢？如果僅是因為自己莫名的假設，就因噎廢食喪失了翻看劇本的勇氣，我覺得那不是我所認識的林曼，林曼她很勇敢。”

“我能考慮考慮嗎？說實話，我現在腦子很亂，也很累，我想休息休息再說。”

坦白來講，聽完卜一的回答，她不是不動心。她清楚，做出決定僅僅需要分分鐘而已，但後果卻要賭上自己目前擁有的平靜生活，去維係這個決定。她不敢去賭，她希望愛，卻也怕失去自己，她需要時間來平複自己的心。

“好，但可不可以不要讓我等太久？說實話，這是我第一次跟人表白，拒絕的話，也沒關係，但要早點告訴我... ...”

林曼不解，看著他。

“早點告訴我的話，我還能讓老劉多給安排些工作，麻痹下自己。興許能早點走出來。”他自嘲，試圖調解當下氣氛。

“噗嗤。”林曼果真笑了。

卜一鬆了口氣，他真怕自己的這杆直球，不僅沒能成功進洞，再把姑娘打飛了。

整個談話過程，他異常緊張，卻又時刻清醒，生怕曲解或是錯漏了姑娘的任一話語。

“餓不餓？我讓他們把飯帶過來？”卜一想起其他。

“彆了吧，挺尷尬的。”

卜一抬眼看著方向盤上的車鑰匙，拿出手機一通操作。兩分鐘後，下車，換座司機位。

林曼好奇他的操作。

“走吧，我送你回酒店，累了一天了，讓小樂給你叫了點宵夜，一會兒直接送到酒店，吃完了早點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