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波起(二)(1 / 1)

郭嘉帶著牽弘找上了門,沒人開,他們直接破門而入,裡頭的娘子與丫鬟婆子嚇壞了,郭嘉四處看了看這府邸,他側目看了裡頭的人,“怎麼不開門?”

那娘子聲音有點顫,“妾,妾害怕,是歹人。”

彆說,他們確實挺像土匪的,牽弘讓人掘地三尺的搜,結果還真查出東西,他們發現一個空牆,把牆砸開,整牆的金餅與白銀。

牽弘冷笑了聲,“這縣令怪有意思,自己家裡一貧如洗,兒女連買肉錢都缺,給姘頭滿牆金銀。”

郭嘉看著這撲跪在地瑟瑟發抖的娘子,麵色明暗不辨喜怒,“清點一下,多少金銀。”

他們清點完後,不免咋舌,“共有白銀三十八萬三千五百兩,金餅千斤。”

他們回到了縣衙,將這府裡的娘子關進了牢獄,牽弘想起那麼多錢,他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

“一個縣令都貪這麼多,那其他人得貪成什麼樣?”

郭嘉嗤笑一聲,“你在想什麼,河內郡才多大,如今已經熙元三年春,立國才兩年,他們能貪多少?等府衙與戶部把賬目一對,估計整個沁水縣少的銀兩都在這了,不過是東窗事發,又沾上那麼多人命,把這帶血的銀錢往那縣令頭上一栽,就想把事抹了。”

牽弘還得拿個大魚立功呢,這麼大事到底來隻查出個縣令,陛下發起火來他錦衣衛估計得當場解散。

甚至村子裡,沁水縣發生了什麼,他們都毫不知情。

“郭侍郎,那我們怎麼辦?這案子不能這麼結啊,這回去不得吃不了兜著走?”

郭嘉也覺得紮手,“盯著高覽,將他交好的人都查一遍,立刻去剿匪,必須要活口。”

牽弘覺得麻煩,“知道姓高的有問題,咱們抓了他,嚴刑拷打不就行了?”

“你有證據嗎?”郭嘉白了這少年一眼,哪來的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人,陛下是真的無人可用了嗎?

“人家是偏將軍,五品官,你沒證據抓人嚴刑拷打,你今天抓,新修的律法就成了擺設,諸葛丞相得先弄死你。渾水摸魚的人會把冤打成招給你定死,朝臣一應和,你怕不是想從天子近臣變成過街老鼠。”

官官相護沆瀣一氣,這河內郡小小一個郡,水深得像個龍潭虎穴。

荀攸這刺史怎麼搞的,眼皮底下成這樣了他居然不知道?

牽弘白了一張臉,“我親自帶人去剿匪。”

郭嘉帶人去看了那娘子,他一身常服,藍色錦帶高束著長發,坐在獄卒搬來的椅子上,獄裡的燭火,映得他臉晦暗不明,他手指指腹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桌麵,咚咚咚的響聲在極為安靜的地下獄牢很是明顯,那女子抱著臂瑟瑟發抖縮在獄中。

“把她帶出來,”

她衣著單薄的跪在冰冷的獄牢裡,郭嘉冷眼看著。

“鄰居們說,你跟了他五年,五年前,誰將你送給他的?”

她冷得牙齒打顫,郭嘉冷聲道,“說,你若是不想受刑的話,老實交代了,”

過了會又緩和了聲音,“若與你關係不大,另有冤屈,主犯的事與你無關,在獄中勞改幾年也許就放了。從亂世活到太平不容易,何必求死呢?”

郭嘉原本是不樂意過來這一趟的,但現在被他們的騷操作惡心到了,已經很久沒有人跟他玩腦子了,還把他當蠢人一般糊弄,上次這麼惡心他的,墳頭草都三尺高了。

那女子瑟瑟發抖,叩了個頭,聲音也是抖得沙啞,擦了臉上涕淚。

“妾身是個孤女,自小被賣入沁水縣李府,成了府上家伎,妾身年幼,被李府教習歌舞,得以從亂世苟全。”

郭嘉沒有李府的印象,招來一個錦衣衛,“去查查這府上人。”

“諾。”

郭嘉麵色稍緩了些,“繼續說。”

“冀州被陛下所占,法律所說釋放奴隸,可妾身是府上家伎,又是被李府撫養長大,脫離不得。此時沁水縣令被從幽州調了過來,妾身就被送給了他。就這樣一直被養在彆院,可妾身實不知家裡怎麼多了這麼多金銀,妾從未見過碰過,求大人明察。”

“那縣令與何人交好?”

“他常讓妾備禮送禮給劉將軍。”

郭嘉看了她一會,讓兩錦衣衛在這值班,彆被人滅口了。“給她拿衣服,事情水落石出之前,再出現人命,你們可交不了差。”

郭嘉又去審了跟著那娘子的丫鬟與婆子,信息量不小,但皆無實證,高覽一個武將,處理證據這麼乾淨的嗎?

沁水縣夜晚很是安靜,月沉如水,縣城被封,進出不得,但這最多隻能封五日,久了商隊過路客就得鬨起來了,牽弘帶著軍隊圍有山匪寨子的那山,隻待天亮便攻上去。對案子對於郭侍郎並不重要,但對他很重要,這可是錦衣衛第一次出任務。

謝恕是錦衣衛的一員,學得文武藝,賣與帝王家,向來是亙古不變的路,他沒有背景,他參軍的時候,又極為年少,根本就沒有功勞可以去搶了,所幸挑錦衣衛的時候,挑到了他,由於牽弘看他長得好,武藝超群,便給了他一個千戶的官職。

指揮使說,若不能給上麵一個好的答複,彆說千戶的官帽能不能保住,這點小案都辦不了,錦衣衛都可能得散,但這功若是立了,得了青眼,今後鎮撫的位子,也許他能爭上一爭。

沁水縣身處冀州河內,是最開始開發治理的地方,很是繁榮,樓台燈火輝煌,謝恕仗著一身輕功身輕如燕遊壁而行,一身融於黑夜的夜行衣,又在雨夜隱於寬大披風裡,俯身趴在屋簷上,濕著指尖點開紙窗,透過微弱的洞看得裡麵人,確是高覽的好友與友人玩樂之地。

他讓人暗地裡一直盯著高覽,畢竟賊喊捉賊更容易混淆視聽,但郭侍郎讓他查的劉將軍並不安分,從高覽那找不到線索,他便換著人查。

謝恕貓到隔壁,從窗戶裡翻進去,正好看見一女子進門驚恐的神情,掀開草帽,他捂住她嘴,掏出腰牌示她,鎖上房門。

“奉陛下旨意辦案,不得聲張。”

她模樣生得極好,釵珠環佩,房裡布置得雅致,外頭還有待客的客房,在這小地方的花樓,想必也是一豔。

隔壁奉承附合聲一直傳入耳中,這裡倒是能聽得清楚。謝恕看著她俏生生立在那,放低了聲音,“我聽聞隔壁劉將軍千金一擲,為的何人?”

棠一是這樓裡的樂伎頭牌,她擅長琵琶,“是花魁雲娘子。”

“你叫什麼名字?”

棠一眨了眨眼,有些好奇的盯著這闖進來的男子,這歡場來的形形色色的人太多了,她並不害怕。“棠一。”

“認識隔壁的嗎?”

棠一笑了聲,“當然,我還得去隔壁為賓客彈琵琶呢,不過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給自己找麻煩的。”

這時,房外傳來喚聲,“棠一,棠一,你墨跡啥呢?”

棠一抱著房裡的琵琶,走到門口回頭看他一眼,便入了隔壁房,見他們擁著舞女或小倌,棠一坐在對麵,琵琶聲便隨著指尖撥動響了起來。

歡鬨聲勸酒聲鬨了很久,終於在夜將儘時,他們散了,坐著馬車回去,棠一回到房間時,見謝恕已經在她床上睡著了。

她剛走過去,謝恕已經坐起來了,“咳,隔壁走了嗎?”

“走了。”

謝恕便坐著看她,“我記得開國之前就不允許開妓院,組織賣身是重罪吧?”

棠一莫名其妙的看著他,“這也隻是陪酒的花樓,也沒人在樓裡賣身,劉將軍帶雲娘子出去了。”

謝恕看著她,“本朝也不承認奴藉賤藉,都是自由身,你長這麼好看,為什麼要留在這種地方?”

棠一笑著看他,“大人,白天太陽掛天上的時候,都不能照亮每一處,更彆說其他了,我自幼被拐來河內郡,被賣入妓院。後麵妓院沒了,我當時還是孩童,那些姐姐們被拉入紡織廠,我又被輾轉賣入沁水縣。我從小在這些地方長大,戶藉也在此,不彈琵琶,我靠什麼生存呢?”

謝恕不知道該咋說,他入錦衣衛,不止練武,也得學新法,他過於想進步,事事都做到挑不出毛病,新法直接背下來了。

“人口買賣是重罪,你應該報官。”

棠一笑了起來,前伏後仰的,“什麼官,縣衙嗎?”

謝恕想起沁水縣縣令,終於是閉上了嘴,他算是知道陛下要錦衣衛做什麼了,上麵的政策律法,下達到地方上,對這些人,是沒有一點用啊。

棠一笑到最後有些愴然,“我們樓裡的姑娘,若是安分待著,新朝有新法,我們還能彈著琵琶苟全,並不會被強占□□。若是報官,大人,您知道我們的下場嗎?”

謝恕沉默以對。

“您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甚至都不敢想,這地來的不都是達官貴人嗎?媽媽說,也就是現在各府城嚴查,不然以我們的姿色,怎會隻窩在這小地方,我聽不懂,也不敢回。大人,像您這樣吃官糧,張口就說奉陛下旨意的人,是不會懂的。”

謝恕轉移了話題,“那個劉將軍,隻是個小將,我聽著隔壁的奉承聲,他們都是什麼人。”

“那個劉將軍,官雖然小,但他有過人之處啊。”

“什麼過人之處?”

棠一看著他一身夜行衣,官當得像個賊一樣,“他姓劉啊。”

謝恕的沉默震耳欲聾,這居然無法反駁,他不就是孤苦無依,十六歲入伍,到二十了才靠臉被挑進錦衣衛。

棠一自幼在河內歡場輾轉,她的美貌與琴聲向來受追捧,自然知道很多消息。

“雖然他武藝平平,戰功平平,還一身肥肉,但他有個侄兒叫劉封,那是上皇的義子,戰功赫赫,極受器重。劉將軍在張將軍帳下,也多受偏袒,未來必定不可限量,奉承的人當然就多了。”

就是劉瓊自個來聽,都得吐槽一句,這是什麼八杆子打不著的關係,她自個的親戚她都沒理,怎麼劉封的遠房親戚也能抖起來。

謝恕很是無語,他還以為是皇親國戚呢,真是天高皇帝遠,雞毛當令箭。

“劉封還不到二十,雖有戰功,但離赫赫還很遠吧?這都行?”

這過人之處還真就隻是姓劉啊,他還姓謝呢,早知道他就吹潞親王是他叔叔的堂弟的三舅舅的兒子了,有這吹牛能耐,哪會當那麼多年的小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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