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夜行(二)(1 / 1)

牽招持節雁門,將兒子牽弘丟在了洛陽,牽弘早熟,他與長兄不同,日後他爹就算封侯,他是次子,家裡也沒有他的份,他又自小跟著他爹在沙場摸爬滾打。

他年少驍勇,入了劉瓊的眼,畢竟這少年入了執金吾,便是她的班底。如今趙雲領兵在外,太史慈鎮於洛陽宮門,但他們都太過於正直了,而劉瓊需要錦衣衛。

禦史監察百官,但很明顯,他們沒有什麼用,她需要真實的眼睛,與真實的情報網,那麼牽弘,倒是個不錯的人。

牽弘入職兩月,便得到了這個任務,他是個聰明人,自然知道,陛下交代的這件事的含金量,這對於他來說,是一步登天的事。他很快行動起來,錦衣衛皆從軍中選拔,除了立過軍功和心思細膩外,還要求入選者沒有犯罪記錄,且其親屬也被調查得清清楚楚,必須是清白身。畢竟是為陛下耳目,他選人的時候,體貌上也有嚴格的要求,要求虎臂蜂腰螳螂腿,擅長奔跑、跳躍和戰鬥。

在冬天白雪皚皚的時候,劉瓊懷胎十月,生下一個女兒,讓很多以為會是長子的大臣們,大失所望。

畢竟有的選的話,他們還是希望未來帝國繼承人,是個男人,畢竟女人生育都是走鬼門關,要是一國之君,死在生育上,就過於嚇人了。

劉瓊看著粉雕玉琢的女孩,那些之前傾向於保守的治國之道,又不得她意了。這是她的第一個孩子,當爹往往在與孩子相處之時,才有的父子之情。但是對於女人來說,從懷孕那刻起,就已經成為母親了。

她撥著撥浪鼓,有一搭沒一搭的轉著,孩子才滿月,睜開那雙剔透的眼睛,正式對世界所有的一切好奇的時候,小手高舉著想去觸碰那個撥浪鼓。

謝衣選了禮物寄了過來,他在江東脫不開身,然後禮物拿裡放了相機,劉瓊知道他的意思,於是給女兒拍了許多照片。

她不準備大辦洗三,意思意思走個過場就可以了,畢竟孩子在古代過於脆弱,至少得在周歲禮時才正式帶到人前。

宋恪也送了東西過來,依舊是送與她的首飾還有小孩的長命金鎖。

劉瓊都收了起來,她讓禮部為長女起名,她還修正了繼承人製度,嫡長子繼承製改成君王立長立賢,年滿二十歲以上,才有資格繼承大位。

東漢幼兒園的陰影實在太大了,如果君王壯年而崩,不得立幼主,主少國疑,風險太大,將一個年幼的羔羊,放入世上最恐怖的狼群裡,狼群會將羔羊拖入地獄,連同人間一起。

這一製度讓滿朝文武皆不滿,但劉瓊並不管他們,法正與諸葛亮還是可以把握大局,給她穩住的。

畢竟嫡長子繼承製,為什麼說有利於朝庭安穩,其實就相當於,讓官員們躺平,知道下一任老板是誰,從一開始就敬著點。哪怕太子出了什麼事,也可以順理成章的投靠下一個,並沒有什麼衝突,他們也得名聲。

如果立賢,這就很虛了,賢得標準是什麼,而且這個完全看皇帝的意思,大臣們說賢,皇帝不認也是白搭,還容易有殺身之禍。比如清朝的九龍奪嫡,大臣都道八賢王,那又有什麼用?

可是皇位這東西,要是看出生順序,大部分嫡長都很坑,比如朱祁鎮這個明堡宗,這多嚇人?

而且官員哪有這麼好當的,她當個皇帝都諸多身不由己,憑什麼他們能躺平?都給她卷起來。

在多個名字裡,她最後敲定了劉孟暄這個名字,封號昭陽公主。

畢竟她改了律法,二十歲後,才能封太子,昭陽,便看你日後造化了。

這兩年沃土千裡,風調雨順五穀豐登,謝衣申請回朝,她應了,宋恪在長安修了兩年,他依著唐時的長安城修的,還將漢時宮殿長樂宮未央宮上林苑複原了,洛陽的大明宮也峻了工,洛陽城有著古韻,也有著便利,尤其是自來水通入了洛陽每一戶。

這是洛陽的水係足夠發達,極為方便,才能造就的,其他地方還是以打井為主,畢竟水利工程一動都是大工程。

劉瓊自從有了女兒,便不滿足於如今農耕為主的現狀,小農經濟造就了重男輕女的必要性,畢竟乾活辦事的人,才有話語權。而工業機械的轉動,就會瓦解苦力,男女重要性就不再懸殊對比。

畢竟如果一直是農業社會,那麼她女兒,或者以後的繼承人,隻要是女性,就會陷入孤立無援的狀態,不是誰都有武則天那般的狠勁與手段。

謝衣與宋恪,還有劉備,時隔兩年,終於又回到了洛陽。

洛陽此時已是繁華鼎盛,當晨曦的第一縷陽光穿透薄霧,輕輕拂過那古老的城牆。宋恪騎著一匹健碩的駿馬,帶著親衛縱馬疾行在通往洛陽的官道上。隨著距離的縮短,遠處那巍峨的城樓漸漸清晰可見,高聳入雲,城門兩側,士兵們身披鎧甲,手持長矛,其中另有將士來回巡視。

踏入城門,比起兩年前已經大變樣,如今的洛京,富貴非常,寬闊的街道兩旁,房屋商鋪林立,飛簷翹角,雕梁畫棟,房屋似東漢建築,但窗戶都用上了玻璃,玻璃不好運輸,如今玻璃工人很多被投資,去外地建廠,已是遍地開花,玻璃價格被一壓再壓,平民用起來無壓力,屋子每一處都透露著主家的用心與匠人精巧手藝。

街道上行人絡繹不絕,有身著華服的達官顯貴,有肩挑手提的小商小販,還有匆匆行走的普通百姓。他們或高談闊論,或低聲細語,洛陽熱鬨非凡。

宋恪騎著馬,於親衛擁護下,在人群中緩緩前行,目光四處打量著,不過兩年,對這座城市充滿了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覺。

路邊的小攤上,各種琳琅滿目的商品吸引著他的目光。有精美的瓷器,細膩光滑,圖案精美;有色彩斑斕的綢緞,光澤柔順,質地優良;還有香氣撲鼻的小吃,讓人垂涎欲滴。

他正欲下馬細細觀賞,突然,一陣清脆悠揚的鐘聲傳來,讓他不禁抬頭望去。隻見不遠處,一座高大的鐘鼓樓矗立在那裡,鐘聲正是從那裡傳出。

鐘聲悠揚而深遠,他定定的看著那鐘鼓樓,這種始於隋代,止於明代的建築,立在中心,敲響的鐘聲傳的很遠,它除報時外,還作為朝會時節製禮儀之用。

宋恪繼續往前,又走到了洛水之畔。洛水波光粼粼,碧波蕩漾,兩岸垂柳依依,風景如畫。他站在河邊,望著那清澈的河水,有些悵然若失。這裡不僅是洛陽的母親河,更是無數文人墨客吟詩作畫的地方。他看著刻在洛河邊上曹植去年寫的洛神賦,他遠在長安聽說,洛河邊有一個牡丹園,陛下愛牡丹,每到春日,牡丹滿洛城。

他向宮中遞了覲見的帖子,劉瓊批了,第二日陽光透過重重宮闕,灑在青石磚地上,映出斑駁陸離的光影。宋恪一身錦袍,心中五味雜陳,跟隨宮婢的腳步,穿過一道道巍峨的宮門,朝著後宮的方向走去。這座權力的中心,雖雜交著宋恪先前建造的近代風大樓,但這也使古今碰撞感更為強烈。

大明宮氣勢恢宏,金碧輝煌,殿宇樓閣錯落有致,雕梁畫棟,宋恪抬頭望去,隻見宮殿之上,琉璃瓦在陽光下閃爍著耀眼的光芒,仿佛整個天地都為之臣服。

宮婢領著他穿過長長的甬道,兩旁是整齊排列的執金吾,他們身披鎧甲,手持利刃,神情肅穆。

劉瓊在紫宸殿見他,宋恪的身影從殿外走進來,陽光透過窗欞灑下,光影交錯,仿佛時間也在此凝固。

他們一時無言,宋恪倒是行了一禮,“臣參加陛下,吾皇萬歲。”

劉瓊有些不是滋味,這話既疏離又嘲弄,“宋恪,你還在怪我嗎?”

宋恪與她的眉眼對上,劉瓊並不再像打天下那會,一身男裝,墨發高束,她梳著繁貴的發鬢,穿著蜀錦織成的碧藍羅裙,戴著華麗的首飾,如她所愛的牡丹一般,美的張揚花團錦簇。

“不,陛下,我隻是在想,之前發生了什麼,我會讓你疑心至此,上岸第一劍,先斬意中人,我不知道是否當得上陛下的意中人,但陛下的疑心與恐懼我想了很久,才悟了出來。陛下並不是爭對我,無論對象是誰,隻要他立在後位上,又是皇長子的父親,就會成為陛下心上的刺。”

宋恪是個資本家,並不是政客,他的思維一直都沒有轉變過來,他以前一直想到的是利益最大化,而劉瓊已成帝王,她盯著的,是她的地位與權威,對於利益,隻是治世錦上添花的東西。

劉瓊看著宋恪年少多情的眉眼,有些人,關係斷了,分彆久了,才會想起來,然後過去記憶翻出來,原本快樂肆意的記憶,也變得總是酸楚難言,所以世人都道失去了才會珍惜。

宋恪向她走近,“可是陛下,當你站在上麵,下麵的人托舉你,下麵的人也想撕扯你,可我不會,這兩輩子,我們都隻有彼此,怎麼到了如今,就變了呢?”

劉瓊的眼裡難以自恃的湧出淚花,她微仰著頭,有些難受,喉頭也泛起苦澀意,她也不知道,他們為何就走入這一步,可她沒有辦法,她站在最高的地方,就再無退路。

“宋恪,我也時常想起過去,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我越往前,便覺得越艱難。我以為這龍椅上的孤家寡人,隻是高祖年齡大了,所以他才眾叛親離,是漢武殺伐太重,所以鬼魅叢生。原本源頭在於這把椅上,誰坐了上去,有了帝王無上的榮光與權柄,也注定高處不勝寒。我覺得很冷,宋恪,可我不能退後一步,我隻能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