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珂再次睜眼時,發現自己變成了那個紙人,隨意地躺在地上,身上還零零散散放著幾本書,隨手拿了一本,封麵赫然寫著《生死簿》三個大字以及年份。
將身上的書冊都掃落,她順著身旁的紫檀雕花書案往上看,書案的主人正快速地翻閱著手裡的冊子。
見她醒了,男子匆匆看完最後一頁,然後將冊子隨手扔在地上,神色詭異地盯著她。
祁珂偷看一眼他的神色,結合滿地的《生死簿》,心裡咯噔一下。
風吹書頁發出“嘩嘩”的聲音,冥王黑色袖袍下的手輕抬,本子裡所有的字跡都漂浮到空中。隨著他手指的翻動,黑色字體一個一個變透明,又重新回到本子裡。
“所有的生死簿裡,都沒有你的信息,”冥王冷笑一聲,“你是黑戶。”
祁珂張了張嘴,不知道怎麼反駁。
係統救命啊!她就要死了,怎麼才能活著啊?
【信號已重連,檢測到宿主當前麵臨高級威脅,已為您調動對方的詳細檔案,請查收。】
隻見檔案隻有寥寥數行:
姓名:冥訶;
職務:冥界冥王;
年齡:一萬一千歲;
性格:未知;
愛好:未知
......
祁珂兩眼一黑,這算什麼詳細檔案!
就在她絞儘腦汁地想措辭的時候,一雙黑色靴子出現在眼前,她一個抬頭,冥訶正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你那個身著奇裝異服的位麵,靈氣充足嗎?”他語氣平靜地問道。
什麼靈氣?藍星哪來的靈氣?祁珂一臉茫然地問道:“靈氣是什麼?”現代社會都信科學了。
冥訶愣了愣,繼續問:“那人的壽命有何變化?”
“那自然是越來越長了。”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問這些,但是隨著醫療體係的發展,人均壽命確實長了。
難道這邊想學習藍星的醫療技術?
怎麼感覺突然變冷了,她搓了搓手臂,紙張扇動的聲音撲棱作響。
“唰”的一聲響,她身前的世界被點暗。
祁珂欲哭無淚地看著冥訶手裡的火焰,原來他是嫉妒藍星發展得太好了。
迎著冥訶冰冷的眼神,祁珂直接伸手,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哭道:“冥王大人,您真的忍心殺害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靈魂嗎?這要傳出去了,可有損您的英名啊,大人!”
“手無縛雞之力?”冥訶上下打量她一翻,略帶嫌棄,“現在位麵降臨者的戰力都這麼差了,你們不是還擅長帶什麼係統嗎?”
聽到“係統”二字,祁珂的心頭一緊。
【宿主,請務必不要泄露綁定係統相關事宜。】
係統的語句出現在腦海,祁珂抿了抿嘴,“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她懂。
他看起來對“位麵降臨者”懷有敵意,而一旦她的係統被發現,就更坐實了他的懷疑。
她伸手擦了擦高原紅臉頰上根本不存在的眼淚,急切道:“冥王大人,我真的可以為您尋人,我前世的位麵有很多尋人的方法。”
包括但不僅限於貼尋人啟事、找警察幫忙、動用人際關係......方法是通用的,隻是要轉換一下。
尋人的方法?冥訶聽完,棱角分明的臉上露出一絲追憶之色。
上一批異位麵降臨者到來的時候,臨岐大陸生靈塗炭,那人為了拯救生靈而選擇犧牲。
那一戰,藏靈山上的黃土被鮮血染成了紅泥,屍橫遍野。
要不是那人將本源之力作為生機,這個位麵早已坍塌。
自那之後,他再也沒見過她。
如今,新的位麵降臨者再次出現,難道還想傷害她?
“位麵降臨者的尋寶能力極強,”冥訶冷笑一聲,銳利的雙眼直視她,“你且去尋找五大神器吧。”
待她收集到五神器,他再占為己有,集五神器的神力,應該能得到一絲那人的下落。
祁珂聽言,瞪大了雙眼。
她能嘗試尋人,但她不會尋物啊。
她咬咬嘴唇問道:“這神器,有何特點?”
“本座若是知道,還需要你?”冥訶給了她一個冷眼。
以前的他不在乎這些,根本就沒記它們是什麼。
“應該是一些刀槍劍之類的吧。”他好心地補充一句。
祁珂閉上了嘴,不管了,先應下來,緩緩圖之吧。
可偏偏有人不讓她瞞天過海。
冥訶桃花眼微抬,瞥了她一眼,問道“說說看,你的第一步做法是什麼?”
祁珂伸手揉了揉腦袋。
不要問她為什麼是揉腦袋而不是太陽穴,因為紙人沒有手指隻有圓手。
她快速掃了一眼地上的《生死簿》,邊思索邊說:“我先找個將死之人,在他彌留之際進行奪舍,獲得身體後拜個仙門,邊修行邊打聽。”
冥訶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聽言,袖袍一揮,所有《生死簿》消失在現場。
回過頭,他眉頭輕挑,眼中閃過一絲興味,“你會奪舍?”
“呃......”她不會。
並且他看起來也不想讓她會。
冥訶單手托腮,緩緩道:“冥界東極島上有一株幽冥蓮,每千年得一蓮子,服下可重塑肉身。”
祁珂聽言雙眼一亮,但是直覺告訴她重點在後麵。
“但是蓮花池內的淤泥,由萬年來的鬼魂怨念堆積而成,你若能破心魔,自能得到。”冥訶看著她,臉上露出個古怪的笑。
祁珂想著係統的任務,加上此時的處境,一時騎虎難下,隻好艱難地點點頭。
冥訶袖袍一揮,一個比他略高的空間旋渦瞬間出現在兩人麵前,他伸出大拇指和食指,兩指夾著她的腦袋就往漩渦裡邁。
再一步邁出漩渦,他們就出現在東極島。
冥訶捏住她繼續使用縮地成寸走了幾步。
祁珂看著身旁的風景在飛速後退,而她的身體也在半空中飛揚,發出獵獵的響聲,嚇得她趕緊雙手提著自己的腿,生怕直接被撕成兩半。
幾步路後,他們就到了蓮花池。
說是蓮花池,諾大一個池子裡隻有正中一朵漆黑的蓮花,蓮花下的水漆黑不可見底,仿佛岩漿一般咕嚕咕嚕地冒著泡,水麵上氤氳的霧氣散發著一股令人恐懼的氣息。
祁珂默默地後退了一步,又被冥訶抓了回來。
“怕了的話,我也可以送你一程。”男子的眉眼彎彎,看得她心裡發慌。
“不......不是,我隻是在找有什麼東西可以讓我不怕水。”祁珂指了指自己的紙手臂,打哈哈道。
“你是黑戶魂體,難以觸碰蓮子,用這紙人做身體正合適,”冥訶嘴角微勾,“本座可以為你施避水訣。”
說罷,他雙手結印,一道金光印到她身上,閃爍兩下後變得透明。
他微笑地看著她,示意她可以去了。
這不去必死,去了說不定還有一絲希望,她咬咬牙,往前走去。
深吸一口氣,她伸出一隻腳,腳尖輕點池麵的瞬間,她整個被吞噬。
冥訶看著她消失的背影,臉上的笑意消失,眼眸此時變得幽深複雜。
快了,等她出來,就該有個差不多的答案了。
*
池子內。
冰冷、粘稠、無力,所有的感官在無聲地吞噬著她的精神。
如冥訶所言,池內的淤泥其實並非淤泥,而是鬼的情緒,是貪婪,是怨念,是沮喪,是憤懣。
她掙紮著,拉扯著,卻被這些淤積推搡、拖拽,一點一點往下沉。
她早已習慣壓製自己的情緒,所以此時的她不想、不念,放棄掙紮,任由自己往下降落。
“我心自有明月在。”她嘴唇微微蠕動,喃喃念道。
擠壓她的力量似乎減輕了,她繼續重複地念叨著,張嘴的幅度越來越大。
驀地,所有伸向她的黑暗觸手都退了回去,沿著她的周圍一圈開始變澄清。
她抬頭看向上方,一朵蓮蓬浮在她的頭頂。
用力地擺動雙腿,她一點一點往蓮蓬遊去。而那些漆黑的“淤泥”就像是被她點亮,全都與她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蓮蓬不過成年人拳頭大小,周身是流光黑,表麵有多個洞,但隻有正中間鑲嵌著一顆白玉般的蓮子,與這片黑暗格格不入。
她伸手去抓的瞬間,蓮子迸出一道白光,將她帶離這個世界。
*
“小珂快跑!”中年婦女帶著驚恐的表情朝她跑來。
就快要觸碰到她時,婦女的腳踝被一隻黢黑壯實的手抓住,甩到梁柱上,瞬間暈死過去。
祁珂站在這個村子裡,放眼望去,哀嚎遍野,數個魔族在欺虐村裡人。
她四處滾躲魔族的攻勢。
“小珂,快跑!”又有一個女人看到了她,驚慌朝她喊道,“去找仙人來救我們。”
祁珂看著整個村子的亂象,用力地點點頭,開始往外跑去搬救兵。
畫風一轉,一個巨大的漩渦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村莊正上方,層層漣漪翻湧間,十數人跨步而出。
為首的人看起來年過半百,頭發整齊地梳成髻,抬手間,風雪驟停。
在他身後是十一名年輕男女,長相清秀俊美。這十二人皆身穿青灰長袍,一派仙風道骨。
為首的中年人袖子一甩,數道金色絲線從手中射出,將肆虐的魔族牢牢捆住。
幾個身形龐大的魔族開始劇烈掙紮,嘴裡發出“嗬、嗬”的聲音。
修士見狀,手隔空一抓,這些魔族紛紛升至半空,雙手緊抓脖子,黢黑的臉憋得發紫,不過片刻就失去了生機,砸到地上。
村民見禍害已除,連忙跪地道謝。
修士睥睨著地上的這些人,雙手迅速合並,再分開時,手間出現了一個褐色半透明小圓球,在球的邊緣還蘊藏著一道道漣漪。他將球隨意地往地上一拍,球在砸到人的瞬間,人就化成了一道血霧,噴濺在這片潔白的雪地上。
祁珂經曆著這一幕幕情形,麵色始終平靜。
她知道這是心魔考驗,但這不是她的經曆,而是她原本要穿到的少女生前的經曆。也許是原本命定的有交集,所以出bug了。
她抿了抿唇,眼眸中隱隱帶著同情和憤怒,輕聲說道:“等我真正為你報仇,就當是為了這不公的世道。”
她撿起地上的弓和箭囊,那是少女的遺物,朝著半空正中的修士射去。
一箭破空,萬般幻境被撕裂。
*
池子外,冥訶在祁珂出現的一瞬間,一個跨步在她麵前站定。
眼眸微動,他試探的眼神落在她身上。
祁珂迎著冥訶,緩緩攤開右手。
一粒光潔瑩潤的蓮子赫然出現在掌心,蓮子周身散發柔和的光芒,映得男子的眼眸明滅可見。
她低垂著頭,掩蓋眼底的雀躍,語氣可憐巴巴地朝冥訶道:“冥王大人,幽冥蓮子已拿到手,接下來我是該服下它嗎?”
冥訶看著眼前這個紙片人,眉毛一寸寸皺起,眼裡的光也一寸寸歸於寂滅。
如果幻境也不能令她想起那些記憶的話,那麵前這個靈魂或許真的不是他在等的人。
“服下,”他的聲音微冷,“然後去尋五神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