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煩心事(1 / 1)

鸞鏡花枝 電熱蚊香 3602 字 2個月前

“阿晏,殿下給你送了什麼?”世子和薑顯剛下了朝,就被國公招到茶廳裡,一起等著問薑晏話。今早的陣勢並不大,但沾了皇子的名頭,就容不得他們不重視。

薑晏坐在他二哥對麵,世子的下首。聞言放下茶水,眼睫低垂,道:“沒什麼特彆,不過是擺設衣物一類,祝賀我們這一房搬到京城。”

剛在院子裡,妻子千叮嚀萬囑咐,絕不能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透給彆人聽。

可房裡的另三位卻不是好糊弄的,薑晏院裡的動靜也瞞不過耳聰目明的侍從們。殿下為薑晏請大功,又給他送東西,這已經很不尋常了,與殿下平日的作風完全不相符。

世子皺眉,“把那些東西一件一件說仔細些,不得遺漏。”

世子是大哥,平日裡最疼愛幼弟,但若擺起架子來,威嚴也不小。

薑晏眼看著糊弄不過去,也隻能老實地把那些東西一一道明。

國公、世子、薑顯三人都沒想到,麵上正經的六皇子,居然會給臣子家送這些個東西,麵麵相覷,一時都有些尷尬。良久,薑顯才咳了兩聲,語氣輕快地說:“殿下這算是明示了。”

“明示什麼?送個東西而已,又算什麼?”

薑晏兩個哥哥無奈對視,真沒想到這傻弟弟居然能拒絕這樣天大的好事,更沒想到在殿下明示後,他還敢揣著明白裝糊塗。

索性說得更直白些,“殿下,看上令柔了。”

“不成,絕對不成!”薑晏反應激烈,“令柔不願意,我們怎能逼著孩子?再說,攀上皇家未必是多好的事情。”

國公爺把茶杯往桌上一撂,放出“砰”的一聲重響。放在以往,薑晏早就老實認錯了,但這事關乎女兒終生,由不得他不反抗。

“想要結親,也要講究個你情我願,不然跟結仇有什麼分彆?幾位哥哥家裡適齡的女兒也不少,怎麼偏要我女兒去?”

世子輕咳一聲,“若是得殿下看重,咱們家的女兒也沒有不願嫁的。”

“得他看重又怎麼?我家姑娘還得我看重呢!他喜歡的就得全都歸他?”薑晏怒火高漲,連一向敬重的世子大哥都懟。

“薑晏你放肆!在座的都是你尊長,你居然還咆哮上了,坐回去聽著!”國公爺終於發話,也讓薑晏冷靜了些許。

薑顯見狀,更是趁熱打鐵地勸著:“五弟,現在家裡的狀況你也知道。咱們家的爵位傳到大哥就止了,族中沒有格外出色的子弟,當今又好重用寒門庶民,這麼下去,敗落是遲早的事。若能借著姻親,和六殿下有些聯絡,是最好的機會。”

薑晏沒說話,心中發寒。他看出來了,他們這一房的意見根本沒人在意,這三位不是來和他爭論的,是來勸著他接受的。

那也沒什麼必要接著談了,薑晏直接告退,也不管那三位是什麼反應。

薑晏回到自己院裡,發現妻女還等著他一起吃晚飯,看著那兩張有些忐忑的相似麵孔,他笑了笑,沒說什麼,隻是叫人來上菜開飯。

“爹,”薑令柔小心翼翼地,“祖父叫你去做什麼呀?”

薑晏瞧著自己女兒,估摸著她的接受能力,仍是一言不發。

林玉蟬在旁邊看得心焦,打斷父女倆的對視,“快些說出來吧,有什麼不好的,咱們一起麵對,總比一個人憋著要強些。”

薑晏歎了口氣,轉述了他剛才與那三位的對話。

“什麼叫得殿下看重?”薑令柔驚呆了,“我又不看重他,光他看重我有什麼用?”

“慎言!”林玉蟬看向女兒,“你先回去歇著。”

“我不!”薑令柔十分抗拒,“我不是小孩子了,是非輕重我自己心裡清楚,我要知道府裡對這事是什麼態度,我要和你們一起想辦法。”

薑晏難得顯出些疲憊來,“柔兒彆怕,他是皇子,也要顧及皇室的名聲,不會不管不顧強搶民女,何況你還有婚約在身。”

“聽你娘的話,回去吧。實在到了無可挽回的時候,就把你送回涼州,和顧寧安成婚。”

“那豈不是要和爹娘分開?”

林玉蟬勉強露了點笑意,“誰家姑娘不和父母分離的?分離隻是短暫的,到了涼州也終會有相見的一日。”

好不容易將女兒哄回去睡覺,兩夫妻卻對著歎氣,一宿也沒安寧。

……

第二日,忐忑不安的薑令柔沒等來雷霆,卻等來了個鬨騰的火紅炮仗,是穿著石榴裙的薑令萱。

才剛過辰時,薑令萱就帶著幾個丫頭來找她。令柔聽到那吵鬨聲,整個人都是懵的,她昨晚愁著自己的婚事睡不著覺,正打算白日裡多睡會兒,卻不想被人攪了清淨。

“都退下,彆攔著我。”薑令萱揮開阻攔的下人,她被家裡嬌寵慣了,父親官位做得高,自己又是二房唯一的嫡出姑娘,府裡有資格管她的不多,養成了這一番蠻橫性子。

進了裡間,就見她這窮鄉僻壤來的新妹妹還賴在床上,身上穿著素白色的中衣中褲,茂密的鴉發還沒來得及梳起,如瀑般鋪在肩頭,抱著被子傻愣愣地看著她。

沒有一絲華服豔妝的修飾,更顯出她本人如清水芙蓉一般,麗色令人移不開眼。

薑令萱不由得有些氣惱,本是特意早起的,要看看這病西施是否是有意扮得惹人憐惜,卻不想撞見她天生麗質,此時更覺得自己落了下乘。

她來這裡,是要看看六殿下送來的寶物,沒想著跟她爭顏色,薑令萱這樣安慰著自己。她原本是想客氣一下,都打好了腹稿,可看著薑令柔那模樣,準備好的言語儘是忘了,說出來的竟然是:“殿下給你家送了什麼?怎麼這樣小氣,藏起來不給人看!”

一邊給小姐梳妝的紫雲擰了擰眉頭,實在不懂這國公府的小姐怎麼能如此不懂禮數。大清早的闖閨門不說,還要說這些沒由頭的。她家姑娘本來就為著禮物的事情堵心,昨兒晚上直到二更天才睡著,她們一眾丫鬟看了,都心疼得不行,這做姐姐的卻滿口糟心話。

薑令柔脾性不差,但此情此景,泥人也要被這暴脾氣的大小姐激出三分火氣來。

“你也知道那是送給我家的,是殿下送的喬遷禮,與你有什麼關係?做什麼要巴巴的湊上去給你看?”

薑令萱火氣更盛,家中姐妹們沒有不讓著她的,自家房裡的那些庶出自不必說,就是世子家裡的幾位姐姐也是寵著護著她的,頭一回聽這樣難聽的話,她就說這病怏怏的樣子是裝出來的!裝給誰看!

“我難道不是你姐姐?我父親官位難道不必你父親更高?你出身涼州,那荒蠻的地方連長幼尊卑的道理都不教!”

薑令柔冷笑,這人真是白長了年歲,還平白無故地攻擊她出身。她也不匆忙,條理分明地一條條懟回去。

“這是你自己的道理,一家的姐妹,怎麼能憑借各自父親的官位定個地位高低來?那些東西是送給我父親的,昨日已經呈給國公和世子看過。既是家父的東西,也輪不到我等晚輩擅自查看。”

“再說,姐姐又是什麼好教養,不經通傳就硬闖我閨閣,擾人清夢不說還無理取鬨,說出去必定被外頭人笑話。”

這樣有理有據的一番話,也沒能說服小霸王薑令萱,反倒令她更加張狂得意。

“薑令柔,你等著,我立刻回去把這番話轉告給我娘,敢說我沒教養,今天定有你好果子吃。”說完就帶著闖門的侍女們走了,氣焰囂張得很,隻留下薑令柔在原地無語凝噎。

鬨了這麼一番,顯然也是沒法再睡下去。薑令柔穿好衣裳,立刻去找她娘訴說這事。

“娘,那二房家的令萱姐姐,今早未經同意闖我門,又是鬨著要看皇子的禮物,又是變著法的說我沒教養。說完了還要回去跟二伯母告狀,要來收拾我!”

薑令柔說得委屈,嘴巴撅得都能掛油瓶,卻見母親依舊不緊不慢地喝著茶。

那麼大的動靜,林玉蟬就住在女兒隔壁,怎會不知?但她也沒急著去為女兒做主,而是繼續描著筆下的帖子,甚至還在爭吵聲中欣賞自己的墨寶。身邊伺候的婆子都急得上火,生怕小主子受了委屈,這做親娘的竟還如此淡定。

林玉蟬當然鎮定自若,將書帖整理好,還有功夫給自己泡壺茶,靜靜等待著女兒過來。她相信自己女兒,在同齡的女孩兒那裡吃不了虧,更何況還是在自家的地盤上,就更不會受氣。

“怎麼?怕了你二伯母?”

“當然怕!薑令萱說得信誓旦旦,好像她娘要立刻來打我十個板子一樣!那可是我長輩,我又確實失言,這會兒當然要害怕了。”

林玉蟬伸出一根白皙修長的手指,放到女兒的茶杯前點了點,“不算失言,是她無禮在先。一會兒你二伯母過來,你不要插嘴,大人的事情,有我們自己商量,你隻在一邊看著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