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裡沒想到距離上次的小插曲才過去幾天，他們二人就又見麵了。
穿著短袖製服的少年像是還沒睡醒，步伐飄飄，揉著眼睛往前走。看見她，貓眼裡的霧這才散去了幾分，他抬眼仔細瞧實驗室的門牌，遲疑了片刻才喊道：“柳川學姐？”
柳川佑裡微微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學姐怎麼戴著眼鏡？”
金色的倒框眼鏡給她添了幾分知性，可湖水綠的眸子裡沒有一點波瀾，仿佛寫著生人勿近四個字。和他之前見過的柳川學姐有些不太一樣。
佑裡取下眼鏡，眼底漾出幾絲笑意，不答反問：“那你怎麼沒戴帽子？”沒記錯的話，似乎每次見麵，他都帶著頂白色的鴨舌帽。
越前龍馬像是沒聽見她的問題，隻是帶著些許探究和好奇一味地盯著她看。
柳川佑裡也對視回去，仔細端詳起他。琥珀色的眸子，貓一樣的眼形，真的是好像卡魯賓啊。但到底是寵物像主人？還是主人像寵物？
“你還要盯到什麼時候？”佑裡看他需要抬頭，時間久了脖子實在有點累。
前者這才後知後覺地側過頭，摸著脖子尷尬地回答方才的問題：“我也不是總戴著帽子的。”
“我也是。”佑裡不多解釋，隻是在心裡暗自吐槽怎麼會這麼巧。
據說是因為高三的月考成績不理想，化學組和生物組才創造性地推出新製度——安排二年級的學生去指導一年級的實驗課。說是一方麵可以幫助二年級複習重點實驗，另一方麵可以促進前後輩的交流，一舉兩得。
她想起上次天台偶遇時他充滿怨念的神情和方才莫名奇妙的對視，就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尷尬。
“佑裡學姐！有佑裡學姐在今天的實驗一定會大成功的！”她一進門，小阪田朋香就興衝衝地跑過來，伸手想環住她的胳膊，還沒碰到就被一旁早早到了的雪乃擋了回去。
“不許抱她！”森田雪乃叉腰，昂著下巴，頗有種老母雞護崽的架勢。
“雪乃。”她無奈地戳了戳雪乃的肩膀。
“我知道啦，森田學姐。”小阪田朋香被雪乃攔著，但臉上的興奮未減分毫，招呼她趕緊到位子上來。
“這還差不多。”森田雪乃撇撇嘴，放佑裡通行。
今天的實驗是銀鏡反應，佑裡的目光掃視了實驗台一圈，將試劑和器材都一一清點了一番。很好，沒有遺漏的。
“佑裡學姐和龍馬少爺很熟嗎？”小阪田湊近，用說悄悄話的音量問，“剛剛看到你們倆聊了很久誒。”
龍馬少爺？佑裡覺得自己有點跟不上後輩的潮流了。不熟兩個字還沒說出來，小阪田又自顧自地說道：“也對，都是網球部的，熟悉也很正常。”
誰是網球部的？怎麼就熟了？怎麼就正常了？
突然響起的上課鈴讓佑裡隻能將疑問暫時吞進肚子裡，她戴上眼鏡，開啟專注模式，湖水綠的眸子又恢複一片寧靜。
先是配置氫氧化鈉溶液，再是葡萄糖溶液……
小阪田雖然平時有些咋咋呼呼，但做實驗的時候意外安靜細致呢。偶爾有不確定的操作，也很冷靜，隻是用眼神求助。
各種試劑都準備完畢，熱水也準備好了，接下來就快到重頭戲了。
“用這隻試管吧。”佑裡取出最右側的試管。
小阪田疑惑地眨眨眼，像是在問，試管會有什麼區彆嗎？
“用這隻的話，有驚喜哦。”佑裡望著格外清透的試管，這應該是實驗室新到的那批器材。剩下的幾隻試管雖然也被清洗過，但試管壁多少都附著有一些雜質，用來做銀鏡實驗效果會差一些。
小阪田朋香在試管裡依次加入試劑，溶液先是變成灰黑色，震蕩後又重新變得澄澈。濃氨水的氣味很是刺鼻，大家操作的進度不一，嫌棄聲此起彼伏。
到最後一步水浴加熱了，小阪田將試管放入加了熱水的燒杯中，期待地看向柳川佑裡，“學姐，這樣就好了吧！”
“嗯。”柳川佑裡睨了眼牆上的時鐘，俯身觀察試管中的反應，再過五六分鐘，試管壁就會出現好看的銀鏡。
實驗操作基本都完成了的小阪田朋香又變回了平時的樣子，最初幾分鐘還好，後來就漸漸耐不住性子了。她眉頭微皺，對著試管不住地碎碎念，忍不住想要上手搖勻。
“不可以。”柳川佑裡眼疾手快地握住她的手腕，解釋道：“現在搖晃的話，隻會得到黑色的沉澱物。雖然也是銀，但是完全看不到銀鏡的效果。”
好嚴格哦。小阪田朋香望著柳川佑裡，她的眸子裡似有細微的波瀾，但卻沒有笑意。以前她就聽說過，佑裡學姐戴上眼鏡的狀態會和平時有些不一樣，但這還是她第一次親眼見識到。
“對不起。”小阪田縮回手。
“沒事的。”佑裡搖搖頭，但小阪田顯然沒有剛才那麼興奮了，兩人沉默地盯著燒杯中的試管。
“出現了！”小阪田驚呼起來。試管壁出現了一層光滑的銀，像熱水壺的內膽，但光澤度要好上許多。
隔壁組則傳來一聲哀嚎：“學長！我的試管怎麼黑了！”
“額……都說了不讓你搖晃試管了……”
小阪田高興地抱住柳川佑裡，“多虧了佑裡學姐！”在聽到森田雪奈的咳嗽聲後，又趕緊撒開手。
“這就是銀鏡嗎？”她取出熱水中的試管，湊近了欣賞自己的作品。銀均勻地附著在試管壁上，形成了一層光滑的“鏡子”。窗外的陽光灑進來，試管反射出耀眼的光。
“是啊。”佑裡收拾著桌上的器材，瞥去一眼，卻意外看到銀鏡上倒映出兩雙眸子。酒紅色的眸子怯生生的，隻敢偶爾張望一眼。而琥珀色的眸子則要銳利得多，總是毫不遮掩直直地望過來。
他到底在看什麼？佑裡想不明白。
“學姐！這個可以帶走嗎！”小阪田一臉慈愛地捧著試管，像是對待新生兒一樣。
“可以啊，完成銀鏡實驗的獎勵就是可以帶走試管呀。”佑裡點點頭。
“什麼！這可是銀子啊！學校什麼時候這麼大方了！我真的要誇它了！”小阪田盯著試管就差盯成鬥雞眼了。
難怪一臉的慈愛，原來是個小財迷，佑裡嘴角微揚，舉手示意老師來查驗成果。
清理完實驗台，他們的任務就完成了。實驗進行得太順利了，這堂課還剩十來分鐘。佑裡摘下眼鏡，在實驗室外等森田雪乃。
小阪田隔著窗戶觀察著友人的實驗，是剛剛那個酒紅色瞳孔的女孩。小阪田說她叫龍騎櫻乃。櫻乃的目光偶爾會朝小阪田投來，但在看到她的時候又慌張地低頭了。
好羞澀的女孩子。為了防止她覺得尷尬，佑裡隻好轉過去身去眺望遠景。科學部的活動室就在實驗樓，這裡對她而言實在是沒什麼新鮮感。
“柳川學姐很專業嘛！”少年的聲音帶著些懶散的調調。小阪田緊隨其後嚷嚷著龍馬少爺。
那種被人注視的感覺又出現了，還是兩道視線……那個叫龍崎櫻乃的姑娘也在關注著這裡嗎？佑裡側過身，客氣道：“你也很快就完成了不是嗎？”餘光中櫻乃的目光果然隔著小阪田朝他們這邊看來。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佑裡挑眉，自己無意間竟發現了一個秘密，隻是不知道當事人知不知道呢。那越前龍馬呢，又到底在關注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