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悉:8月1日00時00分至8月5日上午9時33分,b市石景山區周圍地殼趨向活躍,共記錄地震20餘次,其中3.0以上的有感地震4次,請居民注意……"
旁邊的電視無聲播放著新聞。奚唐腿傷換藥,她的傷口長得很好,醫生絮絮叨叨講著注意事項,並對奚唐的恢複速度嘖嘖稱奇。
奚唐看似認真的聽著,偶爾還點點頭,其實全部心神都集中在那條看似平常地震新聞裡。
她眉頭皺起,眼睫低垂,遮住眼睛。
8月1日,b市石景山區。
時間地點都太巧了!
8月1日晚,王傑希他們救起她並送往醫院,新聞上說那天地波不斷,到晚上20點,發生了一次3.8級地震。
b市的石景山區聽起來很陌生,但奚唐知道蘋果園地鐵站就在那邊,b市地鐵一號線的最西邊。
3.8級地震本身隻是小型地震,基本不會對建築造成損失,正常情況下不需要太多關注。
但奚唐不會不記得:
大地與山之王蘇醒,會被發現,就是因為北京城地下時時續續的地波!
地動數據被捕捉後,學院才進一步發出任務。
更何況:
她本來就是死在耶夢加得的尼伯龍根裡的!
新聞已經結束,奚唐發現自己的心跳聲很快,她低頭去看小腿上的傷,醫生正在用紗布包裹傷口。
長得可怕的傷口,在夜晚會疼痛紅腫,醫生說傷口長得很好,不久後就會結痂脫落,隻是大概率會留下疤痕。
奚眼眯眼看那條傷疤,它蜿蜒繁複地纏繞著小腿。
能想象傷口長好後它留在皮膚上的痕跡,那個圖案在腦子裡滾了滾。
然後就發現:
那個圖案居然會像是一棵樹
一棵半朽的世界樹!
再熟悉不過的,卡塞爾學院的校徽。
手指敲擊床沿邊緣,她想起,在以前,爆血後屬於龍的那部分總是會格外強烈。
血管中流動著像冰碴和烈酒一樣血液,龍血時時刻刻透出想要把她淹沒的力量,隨著時間推移感覺愈加明顯,讓所有人瘋狂追逐的力量。
但現在這些都不見了。
阿絲塔從出生起就知道龍存在。
在很小的時候就跟隨著母親去到加圖索家,那個屠龍家族。
在那裡她知道了每個混血種都應該有的信條:
人類與龍天生對立。
在古代,人類處心積慮與龍族誕下混血種後代。
為了讓人能有與龍族一戰的能力。
"人不像人,龍不像龍。"
母親說這句話時,黑色的眼睛看著熱比亞灣奔騰的海浪,對來接她們的龐貝?加圖索嗤之以鼻。
那是她名義上的父親。
龐貝張開手抱起她,"可你還是來了,我們龍族血裔當然要聚集在一起才好呀。"
龍族血裔要聚集,是因為"血之哀"---血統給混血種帶來強大的‘言靈’之力的同時,會讓混血種和人類產生隔閡感。
這種隔閡感就被稱為'血之哀',她在成長的過程中不斷想起母親那句話,"人不像人,龍不像龍的",是異類,很傲慢,但是實話。
阿絲塔的人生並不長,前17年在加圖索,後來去卡塞爾讀到大二,她的周圍基本都是混血種,所以沒有體驗過大名鼎鼎的"血之哀"。
很想永遠都彆體驗了。
奚唐手指翻飛,空白全新的賬號卡在她的指尖跳躍。
她看起來真的很像去繼承先輩的意誌,完成屠龍大業的人嗎?
讓她完全成為這個世界的普通人類也很好啊,為什麼總要有一條線連接她和那個世界呢?總不會是怕她迷失在這兒吧。
她很不喜歡。
門開了,王傑希側身進來,還推著個輪椅。
捕捉到奚唐的目光,以為她不記得之前說讓她出門動動,解釋道:
"不是說帶你下樓逛逛?剛問了醫生,他說你身體指標可以。"
奚唐攥緊手裡那張賬號卡:
"樓下也太沒意思了,王傑希,我們去逛逛b市吧!"
…………
十字路口紅燈,王傑希握著方向盤,有點恍惚。
餘光裡,孫哲平吊著手坐在副駕駛,閉著眼睛假寐。
後視鏡中,張佳樂和腿傷著的奚唐相談甚歡。
沒看錯,車上,奚唐,孫哲平,張佳樂再加上他王傑希。
有點魔幻了。
張佳樂和孫哲平是聯盟百花戰隊的選手。
微草和百花是老熟人了,榮耀第五賽季的冠軍就是在兩個隊之間角逐。
百花實力很強,張佳樂和孫哲平操作賬號百花繚亂和落花狼藉,在聯盟第二賽季就出道,配合打出的繁花血景更是聞名榮耀。
可惜的是,孫哲平因為手傷在這賽季中期就不太上場,決賽時張佳樂一人帶著百花站在賽場上。那場瘋狂的孤注一擲的決賽,讓所有人都認可張佳樂很強,很強!
但冠軍隻有一個。
而孫哲平更是在這個賽季結束後的前段時間直接宣布退役,由張佳樂繼任百花隊長。
方士謙聽說時還很感慨,他們都是二期出道的選手,未免有物傷其類之感。
王傑希當時是這樣想的,張佳樂肯定還會在未來的賽場遇見。
但以孫哲平的性子,很長一段時間應該都不會再聽見他的消息了。
王傑希看人挺準的來著。
但他沒料到世界怪小。
這才多久?就在醫院遇上了!
畢竟奚唐和孫哲平都是外傷,聽起來很合理很合理。但還是魔幻,他麵無表情想到,怎麼就坐到一車相談甚歡了?
對此,張佳樂也隻能擺擺手,緣分天定啊大眼!
張佳樂今天是陪孫哲平來醫院的。
本來孫哲平就不需要他鞍前馬後上上下下伺候,他起的主要作用其實是:
開車。
因為孫哲平手受傷了嘛。
孫哲平下車就去見醫生了,張佳樂來好幾次了,就不像之前來那樣亦步亦趨地跟著他,每次都不太痛快。
於是就被孫哲平放生了,自己到處溜達。
八月的b市還挺熱的,張佳樂是k城人,那兒夏天沒這麼熱,他不太習慣,就一直在開著冷氣的醫院樓裡轉悠。
這所醫院的病房樓和門診樓的二樓是連著的,連廊用玻璃封起來,光線很好。外麵種了很多花樹,保證一年四季都有花開,聽人說很漂亮。
他順理成章走到那裡。
確實很漂亮,高高的樹,一直到二樓往上,枝頭上搖曳著大朵大朵的木芙蓉。
金色的蕊心,在花瓣中間伸展,丹粉的花瓣層層疊疊,有蝴蝶在花中,陽光透過花瓣纖薄的脈絡,把綺麗的光斑投在連廊之上。
外麵起了風,風又吹動一樹花。
帶著粉的光斑,隨風流動,落到在玻璃前的女生側臉上。
她看起來很無聊,穿著病號服坐在輪椅上,微仰著脖子,手裡舉著身份證,像是在看著身份證發呆,又或許是在看醫院外夏日的晴空。
張佳樂一瞬間以為他在做夢,塵光下,她同她臉上絢爛的光影一樣虛無縹緲。
看起來如同易碎的玻璃雕花般纖細。
玻璃外的花間,白蝴蝶遠飛,它們上下翻舞,逐漸成為微小的兩顆白點,又相依相偎著消失在餘光中。
芙蓉花和憂鬱少女,張佳樂骨子裡還有點文藝青年的小情懷,他俗氣地想,真像四流言情小說裡的一見鐘情場景啊。
這構圖,拍成攝影作品發網上的話,他得賺得盆滿缽滿的程度。
但他不想拍,就當他肖像權的法律意識很高吧。
"你的頭發和外麵花的顏色很像。"她突然說話,看向張佳樂。
張佳樂一眨眼睛,有一種玻璃泡泡從她身旁破碎的感覺。
而且她一點都不憂鬱,說話時很冷很脆,讓他的腦內頻道直接從明媚悲傷的陽光,跳到閃爍著寒光的陡峭崖壁。
呸呸,他把腦子裡的畫麵甩出去,人跟你說話呢在。
頭發嗎?他瞥了眼自己馬尾的發梢,思考一下:
"你說木芙蓉的顏色嗎?確實有點像。"
"不過木芙蓉一天有三個顏色誒,早上是白色的,隨著太陽光的照射,它就會越來越紅。"
"噢。"奚唐點點頭,王傑希去打暫時出院的申請表了,讓她在這裡等著。張佳樂一過來她就注意到了,他有一頭紅色的長發,紮了個小辮,很漂亮的顏色,在陽光下比外麵的木芙蓉花還要漂亮。
讓她想起紅發小巫女諾諾。
她不太會搭訕,手裡拿著身份證又轉起來,開始查戶口模式。
"你來看病嗎?還是陪人?"神色自若,假裝自己就是無聊了找個人嘮嗑。
張佳樂被她問得一愣,卡了一下。話題轉得太快了少女:
"……我陪朋友複診呢。",他還想接著說木芙蓉,"我家門口的公園裡就全是這種芙蓉花,一到夏天就開得很好看。"
"噢,你家是哪裡的?"
"啊?我家嗎?在k市誒。"張佳樂瞥了眼在她手裡轉得飛快的身份證,看起來手速挺快的嘛,不知道打不打榮耀。
奚唐手一頓,身份證從手中滑出去。
"誒?"張佳樂蹲下去幫她撿身份證,瞥了一眼,剛好看到熟悉的地址"你也是k市的?"
問題就是這個,奚唐的身份證上寫她是k市人,但阿絲塔從沒有去過。
張佳樂把身份證遞給她,奚唐眨眨眼,把身份證放在手上攤開。
"身份證上寫我叫奚唐。"
張佳樂以為她交換名字呢,嘴快,"啊奧,奚唐,我叫張佳樂,弓長張,佳木秀而繁陰的佳,快樂的樂!"
女孩笑了下,點頭,"好名字啊張佳樂。"
"身份證上說我也是k市的,你認不認識這上麵的地兒啊?",說著指了指自己的頭,"出了車禍,腦子摔壞了,什麼都不記得了。"
啊?張佳樂懵了。
腦子開始飛速轉動,卻看到連廊對麵走過了來個帶著個墨鏡的裝逼男。
斯,有點眼熟。
那人自然地走到奚唐身後,把手中的外套搭在她輪椅的靠背上,隔著墨鏡看向張佳樂。
大小眼啊!
"王傑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