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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來當神的 白夜燈 4046 字 2個月前

之後的每天,溫蒂都帶著傷藥去地牢給女巫治療,每一次都用一杯水支開看守,每一次女巫沙啞的嗓音斷斷續續說出一點線索。

“他穿著黑色的外袍,領口沒拉好……我認出裡麵是學院的襯衣。”

“他的頭發?紅色?有點……不記得了……戴著兜帽。”

“我們隻見過一次……寫信交代我做事。”

“烏鴉……他的落款。”

就這樣短短幾天過去,溫蒂得到了這些碎片的記憶,女巫知道的也不多,“烏鴉”將自己藏得很好。

“這些傷都快好了,不需要再用藥了。”溫蒂笑著放開她的手腕,低頭整理自己的包,好在庫拉意識到拷問沒有用處,不再給女巫添新傷。

斜挎好包,溫蒂站起身離開牢房,臨走前告知女巫自己的行程:“順利的話,這幾天我不會來,等下次見麵會帶來你想要的。”

“……謝謝你。”

“我從你這裡聽到好幾次謝謝了,有時候見到你,就會期待起下一次你的道謝。”溫蒂笑笑,轉身離開。

“你要去女巫家裡?”庫拉不大樂意地皺眉。

克萊爾的辦公室裡,熟悉的幾人討論著案件的進展,一如往常,毫無進展。

幾天相處,溫蒂徹底習慣了庫拉動不動就刺她的毛病,雖然她的憤怒總是莫名其妙,但是一旦把她的思路都扯進案件裡,她就會理智地參與討論。

“反正也查不出什麼東西,去女巫家裡藏著,說不定她那個共犯會找上門。”

艾米不讚同她這一提議,抓犯人這種事應該交給騎士做:“你去太危險了。”

百年難得一見,庫拉也和艾米一樣,不認為這是個好主意:“騎士團的戰士還沒有差到要你一個學生去涉險。”

“隻是去藏著而已,我不會露麵和他打的。”獲得支持的方法有很多,歸根結底就是提高自己手上的籌碼,“戰士的體型不好藏,我問了女巫,她有一個小小的地窖,隻能進一個人,我的體型最合適了。”

“女巫為什麼願意跟你說這個?”庫拉感到幾分奇怪,她拷打了這麼多天什麼都沒問出來,卻偏偏溫蒂連地窖都問出來了。

“就跟你說了審問沒有用。”事實上審問也不是完全沒用,但溫蒂不想看庫拉的臉上出現得意的樣子。

克萊爾抬眸與溫蒂視線相撞,溫蒂知道她向來能精準看透事情本質,隻聽她發問:“你跟她做了什麼交易?”

“幫她拿個東西,”這沒什麼好隱瞞的,不是什麼見不得光的東西,“一塊木牌。”

房間突然靜了下來,每個人都在思考這件事的可行性,唯有溫蒂這個當事人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慢悠悠地喝著手裡的紅茶。

“去吧,學院那裡給你請病假,就三日。”克萊爾鬆口,“如果第三天午夜你沒有出現在騎士所,騎士們會出動去綠湖森林搜查。”

王女發話,沒有人繼續反對,隻是艾米心中一直不安穩,從溫蒂被關進地牢的那天起。

她始終無法平淡接受溫蒂參與查辦凶殺案,即使溫蒂已經成年,但在她心中,還不過是一個孩子,二十幾歲的她和十幾歲的她並沒有差彆。

溫蒂將艾米的表情看在眼裡,對於家長來說,要接受孩子們的變化需要一些時間,她能做的就是等待她們接受的那天。

女巫的地窖靠近門邊,能夠清楚聽見門外的動靜,而地窖裡麵空無一物,短短幾階台階就到底了,溫蒂抱著自己的膝蓋坐在冰涼的地上,第一次她為自己沒有戰士那樣的身材而高興。

蛇神像那天她們一起去艾娃老師辦公室偷看文件一樣,化成小小的白蛇環掛在溫蒂脖子上。

“一會兒如果有人來,你記得提醒我。”溫蒂低頭用氣音說話,這樣的講話方式讓她覺得喉嚨有些癢,隻說了這一句就不再開口。

蛇神一點也不掩飾自己的聲音,用平時的音量問她:“你為什麼要這樣講話?”

她伸手就擒住蛇神的嘴,牢牢捂在手心裡,生氣地說:“噓!被人聽見了怎麼辦?”

蛇神扭著身子嗚嗚發聲,溫蒂卻沒有鬆手的意思,還用警告眼神瞪了他一眼。隨著蛇神停止扭動身體,一個聲音在她腦海中響起:“我這樣跟你說話行了吧,放開我的嘴!”

“什麼鬼東西?”溫蒂低頭看了看自己還抓著白蛇嘴巴的手。

“不用嘴說話就好了,快放開!”腦海中那惱怒的聲音繼續響著。

溫蒂狐疑地睨了他一眼,慢慢鬆開手:“原來你還會這個。”

地窖裡的時間似乎比外麵流逝地慢些,溫蒂無聊地翻看帶來的書,這已經是她第三遍看它了。

溫蒂閒得慌,心裡想著要怎麼逗一逗這條白蛇。

“我能聽到你的心聲,人類。”蛇神無奈地說。

“……你靠窺視彆人的心聲做了多少壞事?”被抓包的溫蒂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為什麼在你心裡,我隻會乾壞事?”

“你做過什麼好事嗎?”

問題問到點子上,蛇神垂眸仔細想了想,細數他成神有記憶以來的點點滴滴。

“我活太久,不記得這些。”

“那你記得哪些?反正現在我們兩個都無聊,你就來講講你那漫長的蛇生。”溫蒂抑製不住的好奇心帶動著全身,嘴角揚起弧度,亮晶晶的眼看向蛇神。

太多了,有一些無趣的記憶反複出現,有一些又被他淡忘,蛇神眼睛飄忽,似乎近百年間,他沒有產生過這樣茫然的情緒。

“沒什麼好說的,神的日子也是很無趣……”

“神?你說什麼?”溫蒂聽到關鍵的一字,注意力一下集中不少,猛地看向蛇神。

“我沒說過嗎?我,蛇神。”平淡的語氣透著一絲對人類的不屑,他一如既往的高傲,純白的蛇尾掛在溫蒂肩膀上愜意搖晃。

溫蒂不相信他說的話,心中冷哼一下,鄙夷的瞄他一眼:“你?神的門檻這麼低?”

有缺陷的惡魔真可悲,隻能在這種時候,騙一騙無知的人類。

她的心聲一字不落被蛇神聽見,他咬牙切齒地提醒溫蒂:“我都說了我能聽到!”

“所以你彆騙人了,老實說,我不會歧視你的。”

蛇神漆黑的眼睛在不見光的地窖裡緩緩眯了起來:“如果我是惡魔,你不怕我吃了你的靈魂?”

“你不是到現在都沒有要吃我的意思?”

“惡魔喜歡品嘗深刻的絕望、貪婪的味道……”

蛇神吐出信子擦過溫蒂的下巴,柔軟的觸感一觸即散,留下冰冷的濕潤,溫蒂一指撫上,才發現自己手心有一層冷汗。

她當然是害怕的,如果惡魔要吃她,那麼她一點退路都沒有,這不像那天在審訊室,她能找到紕漏解救自己,惡魔吃人不需要道理,而她也不想就這樣結束自己的生命。

“在我真正絕望以前,你不會吃我?”她儘量讓自己顯得冷靜,卻始終沒適應蛇神的能力。

蛇神狡黠一笑,那句說了兩次的話再次被他吐出:“再提醒你一次——我能聽到你的心聲。”

本是一些相對可以控製的害怕,刹那間成為了沒來由的絕望,巨大的恐懼如黑霧一般席卷而來,包裹她的全身,冷汗從額間冒出。

這不一樣,和當初白蛇突然奮起想咬她完全是不同的心情。

人類的絕望不一定需要他人脅迫,而是自幻想中產生,她們麵對未知事物時,為自己編織一場夢,有些人寄托希望,而有些人擴散陰暗的想象。

而蛇神所做的,不過是放大她的幻象。

一瞬,溫蒂隻覺腦中一片空白,有什麼記憶被流水包裹著悄悄溜進腦海裡,她麵無表情張嘴,幾個字虛虛實實地回響在狹窄的地窖裡:“法,則……碎,片……”

“你!”蛇神一驚,身體從溫蒂肩上掉落,沉沉摔倒在地上,發出不易察覺的痛呼。

神格驟縮,如烈火炙烤帶來無儘的煎熬,如巨石壓身帶來沉重的負擔,沉重的呼吸聲是他每一次本能的求生,這樣的痛苦不是實在的痛,卻比□□上的痛楚更加折磨,一時間蛇身扭成一團。

意識回籠,像是一把劍斬破迷霧,溫蒂眼底逐漸清明,隻見躺在地上痛苦掙紮的白蛇一怔。

“剛才是什麼?”乾澀的嗓子艱難發聲,溫蒂喃喃道,輕輕攤開不知何時緊握著的手。

剛剛被蛇神威脅的情景她沒有忘記,此時不知自己該如何應對,愣愣地看著蜷縮著的白蛇。

過了好一會兒,蛇神漸漸放鬆身體,一下子失去全身力氣,癱軟在地,蛇眼緊閉,鱗片上覆蓋著一層薄薄的水霧。

溫蒂環抱膝蓋,儘可能讓自己離他遠些。

蛇神胸口處劇烈起伏著,嘴巴一張一合,隻有喘息的聲音。良久,他終於緩過來,隻是身形從原地消失,溫蒂獨留在這一方狹小的空間裡。

溫蒂呼出一口長氣,輕輕打開地窖頂蓋,外麵的空氣比地窖裡的更加清新,她看了看外麵的天色已經昏暗,這已經是她在這裡的第二天了。

女巫不在家的短短十幾天,這裡的地麵也沒有積灰,溫蒂將頂蓋蓋了回去,蹲坐在角落,摸了摸有些發癢的鼻尖。

對於日夜顛倒的人來說,夜晚是漫長的,溫蒂這幾夜都沒有入睡,她等著那位白天上課的烏鴉於夜晚出現在森林裡,可是夜晚寂靜,除了風吹樹葉的沙沙聲,沒有任何雜音。

但好在,今夜不同,淩亂的腳步聲終於響起。

她聽見遠處傳來喊叫聲:“來人啊!救火!著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