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頂四方明紅的軟轎由西街而來,嗩呐、鞭炮齊響,熱鬨非凡。
轎中人著一身大紅衣裳,秀眉緊蹙,牙關緊咬,不像是成親,倒像是去尋仇。
她手掌握緊了一塊渾圓雕花的軟玉玉佩,這玉佩是她的嫡姐送給她的。
文梓璿,端莊賢惠,頗有才情,年十八嫁入侯府,主持中饋,孝順公婆,無可挑剔。然成婚當年公婆索要去了嫁妝,次年因無所出被毆打辱罵,丈夫視而不見,夜夜留宿妾室房中。為求子嗣,文梓璿對丈夫下藥,因此招致丈夫厭棄,更被妾室頻頻登門羞辱,最終小產,染上落紅之症。
成婚僅三年,文梓璿身故。身為丈夫的沈傲白悔不當初,在文梓璿墳前痛哭。雖然之後妻妾成群,但那些妾室模樣都有些像文梓璿。
原身為自己嫡姐文梓璿感到不甘和憤怒:憑什麼文梓璿事事周到,卻隻是因為沈傲白不喜歡她就被折磨而死?憑什麼對沈傲白的懲罰就是妻妾成群,但失去摯愛?
悲憤交加,原身的靈魂在地獄為文梓璿哭了一回又一回。但,她是劇情中的人物,無法反抗劇情,她無力阻止女主嫁入侯府,如今也無力阻止自己嫁入侯府為妾,滔天不甘和憤怒之下引起了時空管理局的注意。
為了化解原身的憤怒,和怨恨,文箬杉需要扭轉女主文梓璿悲慘的劇情。
文箬杉將滿是怨恨的記憶扔到精神世界的角落裡。
“001,你確定主腦沒有派錯任務,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屬於世界清理部,而不是世界維修部吧?”
維修部負責把崩壞的世界線拉回來,常常要在一個世界耗費很長時間。清理部的工作就比較簡單,就一個字,殺。
清理部處理的世界,都是已經完全崩壞的世界,為了防止這種崩壞蔓延到其他世界,清理部需要保證那個世界的所有生物都跟著世界一起毀滅。
簡而言之,清理部的所有人都是不折不扣的殺胚,像這種拯救世界的精細活,一般不會分到他們手上。
“001也覺得奇怪。”嫩嫩的娃娃音在文箬杉腦海裡響起:“所以在到達這個任務世界的一瞬間,001就聯係主腦了……主腦那邊還沒有給反饋。”
文箬杉揉了揉額頭:“那現在怎麼辦?”
“要不,先做任務?”001試探性地問。
文箬杉沉默。
001不說話,在文箬杉的腦海中,可憐巴巴地看著她。
良久,文箬杉放棄了:“彆用那種惡心的眼神看我,任務拿來。”
001笑嘻嘻地恢複正常:“現發布任務一:阻止妾室欺負女主。”
“妾室?誰?”
001負責任地給文箬杉科普:“在書中,原身這個庶女嫁過去之後就被男主晾在了一邊,之後跟掉線差不多,沒寵、沒依靠、沒錢財傍身,就是個丫鬟。
原身入府這天,沈傲白甚至連她的房門都沒進去。礙於文家的薄麵,他也沒有去找他最喜歡的妾室白卿卿,而是在書房過了一晚。
但這晚,白卿卿以為原身分寵尋上門來,看到沈傲白不在便嘲諷一番,而後又去文梓璿房中羞辱,把本就病重的文梓璿氣到吐血才作罷。”
文箬杉聽完後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也就是說,這是兩個女人錚一個男人整出來的事,那個男人是金子做的嗎,這麼稀罕?”
清理部的殺胚們,根本不懂感情這件事,001也不知道怎麼和她解釋,正想著。
“落轎!”隨行的媒婆嚷了一聲,隨後文箬衫就感覺到了一種腳踏實地的感覺,有人給她掀開轎子的簾子,她便走了出去。
順著媒婆的指引,踏進了侯府的側門。
做人妾室沒有那些煩瑣規矩,一腳踏進後院兒分給她的屋裡,按照書中所寫,日後她待得最久的地方就是這間局促的小屋。
她在床上躺下,等著那會欺負文梓璿的妾室上門。
就在文梓璿等的要睡著的時候,有人推開了她的房門,帶進來了一片光亮。她微睜開眼睛,就看見有個小丫鬟舉著燈盞,在她一側的是穿著一身素衣的消瘦女子。
文箬杉在腦海中和001吐槽:“這妾室的愛好是大半夜扮鬼那?”
001:“額不知道。”
文箬杉曾經在一個崩壞的世界,被一隻厲鬼追殺了三天三夜,從那以後她最討厭的就是鬼,見一個殺一個。
文箬杉本想好好和這妾室聊兩句,但這妾室一身扮鬼的裝扮有些傷眼,她煩躁地翻了個身,背對對方。
“好沒規矩的一個人,我家夫人登門,不起來相迎,還敢繼續睡覺!”那小丫鬟率先責問道。
文箬衫知道這回不起來,恐怕會被吵死,這才慢慢坐起來,閉著眼睛說:“大半夜擾人清夢,我看你才是沒規矩。”
丫鬟陰陽道:“奴婢算是見識到咯,原來文家女兒竟是這般沒有教養,怪不得公子不喜歡正屋的那位。”
文箬衫被吵得頭疼,她問001:“我能打暈她嗎?”
001不敢說話,在它的檢測器中,文箬杉的耐心差不多耗儘了,這時候如果反對她,很容易被牽連無辜。
文箬杉沒有聽到回答,自顧自說:“隻要這倆鬼不去打擾文梓璿就好了,我把她倆打暈也算完成任務。”
文箬杉還沒動手,那邊白卿卿柔柔弱弱開口了:“這位妹妹,我比你先入府,你理應敬重我。”
敬重?文箬杉瞥了白卿卿一眼,連個公雞都打不過的小身板,讓她敬重她?
要不還是直接打暈算了。
文箬杉正要動手,001突然彈出一條消息,文箬杉看完眼睛一亮開口道:“白卿卿,原名白秀芳。”
聽到第一句話,白卿卿便心道不好,她對身側的丫鬟道:“你出去將門關上,彆進來。”
丫鬟應了一聲,將燈展留下後退下,順便關上了門。
“白秀芳,年十五入侯府,與沈傲白在河邊相識。彼時,你正在浣紗,不想幫人漿洗的衣裳順著下遊飄走了,沈傲白出手相助,你們於是相識。”
文箬衫按照001搜出來的原文內容一字一句地念。
白卿卿轉頭看著文箬衫一臉疑惑,像是不知道文箬衫說這些是什麼意思。這些東西隻要有心打聽,知道並不難。
誰知道,文箬衫接下來說的才是重頭戲。
“你當時漿洗的根本不是東家讓你洗的衣服,而是你自己花錢買的。”
“當時你哥在侯府當過一段時間差,他知道沈傲白要來河上泛舟,還喜歡吃菱角,就在你所在的河邊賣菱角,將他的船引過來。然後你再裝作無辜可憐,引得他的同情,幫你去撿你丟掉的紗衣。”
白卿卿瞠目結舌,仿佛有什麼東西堵在了嗓子眼讓她說不出話來。當時這件事情除了她和她哥,沒有任何人知道。
她現在隻能認為文箬衫是猜測的,她佯裝輕鬆,輕笑一聲:“文姨娘這是從何處聽來的話本,倒是有趣得緊。”
文箬衫繼續道:“你在嫁入侯府做妾時,還有個兩小無猜的青梅竹馬,那竹馬本來家中富裕,可後來遭逢變故沒錢了,你便撕毀婚約,另攀高枝兒……”
“你……不……不是……”白卿卿現在驚得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她顧不上問文箬衫是從哪裡知道的她的秘密。她現在惶恐不安,害怕文箬衫將這些事情說出去。
文箬衫看見短短幾句話將眼前的女鬼,嚇得大驚失色,嘖嘖稱奇,繼續順著001的提示說:“我知道的事情還多,你要不要再坐下來聽一聽。”
白卿卿頓時神色慌亂了一瞬後,強行鎮定下來,她搬了凳子坐在文箬衫的榻前,原本趾高氣揚的麵孔忽然換成了討好:“妹妹,這些事情你是從何得知的?”
文箬衫繼續捧讀:“從何得知你不必管,你隻要記住若你找我姐姐或者是我的不是,這些事情我全都會抖出來。既然我知道這些事情,自然掌握了證據,你如果不想公子知道你一直在騙他,那便要學會規矩做人。”
她一個閃身,從白卿卿頭上取下一根蝴蝶簪子,反手甩出去,簪子主體全部紮進門框中,隻剩下尾部蝴蝶的翅膀和她的主人一樣顫巍巍的發著抖。
白卿卿眼中的恐懼幾乎要化為實質:“文姨……文二小姐,您想要什麼?”
“我想要你安分點,彆去煩文梓璿,有些東西不是你的,就彆碰,懂?”文箬杉靠在榻上,閉上眼睛:“我累了,要補個覺。”
白卿卿低頭稱是,起身離開,順便幫文箬杉關上了房門。
剛一出房門,白卿卿臉上的恐懼就消失了,她看著守在門邊的丫鬟:“剛才的話,你聽到了多少。”
小丫鬟撲通一聲跪下了:“回夫人,奴婢什麼也沒聽到。”
“沒聽到最好。”白卿卿笑著扶起小丫鬟:“我記得你弟弟前幾日成親,你也是怎麼不說,一會兒去我屋裡挑幾樣東西送去。就當是賀禮了。”
小丫鬟惶恐著稱是。
文箬衫看著那團光亮離開,屋子又陷入黑暗,她摸了下自己扔簪子的手,還在不住地發著抖。
這具身體太弱了。
白卿卿走後不久,文箬衫翻身起床,走出屋子,去了正房,準備去見見這個世界的女主。
這正房就在二進院兒裡的正北處,本該是最好的屋子,但現在卻冷冷清清。
她推門進去,忽然感到一陣寒意,但這屋裡並不是供應不上炭火,隻是炭火微濕燒不起來,從外麵突然進來還能聞到刺鼻的碳味。
文箬衫突然聽見裡麵有起床的聲音,有人問道:“是誰?是白姨娘嗎?”
“阿姐。”文箬衫乾巴巴的一聲,屋裡的人得知不是白卿卿才鬆了口氣,緊接著丫鬟點上了燈。
文箬衫走過去,隻見一個人正躺在床上,她臉色不大好,眼窩凹陷,臉頰消瘦,皮膚也蒼白的可見上麵的青筋,已然不成人形了。
文箬杉皺眉,有些懷疑001是不是認錯人了。
一個世界的主角,是這個世界氣運的載體,她從文梓璿的身上看不到半點屬於主角的氣運,隻能看到濃濃的死氣。
001也沒有見過這種情況。
哪怕是崩壞的世界,主角身上也會被世界偏愛,這個還沒開始崩壞,為什麼文梓璿卻一副油儘燈枯的架勢?
“箬衫,姐姐不能下床迎接你了。你怎麼來這裡了,公子他?”文梓璿咳嗽了幾聲,臉色更差了。
文箬衫看向內室的那盆炭火,對一旁伺候的丫鬟倩影道:“這炭火被人潑了水,再燒下去不光不能取暖,還會中毒。你把這盆碳帶出去扔了,再去我房裡把分給我的碳拿來燒上。”
“妹妹,這怎麼好。”文梓璿聲音虛浮地說道。
文箬杉不理會文梓璿,催促道:“還不快去。難不成你要阿姐凍死嗎?”
“哎!”倩影這才應了一句,忙不迭去拿碳了。
支開了小丫鬟倩影文箬衫看著文梓璿,不明白她作為女主為什麼能落到眼下這片田地。
“文梓璿。”文箬杉低聲問道:“你想改變自己的命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