驕陽熱烈，天藍的透徹，《最後一頁》響徹校園每一個角落。

“雨停滯天空之間，像淚在眼眶盤旋，這也許是最後一次見麵——”

“啊啊啊啊！今天我終於能看見楚惻了，我天，你都不知道我要想見他一麵有多不容易。”在周圍人都在期待陳亦辭的歸來時，林憬惜在江浸月耳邊喊了一萬遍楚惻，回班級的路上，還在說個不停。

江浸月問：“你們假期沒見嗎？”

“嗯，他沒走單招，走的體育特長，體育考完了還有高考呢，天天在外麵補課，根本沒時間。”林憬惜解釋著，小表情委屈極了。

江浸月點點頭，評價道：“那陳亦辭的假期還挺多。”

話音剛落，一聲低沉的笑從身後。頓時，江浸月頭頂到心臟酥酥麻麻。

陳亦辭在身後，而且還不遠。

江浸月的手無意識的握緊。本想迅速回頭看一眼，但目光掃過去時，實實在在的呆楞片刻。

陳亦辭染了紅色的頭發，帶著茶黃色墨鏡，穿著黑色半袖，胸口還有一個綠色印花，下麵穿了校服褲子，衣服被隨意的搭在手臂上。

陳亦辭看出江浸月的視線在他的頭發上，他抬手扒拉兩下前額的碎發，楚惻從後麵跑過來，摟住陳亦辭還要說些什麼，看見了前方不遠處的兩人。

“可能這就是緣分吧。”楚惻眼神示意江浸月不要說話，悄悄摸摸的走過去。

“你看什麼呢？”林憬惜感覺到一股不對勁，回頭一看，與要嚇她的楚惻四目相對，“操！”

楚惻趕快收回手：“……你信嗎？我隻想給你一個驚喜。”

“嗬嗬。”

林憬惜和楚惻在一旁鬨來鬨去，江浸月怕誤傷到自己，往外靠了靠，這時發現陳亦辭已經走到她身邊。

她有些不敢直視他的眼，低頭悶悶的沒說話。

陳亦辭感覺出江浸月的抗拒，有點納悶。之前一個班前後桌那麼久，看過電影還一起吃過飯，過年的時候準點發新年快樂，現在見個麵連名字都不會叫。

陳亦辭撚了撚指尖，一句話沒說回了班級。

剛進門，所有男生圍了上來，一眼鎖定：“臥槽辭哥你這頭紅毛簡直帥裂蒼穹啊！”

陳亦辭：“再說一個？”

那人：“你的紅色秀發……”

陳亦辭笑笑。“滾。”

那人被另一個人推開：“辭哥，你都不知道沒有你我們每天都很無趣——”

“沒有你，打球都百年的沒意思了，一點都沒有難度。”

“今天拍完畢業照，你彆走，我們去喝一頓。”

“行了行了。”陳亦辭擺擺手道，“你們在這堵著讓不讓我回座了？”

“讓讓讓。”男生剛想說，你回座也沒地方座，陳亦辭已經擠了進去。

下一秒，陳亦辭：“啊？”

桌邊好幾束滿天星，各個顏色歡聚在一起，桌子上被一大束鮮花霸占著，剩餘的桌上位置放了好幾封信，粉紅色的上麵還貼著愛心。陳亦辭拉開凳子，桌洞裡的茉莉蜜和悠哈糖掉了出來。

班裡還有“湊巧”路過的女同學臉紅著盯著陳亦辭的動作，男同學圍在一起起哄笑著。

陳亦辭撿起滾在地上的茉莉蜜，抬頭發現一旁女生臉紅的像過年的福娃。猜出來這瓶水的來源，他低聲對她說：“謝謝了。”

一旁的小姐妹起哄著，你推我我推你。“這個發色好帥啊！”

陳亦辭吐出一口氣，手摁了摁太陽穴，把剛回來的楚惻叫了過來：“你幫我收拾收拾。”

楚惻：“啊？你要扔了啊？”

“小女生的心意，我咋扔？”陳亦辭說完把凳子上的東西拿走，怎麼說也得有個坐著的地方吧。

他抬手整理片刻，在看到一盒熟悉都不能再熟悉的東西時，手上的動作停住，眉眼間充斥著不可置信。

在桌洞的裡麵，一盒雲南白藥豎立著擺放。陳亦辭伸手拿了過來，發現後麵還有一條扶他林。

校園廣播的音樂暫停：“所有高三學生，穿上校服，到教學樓前集合。”

七班內，李岩被好幾個男生摁在凳子上，拚死守護自己，“你們給一個老頭子化什麼妝？”

林憬惜拿著粉餅湊近：“岩哥，你就相信我的實力。你看月月被我化的，簡直美若天仙。彆抗拒了，趕緊的。”

被林憬惜鼓弄完的江浸月扯了扯嘴角，還是不適應眼皮上麵的假睫毛，還有嘴巴上黏黏的唇釉。

“哎哎哎，小女生家家下手輕點。”

最終李岩被眾人擁到操場，林憬惜抱著江浸月的胳膊，拿著小鏡子照個不停，看江浸月想要揉眼睛，趕快製止：“哎啊，彆揉彆揉。”

江浸月忍著癢意收回手，正鬨心的時候，旁邊一嗓子給江浸月嚇一跳。

“陳亦辭染頭發了？！太帥了，這個海王紅染的太帥了！”

林憬惜似乎也被嚇一跳，抬頭看過去，果然站在桌子上的陳亦辭最顯眼，一旁的楚惻笑著摟陳亦辭的脖子，陳亦辭給楚惻扒拉開。

攝影師沒忍住：“後麵那紅毛能不能彆動了。”

校長回頭瞪了一眼陳亦辭。

全班哈哈大笑。

陳亦辭剛下來，被好幾波人堵著：“可不可以跟你合張照。”

陳亦辭還要說什麼，視線掃過不遠處的江浸月。

女生校服穿著規規矩矩，紮著難得的高馬尾，額前沒有多餘的頭發，得虧臉型流暢。唇上的粉紅色，給清冷的臉加上活力，挺新鮮的。

南衛堵在她前麵，手裡拿著手機要與她合影。江浸月點點頭，兩人靠在一起拍照。

陳亦辭不明白自己看個什麼勁，一旁的女生小聲說：“那個……可以嗎？”

“不好意思啊。”陳亦辭話還沒說完，腿已經邁了出去。

拍完，江浸月朝南衛點了一下頭，連忙後退一步。

南衛像是被傷到，捂著胸口：“哇，你好無情。”

江浸月：“嗯。”

南衛似乎還要說些什麼。下一秒，林憬惜衝過來把江浸月拽走，對南衛喊道：“到我們班拍照了！”

南衛不死心，跟了一段距離後，見兩人真是去排位置，才站在一旁觀看。

陳亦辭剛趕到，女生已經被拉著離開。他看了眼江浸月還在因為身高，來回換位置，表情依舊那麼冷，還帶著點不耐煩。

舌尖輕輕舔了下嘴角，他摘下墨鏡，低罵了一句。

腿他媽自己還有意識？

“來，看鏡頭。”

前麵的攝像大哥“嘖”了一聲，指著江浸月：“這位美女，你能不能笑一笑，板著臉乾什麼？”

還沒等江浸月調整情緒，大家笑了起來：“這位大哥，你有所不知，她臉一直這麼臭。”

“哈哈哈哈。”

“彆臭著臉啊，都畢業了，笑一個。”

是啊，畢業了。

江浸月看著遠處的那抹亮紅，露出笑容，不一會她看見陳亦辭離開了。

陳亦辭還沒走幾步，被六班兄弟抓走，其中一個人喊道：“哎啊，好不容易再相聚，我們去吃一頓。”

“對啊對啊。”其他人附和著。

“可不能拒絕啊，好不容易給我們放一天假。”

陳亦辭：“停停停，我去我去，彆拽我。”

“嘿嘿。”

陳亦辭看了一圈，問：“楚惻呢？”

兄弟指了指一個方向：“楚惻和對象甜甜蜜蜜呢，估計等會人家得一起吃飯，我就沒叫他。”

陳亦辭順著指的方向看過去，林憬惜和楚惻膩歪在一起，旁邊還有低著頭看手機的江浸月，後麵站著——

“南衛？”兄弟震驚了一下，“我天啊，南衛這是追到女神了啊。”

“笑死我了，追了這麼長時間終於到手了。”

陳亦辭皺著眉頭，兄弟可能看出陳亦辭的疑惑，八卦式的解釋道：“南衛追這女生，江什麼來著，反正追了老長時間了，現在這麼一瞅不就是在一起了？”

南衛想要往江浸月身邊移一步，江浸月立馬往旁邊跨出半米，陳亦辭看著江浸月腦袋上，恨不得頂著“彆靠近我。”，他“嗤”笑一聲，沒再開口。

聚會聚到一半，楚惻和南衛趕了過來。

“哎啊，還以為你倆不來了呢。”

楚惻背著一個大書包，自然的擠在陳亦辭旁邊，拍了拍書包示意這是“小迷妹心意”。

“要不是因為堵車，我倆還能來的再快一點。”

南衛“嘿嘿”兩聲，看樣子明顯掉進愛情海裡沒遊出來。

陳亦辭掃過一眼，莫名的情緒在心底攀升。那是從沒有過的，他都不知道為什麼，莫名其妙。

想抽煙了。

陳亦辭隻喝了一杯，聽桌上的兄弟講述自己的偉大夢想時，突然想起一件事，問楚惻：“花呢？”

楚惻瞪著眼睛：“你還要花？你是要累死我啊。”

“扔了啊？”

“沒扔，我都給塞校長辦公室裡去了。”

“……”

陳亦辭背著包回到家，剛打開門，王媽迎了上來順勢接過：“回來啦，這個怎麼這麼沉。”

陳亦辭換上鞋：“幫我準備個箱子。”

王媽答應著，從儲物間拿出一個白色硬皮紙殼箱：“這個行嗎？”

“行。”陳亦辭坐在絨毯上，靠著沙發包裡的東西都轉移到了紙殼箱裡。

再次看見雲南白藥和扶他林，陳亦辭思考幾秒，把盒子拆開。裡麵除了使用說明書，還有半張疊成一小塊的a4紙。

陳亦辭拆開，紙張的正中央隻有四個字：彆再受傷

字體算不上好看，但每一筆寫的都規矩，不像是用來展露心意，更像是許願。

“那還送這個。”陳亦辭笑了，自言自語道，“不過謝了。”

高考前一周，陰雨連綿。

江浸月每天都按照高考時間安排模擬考試，批改後的時間刷錯題集，看英語單詞範文和語文作文。

很多時候大家也不好打擾江浸月，隻有實在不會的題時才會來請教，甚至遠在天邊的實驗a有事也會來“聽講”。

最後一天，陶夏來找江浸月。

“幫我看一下這題。”陶夏站在江浸月旁邊，指著數學卷的圓錐曲線。

“極點極線吧。”江浸月看了眼陶夏畫在一旁的圖。“把其他亂七八糟的點和主要動點建立聯係。”

江浸月講題就是言簡意賅的說幾句，能聽懂就聽，聽不懂那就沒辦法。

陶夏數學還算不錯，大概明白了江浸月的思路，指了指最後一道壓軸函數題：“這個。”

江浸月指了指括號二：“這種問題，看看能不能用洛必達法則。”

江浸月看了眼幾人的表情，拿起筆在紙上隨手寫了寫：“看這道題，先離參在導，轉換問題，這個帶進原式。”

“這種零比零或是無窮比無窮的結構就稱為未定式。”

“直接對分子分母同時求導。在把自變量帶入。”江浸月說，“如果帶入後還是未定式，那就在循環一遍。”

陶夏問：“那如果一直算不出，怎麼辦？”

“那就一直導，直到求出為止。”

雨淅淅瀝瀝下著，外麵泛著黃色，空氣中似乎彌漫著塵土味。

似乎很久之後，會有一個穿著黑色T恤的少年，打著雨傘邁著大步走進教學樓。

是那次陽光下的對視，和胸腔的狂跳不止，確定了開始。從此便要孤注一擲，伴隨著期待與失落，最終找出終極答案。

反應過來，最開始找到的“答案”，隻是開始。

江浸月收回目光，對他們說：“這就是洛必達法則。”

高考當天，在1：11時，江浸月群發了一條消息。

章魚小丸子：【高考必勝】

發完才看見，把陳亦辭算了進去。

還有不到兩分鐘的糾結時間，撤回不是，不撤回也是。江浸月長摁那條消息，還沒點上去，手機震動。

陳亦辭：【…】

不用糾結了，江浸月把手機扔了出去，蓋上被子繼續睡覺。

第二天早，江浸月才回複：【不好意思，發錯了。】

陳亦辭：【……】

江浸月不知道回複什麼，到高考前收手機，沒再回複。

考試的那三天雨停了，太陽高懸，散發著強光。

江浸月摸到生物試卷感覺到恍惚，總覺得這三年時間像是一個點，被一生的線匆匆穿過。走出考場時，她產生進一步研究時間的興趣。

出分當天，江浸月和林憬惜幾人通著電話。

林憬惜和李淼淼控製不住尖叫：“啊啊啊，我好激動！”

李淼淼：“嗚嗚嗚，希望能過本科線。”

江浸月安慰：“肯定能。”

“有你這句話——”李淼淼尖叫：“啊啊啊啊啊！我過本科線啦！！！”

江浸月趕快捂住耳朵，奈何動作沒有聲速快，耳朵還是受到暴擊：“……”

“你們都多少？！”

陶夏道：“532。”

林憬惜：“額，436。”

“哇塞，月月你呢？”

江浸月剛進入網頁，語氣相對平靜：“687。”

【喜報，我校江浸月以687分闖進高考省前50名！！】

【喜報，我校江浸月以687分成功入圍京大強基計劃！！】

“哈哈哈，我就說我的眼光不會差。”校長人逢喜事精神爽，摟著江浸月的肩膀不放手，嘴咧到太陽穴，“哈哈哈哈，我們二中也算是重回巔峰時刻了！！”

江浸月：“嗬嗬。”

取畢業證快要離開時，林憬惜張羅了聚會。

還沒到地方，林憬惜的口紅不見了，拉著江浸月在商場中狂奔：“啊啊啊，他們都到飯店了，我們加快速度。”

江浸月：“我重新給你買一個吧，彆找了。”

“不行，那是高考前楚惻送給我的，老貴了！”林憬惜還在低頭四處尋覓。

“我去那邊看看。”江浸月說完往旁邊跑，沒跑多久久看見了一個黑色長條狀物體，和林憬惜給看的照片高度一致。她喘了兩口氣，抬腿快走過去，蹲下時，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

紅色的頭發在人群中顯眼，穿著一身黑，走在一位粉色頭發的女生身旁，沒走幾步，摟上女生的肩膀，側過頭在女生耳邊說話，女生捂著臉靠在他的懷裡。

江浸月快速撿起口紅，轉身離開。

飯店內。

“哈哈，現在報完專業我家長都不管我了，在家呆著老爽了。”男生笑聲震天響，一旁的郭大通略顯無奈。

林憬惜趕快伸手製止：“行了行了，我們郭大通以後可是大翻譯家，給耳朵震壞了怎麼行？”

郭大通拿著筷子尷尬的笑笑。

“光吃飯有什麼意思？我們要不要玩點遊戲啊？”一個男生提議。

“好啊好啊。”

“那我們就玩著真心話大冒險好不好？”

“這遊戲多土了，爛的沒邊了，還玩啊？”

“你懂什麼叫經典不？”

“……”

一番鬥嘴後，桌子中間被清空，組織的兄弟把一個酒瓶放上去：“規則，瓶底問瓶口。來啊，我要開始轉了！”

綠色玻璃瓶在中央打轉，速度緩緩下降，最終停了下來。

“林憬惜！真心話大冒險！！”組織男指著大喊道。

“哎哎哎，林哥必須大冒險，不是大冒險瞧不起你！”瓶底的男生笑道。

“哎我。”林憬惜不服了，重重拍了下江浸月的腿，“必須大冒險！”

瓶底男：“給你對象打電話，來一段繞口令。”

“就這？就這啊。”林憬惜直接來了一個《牛郎戀牛郎》，還贈送一個《粉紅牆上畫鳳凰》，“正撞我槍口，我之前可是學過口才的。”

“哈哈哈，繼續繼續！”

江浸月抿了一口水，下一秒瓶口正對著自己，水差點嗆出來。

“來月姐，真心話還是大冒險？”女生笑著問。

江浸月放下水杯：“真心話吧。”

“好啊，真的一直很好奇我們月姐，哦不，月神的感情經曆。”女生笑得燦爛，“咳咳，那我就問了啊。你有喜歡的人嗎？”

江浸月還沒開口，就感覺到一股幽怨的目光。

林憬惜咬牙切齒道：“是啊是啊，快說！”

江浸月重新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才道：“有吧。”

全場除了林憬惜，其他人都散發著不可置信的目光。

“啊啊啊？誰啊！誰啊！”

在大家好奇的神情中，江浸月淡淡道：“陳亦辭。”

“……”

全場沉默一秒。

“額，月月，你不想告訴我們你到底喜歡誰，你也不能騙我們啊。”

“眾所周知，我們全校除了有對象的，不，有對象的也喜歡陳亦辭……”

“害，陳亦辭又被擋刀，好幾次跟他們玩真心話大冒險都說喜歡陳亦辭……”

“……”

畫風突變。江浸月扯了扯嘴角：“那抱歉，其實我沒有喜歡的人。”

多數人心想找出江浸月真正喜歡的人，但還是被迫接受江浸月的話：“那繼續繼續！”

江浸月舔了舔即使喝了很多水，依舊發乾的嘴唇，對一直盯著她的林憬惜點了點頭。

林憬惜頓時瞪大眼睛，她明白江浸月是在告訴自己什麼，正要開口說話。

江浸月對她說：“不喜歡了。”

熱鬨的喧嘩聲被鎖在包間內，空調的冷氣也壓不住燥熱。

江浸月進行了最後一次求導，算出結果為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