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筆在往後的三個月上了十幾趟法庭,這才真正理解係統的意思。
她專攻民事訴訟,當地的法官一天少則七八件案子,多則能達到二十件,工作量巨大,糾紛內容也是萬變不離其宗,就是看電視劇,一個套路也看吐了,故而法官真的酷愛書麵材料......
在律師事務所的這三個月,她一個法盲也是學到了不少法律知識。再加上前一個月孟飄月轉正,她隻能親自寫庭前材料,這更是讓她的法律知識突飛猛進,十幾次的法庭曆練下來,她倒還真有了幾分民事律師的樣子。
然而,略有苦惱的是,因為這個世界醜美標準反轉,導致她認為的帥哥們無人追求,這好事自然落到她的頭上。不久前她扮醜去酒吧蹦迪,加上一堆帥哥的微信,各個在微信上熱情似火!
結果某天不小心得意忘形地跟藍末分享之時,被人家用一言難儘的表情問:“你是不是有戀醜癖?”
太痛苦了,明明好友列表裡有上百個帥哥,可這種快樂卻無法分享給彆人......
今天,又是她上法庭的一天,原告是一個丈夫,他強烈地要求跟妻子離婚,理由是妻子在身體上家暴他,在精神上對他冷暴力。
潘筆聽他在電話裡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把自己在妻子那裡受的委屈儘數道來,內心也是相當複雜。
這妻子到底得多奇葩,才能把丈夫逼到這步田地啊!
後來潘筆與他見麵交談時,更是被他極具破碎感的美麗臉蛋震驚,好看得有如跌落凡塵的仙子,根本看不出是個三十多的男人,反倒像個剛畢業的青澀男大。美中不足的,就是神情中帶著深深的幽怨。
最後他開出的律師費,更是讓潘筆堅定了助美男子脫離苦海的信念!
法庭上,新人法官說道:“下麵進行口頭辯論。”
她本想按照之前說好的,替這位可憐的、哭啞了嗓子的丈夫進行辯論,不料夫妻相見分外仇恨,丈夫李鵬節越過她,高聲叫道:“法官!我要跟她離婚!這婚姻我一秒鐘都受不了了!我現在看到她我就渾身不舒服,法官大人你能明白那種感覺嗎?常年被一個人□□熱暴力,精神冷暴力,一看到就像看到地獄裡的魔鬼一樣!救命啊!法官大人,你一定要救我脫離苦海!她在家裡什麼都不乾的!飯是我燒的,碗是我洗的,衣服......衣服是洗衣機洗的,她真的一點家務活都不乾的!”
李鵬節說著,嗓音都開始顫抖:“她跟我生了一個孩子,從那以後,兒子和她就是我心頭揮之不去的陰影!多年來孩子都是我照顧的!一旦我提出讓她也照顧照顧,她就會開始說‘當初可是某人說會照顧好孩子的......’,是的我是說過會照顧孩子,可是這不代表我要獨自照顧孩子啊!她口頭罵我還好,可她經常暴怒,她打我!她是跆拳道黑帶啊!我每次被打,嶽父嶽母明明看見了也不會阻止,他們一家根本不把我當人!法官大人,你知道他們有多過分嗎?真的,在座的各位肯定都想象不出來,這戶人家有多歹毒!她隻要閒在家就絕對不洗澡不洗腳,一旦要去外麵見情人了,就把自己收拾得乾乾淨淨,明豔動人,從衛生間走出來,香水味那叫一個鋪天蓋地!但是我也不敢說她,就是想讓她偶爾早點回家,結果她一發火,拳拳到肉,把我打得渾身紫青!我媽來說理,結果她爹媽說,女兒隻有一個,女婿可以再找!救命啊,法官!你一定要判我們離婚啊!你要再不判離婚,下次法官大人你再見到我的時候,我就已經不是完整的我了!嗚嗚——”話畢,李鵬節痛哭出聲。
他哭得肝腸寸斷,可憐得讓聽審團的觀眾朋友們都開始同情他。
法官坐在審判長的位置上,臉色複雜,偶爾眨眨眼睛以理清思路,思考案情。
坐得離客戶最近的潘筆,更是近距離感受到李鵬節的痛苦與崩潰。
“咳咳,原告還有什麼要補充的嗎?”
“暫時......暫時沒有了。”李鵬節兩手抹淚。
“請被告......”
被告張琳蓉早已按捺不住憤怒的心情,同樣忽略律師,隻不過語氣平穩冷淡,眼神中充斥著不屑與玩味:“嗬,男人,你最好擺正你自己的位置,當初我們的協議裡早就已經把這些糾紛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你怎麼不說?你忘了你當初是怎麼努力地爬上我的床了嗎?我本來就不愛你,當初跟你說得明明白白的,就因為你長得像我的前任,我才從千百個結婚對象中挑出了你,要不是你那張臉,你現在還在那個茅草屋和你媽喝西北風呢!你自己想想,要不是我,就你單位裡那點工資,能讓你穿得如此光鮮亮麗嗎?你一麵享受著我給你提供的物質生活,一麵又渴望我給你尊重,你做夢呢?你以為你是小說男主啊?你一個入贅的,吃我們家軟飯,有什麼資格跟我叫囂!至於你說家暴?簡直荒謬!我隻是為你按摩一下筋骨,誰知道你這麼金貴,這也能怪到我頭上?至於你說離婚,反正我不同意。首先,我雖然對你感情沒有對我前任那麼深,但是我們好歹十年夫妻,我對你的感情是有的。其次,我的孩子那麼小不能沒有爸爸,你起碼得等到他18歲再來跟我說這個事。最後,你提離婚也可以,按照協議來說,你拿不到一分錢。”
法官正要開口,李鵬節發怒道:“我真是見到你就惡心,你以為我想上你那張破床嗎?還不是因為你自己走錯房間,拿錢威脅我,霸王硬上弓,完了你還倒打一耙!真是臭不要臉!你怎麼不說我們婚前協議裡有一條‘不準出軌’呢?你特麼一年到頭,沒有一天是不出軌的!你怎麼不說了?你管不住下半身,根本不配為人母!你成天無視我,冷暴力我,你怎麼不說了?跟你結婚的這十年,我都已經成為心理科的常客了,他媽的一開車窗,停車場蹲著的狗都得向我打招呼!你以為我想要你的那些破錢嗎?都是你強塞給我的,穿得太窮酸,你說參加好姐妹的party沒麵子!分不到錢就分不到錢,起碼我有工作,我能養活我自己,我現在就是要跟你離婚!”
張琳蓉冷笑道:“我倒打一耙?我倒打一耙?我倒打一耙?!你一個大男人還能被一個女人霸王硬上弓,說出去不得笑掉大牙?什麼叫我出軌?”
她抽出一張白紙,“啪”地一下拍在桌麵上:“法官大人,這是我的病曆單,我有性癮。所謂的出軌,其實都是為我的病情所困!李鵬節,我這麼做都是為了減輕你的負擔!就你那點小身板,隻能當花瓶,要是我把這些都負擔在你身上,你早晚得去見閻王!你有什麼資格說我?你以為心理科就你一個是常客嗎?我告訴你,我也是!你所經曆的苦難連我的三分之一都沒有!你在無病呻吟什麼?還有精神冷暴力,純屬汙蔑!我生來不愛笑,外號高冷女神,你講的話根本沒有回應的價值,我為什麼要浪費時間搭理你?今天說這麼多,完全是為了不想讓法官聽信你的一麵之詞對我產生不必要的誤會!至於那些奢牌服裝,沒錯,是我強塞給你的,那又怎麼樣?你是我的合法丈夫,我給你提供上等的物質生活有錯嗎?我隻是不希望你在我姐妹party上看見她們的丈夫穿得光鮮亮麗,心生自卑,畢竟你貧困家庭出身,最看重的不就是男人的尊嚴嗎?這些我都給你了,你還有哪裡不滿意?還有你那微薄的工資,一個月一萬,孩子每月的零花錢都比你多,離婚之後,你怎麼養活你自己?到時候還不是得再找一個彆的富婆傍著?客觀來說,就你的臉蛋,長得實在不出挑啊,也就比我們小區門口的保安好一點,要不是你當時紅著眼圈哭的樣子有點像我前任,你覺得我會放著那麼多條件好的帥哥不要,來找你?”
“你前任你前任,你前任是出省了又不是死了!”李鵬節憤怒地瞪著她,“你好意思提你前任?你裝什麼癡情女,你配嗎?你前任被你折磨得還不夠慘嗎?你以為那天你走錯房間是為了什麼?那都是你前任設計好的,他惡心死你了,想趁這個機會逃跑!”
“不可能,你胡說!”張琳蓉被刺激到了,“我前任很愛我,都是因為他父母不同意!”
“哈哈哈,是啊,他父母當然不同意,畢竟你除了有錢一無是處!”李鵬節吼道,“你少在這裡自欺欺人!你真的愛你前任嗎?前幾年,他落魄了找你周濟,你不是躺在情人的床上,死都不肯見麵嗎?最後還是我求你求了兩個小時,你才給了點錢,我自己還墊了點!這就是你愛的前任?你就是一個花心大洋蔥,裝什麼裝!”
“你放屁!你能比我懂我前任嗎?我前任一生要強,他就是再落魄也不會低頭來找我借錢,那個人根本不是他,一聽就是騙錢的!隻有你傻兮兮地給彆人送幾十萬過去!我當初是看你傻得可愛,才送你幾十萬給彆人騙!結果你倒好,自己還往裡麵墊錢!我前任那個985高材生就不會像你這麼蠢!你知道為什麼我不跟你離婚嗎?因為我擔心你啊!我不希望哪天在街上看到你缺胳膊少腿的在街上乞討,你能不能清醒一點?你跟我在一起有什麼不好的嗎?你就這麼想去外麵被那些壞人噶腰子嗎?”
“該清醒的人是你!”李鵬節吼道,隨後他慢慢起身,指向觀眾席的某個人,“那不就是你朝思暮想的前任嗎?你問問他我是不是在騙人。”
現場一片嘩然,潘筆和對麵律師已經被這波折的發展震驚得合不上嘴,法官等人的眉毛開庭後就沒舒展過。
他們順著原告的指向,看向遠處觀眾席上的某位一身西裝的男士。
“實不相瞞,這就是我要跟你離婚的理由!”李鵬節恨恨地盯著張琳蓉,“我打算跟你前任顧晨一起生活了。”
“不!不可能!”張琳蓉抱著腦袋,嘶吼道,“我前任愛的是我,是我!你怎麼可以跟他在一起。”
忽然她大罵道:“不,你個死gay騙婚!”說罷,她猛地一跳,以一個淩厲的弧度,跳出了被告席,一個滑步閃電般出現在李鵬節麵前,她一把抓住李鵬節的肩膀,一個過肩摔就把李鵬節狠翻在地上,李鵬節顯然是被摔出經驗,摔出強大,落地時展現出非常專業的護頭動作。
一整個過程僅用了半分鐘不到......
“咚!”法官回過神,猛地一敲法槌,喝道:“被告你乾什麼!”
這邊李鵬節多年惡氣,忍無可忍,跟張琳蓉廝打在一起,他邊打邊說:“都是你逼我的,都是你把我變成這樣的!......”
最後法警出動,把兩個人一起拖出法庭。
法庭隻剩瞠目結舌的觀眾和麵麵相覷的兩方律師。
休庭十分鐘後,法官判了二人離婚,同時將被告以擾亂法庭秩序的罪名將其拘留10天。
從法院出來,潘筆整個人還跟踩在棉花上一般,前麵發生的一切如今還在她的腦子走馬燈似地播放。路上還聽到一個聽審團的觀眾對著手機興衝衝地說:“哎呀,你今天不來真是可惜了!你錯過了一場好戲!......”
潘筆拎著包回到車上,白瑞和孟飄月早就等在那了,看他二人也是神色古怪,估計還在思考今天發生的事。
做律師還真是有夠刺激的。
案子完結的第三天,李鵬節和前妻的前任相伴來到律師所,他倆給潘筆送了一箱水果。
“隨律師,真是謝謝你了!”李鵬節滿臉感謝。
潘筆由衷地說:“謝我乾什麼?要謝就謝你自己。”
李鵬節見對象走到外麵,笑道:“實不相瞞,我和顧晨打算搬去美國了。”
“啊?哦。”潘筆微笑著點頭。
“那個女人給我的陰影實在太大,我這輩子都不敢接受女人。”李鵬節一臉後怕地說,“隨律師,你要相信我,我真不是死gay騙婚,我這是後天形成了。”
潘筆喝著茶,點頭說:“好的,我知道了。嗯,你那個孩子以後是交給你前妻照顧嗎?”
李鵬節苦笑道:“她比我有錢,孩子跟著她總不會受罪,她對孩子還是挺好的。我跟孩子也約好了每天打視頻。”說著,他又長歎一口氣:“這孩子真是我一手照顧出來的,也不知道現在換了彆人帶,能不能習慣。”
話畢,他起身說:“隨律師,那我們就先走了,祝你工作順利!”
潘筆也趕緊起身送他出去,同時說:“祝你們生活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