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滴滴答答地一點點過去,快一點五十分的時候,何嶼白終於看見了鄧綏出現的身影。
不同於前兩次在公司見麵時的優雅乾練,卻過於嚴肅的打扮,從酒店旋轉門出來的女人,在衣物的修飾與陽光的照射下,顯示出了異樣的柔和。
隻見鄧綏上身穿了一件白色針織衫,衣領與袖口處是紅色的刺繡設計,而下麵是一條黑色長褲,腳踩著帆布鞋,微卷的長發高高梳起,露出一截修長脖頸,整體看上去乾淨簡約,而又不失時尚感。
那不甚白皙的皮膚與麵龐上掛著的淡淡笑容,又讓她多了幾分朝氣蓬勃的生命力。
雖然他在手機上叮囑說,不用穿的太過正式,然而卻仍然有些不確定,此時看著她的衣著打扮,何嶼白驀然心下一鬆,手握在了方向盤上。
鄧綏站定在路邊,沒多久就看見一輛熟悉的車從旁邊緩緩駛過來,而後停在她麵前。
她沒有直接開門上車,而是仔細看了兩遍車牌號,又彎腰朝車內瞅了瞅,確定裡麵的人沒錯,才坐了進去。
車內隻有何嶼白一人,他坐在駕駛座上,坐姿略有些懶散,鄧綏一手扣緊安全帶,再偏過頭來看他時,眼含歉意,再次解釋道∶“嶼白,不好意思,上午有點意外情況,我和周楹加了會兒班。”
何嶼白輕嗯一聲,沒有問更細節的東西,隻說∶“沒關係,現在解決好了嗎?”
“差不多了,周楹在做收尾的工作。”鄧綏微微頷首,見他確實沒有被這件事影響心情,就輕描淡寫地揭過這茬,看著他熟練地啟動車子,有些好奇地問∶“我們去哪?”
“嗯……”何嶼白想了一想,還是保持了一些神秘∶“到了你就知道了。”
鄧綏微微一笑,眼眸中配合地露出些許期待之色。
兩人又說了兩句話,邃都安靜了下來,何嶼白專注地開著車。
知道何嶼白這個時候素來沉默寡言,她也沒有打擾他,而側頭看向窗外,望著外麵的風景。
這個時候路上的車並不多,幾乎是暢通無堵。
車子恰好駛過一條商業街,周圍的店鋪風格各異,兩側行人如織,熱鬨非凡,而不遠的地鐵口處有三兩行人結伴而出,煙火氣息十足。
這裡繁華依舊,一切都好像是她記憶中的樣子。
道路兩旁的建築如風般略過,縱使再稀奇,時間長了她也感到疲憊,看何嶼白那副架勢,就知道路程肯定不近,隻略微沉吟,隨後就安心開始閉目養神。
何嶼白看見她慢慢閉上了雙眸,配合地放慢車速。
大約過了半個鐘頭,鄧綏睜開了雙眼,驚奇地發現,車子逐漸遠離了高樓林立的街區,幾乎穿過了半個城市,開到了一個熟悉的街道上。
街邊的大樹下,有幾個老人圍在一個小桌子旁邊,正下著棋,一時間,笑聲與棋子落地聲交織著傳了過來。
這條路她也曾經開過許多次,然而在看見這副熟悉的場景時,仍然心生波瀾。
鄧綏有些疑惑地開口問∶“你該不會要帶我回學校吧?”
何嶼白沉默著沒有回答,而是用行動告訴她∶
車子在學校大門並沒有停下,而是安然地駛過,最終停在一個小公園前。
“下車吧。”
鄧綏跟著開門走下來,邊打量著四周的風景。
何嶼白拎起放在後排的黑色背包,而後先她半步,在前麵引著路∶“我這幾年一直專注於工作,除了出差外,幾乎都留在京市,偶爾覺得無聊煩悶,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後來有一次順路到了這邊,無意間逛了逛,倒是覺得心情舒暢許多,久而久之,我隻要無聊了就會到這裡呆上半天。”
鄧綏聽後凝起眉,注視著他的側臉,然而他沒有看她,麵上也沒有出現多餘的神色,她不知道他的心裡在想什麼。
兩人走了一條小路,周圍是一片林蔭,有些人煙稀少。
記憶太過久遠,她已經不記得自己以前是否來過這裡,她想,大概是來過的,畢竟這裡距離學校是那麼近。
她僅存的畫麵,是旁邊5A級景區的亭台樓閣與湖光山色。
不得不說,雖然這裡雖然不如景區那般一步一景,卻彆有一番趣味。
正值春末夏初,哪怕日頭正高,也絲毫沒有感覺到炎熱,有的隻是微風習習,輕風拂麵,目之所及的是一片綠意。
兩人走走停停,隨後停在一個比較高的樹蔭處,選了一個長椅坐下。
鄧綏俯身眺望,下麵的草地上零零散散地坐著幾個人,還有個中年人在擺攤賣風箏,她又仰頭望向天空上正放飛的幾隻風箏。
此時,感覺到旁邊有一股灼熱的視線,她下意識回頭看去,對上了何嶼白目不轉睛地目光。
何嶼白著背包的手指微微收緊,麵色卻仍然不改,他漫不經心地嘀咕道∶“這裡的風箏依然這麼醜。”
隨後,他光明正大地拿出背包裡的相機,翻出以前拍的照片給她看∶“呐,你看,這些都是去年拍的,千奇又百怪,我估計都是在旁邊那個攤子上買的。”
鄧綏的眼睛被迫接受了很多形色各異的風箏,眉眼間不禁染上笑意,她收回視線,心裡更是難得的放鬆。
“嗯,是有些醜。”
——看來,他確實沒少來這裡。
何嶼白輕舒了一口氣,手裡仍然緊緊拿著相機。
作為一個業餘的攝影師,他的相機裡好看的風景數不勝數,隻不過這幾年閒暇的時間不多,自己又沒有多餘的心情,所以拍出來合格的成片少之又少,今日卻難得的很技癢。
隻不過,他不知道今天有沒有機會,拍到他想要留住的畫麵……
他眼睫顫了又顫,略有些心不在焉地垂下頭,腦海中又回想起剛剛鄧綏那雙盛滿盈盈笑意的眸子,心都跳得有些快。
……這是她回國後,他第一次看見她笑得那麼開心。
再往回走時,已是傍晚時分,日落西斜,稀疏的陽光從兩側大樹枝葉的縫隙裡落下,光影細碎流動,清幽又安閒。
兩人並肩而行,都沒有說話,隻是看著腳下蜿蜒的石子路,他們的影子幾乎融為一體。
隻有偶爾樹葉沙沙的聲音打破寂靜,直到出了公園,氣氛才逐漸熱鬨起來。
這裡離學校很近,不遠處就是一條小吃街,間或有兩三個青澀的同學結伴而行,與他們擦肩而過。
鄧綏站在車旁,目光微動,隨即攤開手,指著那片小吃街∶“接下來,我們去哪裡?”
何嶼白看出她眼中的躍躍欲試,沒有當即應允,而是瞥了一眼那邊稀疏的人影,又看了眼時間。
這個時候,小吃店應該基本上都已經開門了。
“好吧。”他同樣伸出手指,指了指那邊,笑著道∶“我們去那裡看看?”
鄧綏欣然點頭,率先邁開步伐∶“好。”
她很不擅長廚藝,因此在國外這些年,隻得入先隨俗,平素裡也是吃西餐比較多,隻是偶爾弄點簡單的中餐改善口味。
如今看到這條小吃街,固然知道有些店鋪不是口味多麼好,她卻還是非常想念。
何嶼白啞然失笑,亦步亦趨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