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茜微敲了敲車窗，剛才出門扔垃圾，郭琳琳突然拽住她：“你就彆自己給自己找氣受了，人家開賓利的大帥比還不是得住咱們這個破小區，你還焦慮什麼”

郭琳琳沒見過她有男朋友，失戀是不可能頂多就是工作不順心了，南川這城市工作不順心太正常了，實在沒必要太較真。

鄭茜微聽完，就自顧自往下走，說到賓利就會聯想到賀琛。

外麵夜色暗沉，已經不下雨了，但是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雨水味混雜著腥氣，垃圾被吹得零零散散落了一地，她儘量繞開走。

扔完垃圾，正準備回去，驀的，視線一頓，餘光瞟見一輛車，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她回頭看了一眼，熟悉的車型，靜靜的停在燈光昏暗的地方，僅是一眼，她就能看清車裡的人，他沒往這邊看，看的是樓層方向。

鄭茜微用兩個多小時的時間說服自己，地球上沒有誰離不開誰，就像是她從高中轉學後這麼多年都可以在沒有他的情況下好好生活這麼多年，又為什麼因為早已預測到的結局而悲傷，社會所賦予的條件逐漸支撐起女性尋找自身價值，而不是一味地沉迷於愛情之中，沒有什麼放不下的，隻要時間足夠就，足夠衝散一切，或許等為了某一天她會發現，其實她也是可以輕鬆地割舍掉他。

可是現在呢，就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她清楚地感覺到，那些所謂的道理，艱難地決定全都瓦解了，她沒法控製自己不去期待任何一點點與他之間的可能，哪怕是僅僅當朋友也好。

車窗緩緩降落，鄭茜微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眉，一股淡淡的煙味似乎還沒散乾淨。

他抽煙了？

她輕微的一個舉動，賀琛儘收眼底，一身奇怪的穿搭，就這麼突然出現在眼前，與平日裡的模樣實在有些不同，一時間有點語塞，想到她那句不熟，找了個蹩腳的理由。

“車壞了”

鄭茜微：“……”這麼倒黴嗎，她暗暗的想，下意識問“現在維修工都下班了吧”

賀琛一臉無所謂：“或許吧”

鄭茜微站了一會，有點冷，把手往袖子裡縮了縮，看他絲毫沒有要動的意思：“我打算去吃個飯”

賀琛看向她身上的睡衣，圍裙以及腳上蹬著的拖鞋：“……”

半晌，收回視線，語氣淡淡的，情緒沒什麼浮動：“去吧”

鄭茜微聞言，咬了咬嘴唇，輕聲問：“你不去嗎”

賀琛見她遲遲沒動，心情複雜得很，就聽到她說這句話，遲疑了幾秒抬頭看她。

或許這樣說實在有點莫名其妙，好像給個巴掌給顆糖一樣，想了想還是覺得有必要說清楚點。

“下午的事情，我很抱歉，不應該把工作上的情緒發泄給你，我說的話你彆往心裡去，我沒那麼想”

等待回複的過程像一個漫長的旅程，看不到未來，回不到過去。

“你沒怎麼想”賀琛默了一會，轉頭抬眸看她，神色平靜無波無瀾。

“……”鄭茜微抿著唇，進退兩難，她嘗試了好幾遍也隻是艱難地：“我”

賀琛眼睫低垂，無聲歎了口氣：“我記性其實也沒那麼好”

鄭茜微看他下了車，站在麵前時，猝然高出一個頭。

迫使她不得不抬頭看他，腦袋裡還在不自覺思考他說的話。

賀琛抄著口袋，看著她茫然地表情，似有若無扯唇笑了一下：“不是去吃飯？就穿這個去？”

鄭茜微慢半拍回神，慢吞吞看了一下自己穿著，表情差點沒繃住，佯裝淡定：“我去換個衣服”

郭琳琳蹲在地上遲遲沒等到鄭茜微回來，她看看地板差不多應該是乾了，卻也不敢輕舉妄動，指尖時不時在地板上畫圈圈，身後這時候傳來開門聲，伴隨著門開，低聲哼曲的聲音也隨之傳來。

鄭茜微冷不丁，一進門看到蹲在門口的人聲音猝然而止。

郭琳琳：“……”

“你在這蹲著乾嘛”她蹬掉腳上的臟拖鞋，從櫃子裡拿出一雙新的穿上。

“？？”郭琳琳一臉問號，是誰讓她在這站著彆進去的，鬼嗎。

她站起來，揉揉腿，一臉哀怨：“你出門撿到錢了？”

鄭茜微剛要進房間，聽到這話，轉頭看她，不明所以：“什麼”

郭琳琳撇撇嘴：“你嘴角快咧到後腳跟了”

鄭茜微：“……”

她進了房間，從衣櫃裡找了個件白色毛衣，找了條加絨的牛仔褲子，換上，整理了一下頭發。

客廳，郭琳琳剛在沙發躺下，聽到開門聲條件反射般彈起來。

鄭茜微看了她一驚一乍，也沒說啥，朝門口走。

郭琳琳越發感到奇怪：“你要去乾嘛？”

鄭茜微換鞋：“吃個飯”

郭琳琳不經意掃了她一眼，眼神一凝，似乎覺得難以理解：“我發現你這人就可奇怪了。”

想了想，她又補充了一句：“陰晴不定的”

可真是個奇怪的人，她暗戳戳想。

鄭茜微也不怎麼想理她，沒回話，抽了張紙巾把門口地板上被自己拖鞋踩臟的地方擦乾淨，然後又把剛才那雙拖鞋塞進塑料袋裡。

樓下，賀琛靠在車邊，夜色降臨，兩側的路燈亮起，舉著手機目光閒散地看了幾眼，電話那邊的人不知道說了什麼。

“回不去”

剛說完，注意到單元門被推開，隨之一抹熟悉的身影步履匆匆出現在視線中，目光稍稍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她穿了件羊羔毛似的外套，毛茸茸的，聽著電話那邊人還在叨叨個不停：“掛了”

鄭茜微來到麵前，試探性問：“你有事情？”

賀琛收起手機：“沒有”片刻又看了一眼她“走嗎”

鄭茜微點點頭。

出了小區門口，往下走就是一條熱鬨的夜市，人群熙熙攘攘，兩側排列著整齊地門店，這會一條街都點綴著五彩斑斕的燈串，極其富有煙火氣息。

賀琛問她：“想吃什麼”

鄭茜微四處看了看似乎在尋找什麼，忽的，眼睛一亮：“那家火鍋店怎麼樣”

他順著她指的地方看過去，稍稍頓了下，生意很火，像是剛新店開業，門口兩側的開業花束還沒來得及收起：“可以”

服務員看著遠遠看見兩人，或許是模樣都實在是太出眾，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前去迎接：“您好，歡迎光臨熊貓火鍋，兩位客人請跟我來”

鄭茜微習慣性找了個裡麵靠窗的位置。

“兩位看看選個什麼鍋底”服務員把菜單展開。

賀琛把菜單往她那邊推了推。

鄭茜微就安安靜靜低頭挑選鍋底。

“你能吃辣嗎”

賀琛：“還行”

鄭茜微努力努嘴：“那就菌湯和番茄吧”

“魚豆腐呢”

賀琛：“可以”

她又點了幾個菜：“你再看看還需要添什嗎”

賀琛拿過去看了幾眼，也沒再添什麼，服務員拿著菜單走後，鄭茜微就去選甜品了，聽說這裡麵的甜品特彆搶手，沒一會就沒，她去的時候果然快沒了，她一連氣多拿了幾個，十分費勁的端到座位上，抬頭發現座位對麵空了。

看了一圈，在蘸料區看到了他，這才想到還沒調蘸料，她剛過去，就看到有個陌生女的越過自己走到賀琛身旁，似乎是故意的，往他那邊貼，從後麵看，還會誤以為兩人認識，女人不知道在那說什麼呢，賀琛自始至終沒抬頭，自顧自的調料，隻是他剛往右挪一步，女人立即跟上，那中間的距離都可以夾死一隻蚊子了。

“帥哥，往右站站，給我留個空”鄭茜微拿著兩個碟子十分自然的插在兩人中間。

突如其來的聲音，賀琛扭頭就看到她，眉梢微挑。

那個女人莫名被加了塞，十分不爽，碟子不輕不重地往台上一磕：“小姑娘，有沒有禮貌，知不知道什麼叫先來後到”

鄭茜微給自己填了一勺麻醬，又填了一勺糖，像是沒聽到女人那話似的，轉頭問賀琛：“你加糖了嗎”

賀琛靜靜地看她：“沒有”他不愛吃甜的。

鄭茜微哦了一聲，弄了一勺糖直接給他手裡的碟子填上。

賀琛盯著碟子那一坨白：“……”

女人這才似乎明白過來，上下打量了一眼她：“你們認識？”

鄭茜微笑眯眯看他：“我們認識嗎”

賀琛接收到她的視線，眉梢挑了挑：“還不是很熟”

鄭茜微突然被翻舊賬，忍不住皺眉：“……不是說不記得了嗎”

賀琛輕笑：“突然又想起來了”

女人氣夠嗆，看著被晾一邊的自己，哼了一聲，拿上東西走了。

這一頓飯吃的有點久，往家走的時候，鄭茜微才後反勁覺得有點飽，她背著手。

“你心情好點了”賀琛問。

鄭茜微想到下午的事情，抿抿唇，半晌嗯了一聲。

賀琛停下腳步，轉身麵對著她站：“鄭茜微”

女生愣了愣，扭過頭安靜的等他的後續。

賀琛看著她那雙漂亮的眼睛在夜晚異常明亮：“南川這個無數人擠破腦袋都想占據一席之地的城市，你能憑借一己之力考上這個城市排名第一的大學，就已經足夠說明你的能力，更何況你一個女孩子能在這裡依靠自己的努力堅持這麼久，就已經超越很多人了，我們努力的意義不是為了得到彆人的肯定，彆人有視而不見的權利，但是你也有獨自發光的權利，畢竟不是隻有太陽會發光，我們努力對得起自己就好。”

昏黃的街道，樹影婆娑，牆磚透露著古老的裂縫，一陣風拂過將他的聲音拉的悠長，他眼神柔和的像是一潭春水泛起細細漣漪，耐心地同她說：你不需要關注他人的看法，隻需要默默專注自己然後驚豔所有人。

鄭茜微站在道路口，抬頭望著他，一時間覺得眼眶都泛了酸，想了很久才輕聲問：“你知道我的社交軟件網名是什麼嗎”

前言不搭後語的一句話，顯然是讓人摸不到頭尾，賀琛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這樣問，卻還是回憶起來，之前看到過一次她的網名，還挺可愛的：“多啦A夢的口袋”他還曾暗暗地想過，她是得多喜歡多啦A夢，才會高中的時候手腕上總帶著一個那樣圖案的發圈。

鄭茜微突然眉眼彎彎地笑了，她微微歪頭：“所以，這一次，我真的收到了多啦A夢送來的開心糖果了”

她趁賀琛沒反應過來，率先一步往回走，反手跟他告彆：“再見”

隨著腳邊的影子走了很多步，或許是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直覺，她不自覺的放慢步子，也許是在期待著什麼，直到，身後人喊住她：“鄭茜微”

鄭茜微心跟著漏了一拍，腳步停下，她站在台階上，聽到身後那人徐徐道來的聲音。

“今天說的話明天醒來還算數不”

鄭茜微隔著一段距離，看不太清他的模樣，被燈光照的有些模糊，似是有些不明所以，臉上露出茫然的表情。

賀琛望著她笑，繼續說：“朋友之間在發生什麼非必要絕交情況下，一律不退不換，就算必要情況，也應該留有一次和解機會。”

等鄭茜微聽懂他話裡的意思，臉上略微浮現幾分不自然：“你這人怎麼這麼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