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蔓擰著眉看了眼天色，泄恨地踹了宋杭一腳：“要不是因為你耽擱了時間，我們早就回古堡了！”

她滿心怨氣，哪會收著勁，被踹的宋杭躲避不能，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踹了自己一腳後，含著怨恨地哀叫了一聲。

甘千秋嫌宋杭吵，用樹枝把他的外套劃成布片，塞到他嘴裡：“我們去哪兒躲躲？”

古堡二樓走廊窗戶邊上，薑渺托著下巴，等待著天黑時的到來。

單雲軻一開門就看見了她，頓了一秒鐘後，他輕手輕腳地就要把門關上，想假裝自己從來沒有出來過。

但薑渺的耳朵很靈，她微微抬眸，喊住單雲軻：“你就不好奇天黑時會發生些什麼嗎？”

單雲軻的腳步止住，察覺到薑渺話語中的躍躍欲試後，警告她：“不要去觸犯遊戲最根本的規則。天黑時和天亮時這兩個時刻是公認的兩個npc危險性最高的兩個時刻。”

擺爛如薑渺，她其實對故意觸犯規則和探究背後的秘密都不感興趣，隻是柯蔓和宋杭還沒回來。

她眸色沉沉地看著密林。

她擔心那兩個人回不來。

於是，薑渺繼續裝出好奇的模樣：“難道就沒人……”

單雲軻懂她的未儘之意，麵色不太好地回答：“當然是有的，但那些人都沒有回來。”

“連消息也沒有？”薑渺問。

單雲軻點頭：“人都沒能回來，哪會傳回什麼線索？”

薑渺若有所思。

單雲軻沒忍住再次重複：“不要去觸犯遊戲最根本的規則。”

“好吧。”薑渺遺憾地答應，然後和他共享情報，“邪惡陣營有兩個人都在密林裡。”

“什麼？！”準備買股邪惡陣營的單雲軻懷疑自己聽錯了。

薑渺又補充道：“他們來不及回來了。”

單雲軻如遭雷劈，思考自己怎麼絲滑轉換個陣營。

薑渺可惜地說：“你這局又要拿不到積分了。像這樣50%，50%地扣下去，你什麼時候能攢到一萬積分？”

單雲軻被她看似真心為他憂心的神色，脫口而出：“不用擔心，我還沒選擇陣營。”

可他剛說完就後悔了。

無他，薑渺好整以暇的揶揄神情幾乎是明晃晃地告訴他薑渺隻是在詐他。

單雲軻炸毛。

薑渺順毛：“邪惡陣營真有兩個人在密林裡。”

單雲軻沒被順到。

反正他還沒選擇陣營，邪惡陣營的人愛死不死。

薑渺隻能斂了唇邊的笑意，垂眸提起另一件事：“童檸被淘汰了。”

“真的？”單雲軻捏了捏眉心，問。

他也是見慣了生死，但上一個副本還沒過去多久，任誰也不能對一個不久之前還活蹦亂跳的人突然逝去這種事情接受良好。

薑渺的聲音有些啞：“童檸那個副本是全軍覆沒，她臨死前在論壇裡發了……遺書。”

單雲軻張口，卻沒能發出聲響，半晌，他看向低垂著眼讓人看不清神色的薑渺。

薑渺一直以來的偽裝都漏洞百出，或者換種說法，薑渺從來都沒認真偽裝過自己。單雲軻上個副本就大致猜到了薑渺是第一次玩遊戲，以及薑渺極有可能並非藍星人這兩件事。

第二件事單雲軻並不是太在意，無論是否藍星人，既然來到這裡，他們就是同一條線上的蚱蜢，他不會因薑渺不是藍星人的事情而和薑渺對立，或是特殊對待薑渺。

隻是……

單雲軻垂在身側的手指動了動。

如果薑渺是第一次玩遊戲的話，那她可能對他們早已看慣的生死還不適應。

片刻，他輕歎一口氣，手輕輕搭在薑渺的肩上，無言地傳達著自己的安慰之意。

薑渺沒拒絕。

但她得知童檸死去落的那滴淚，以及現在重新提起這件事而生起的複雜情緒都不是因為她接受不了生離死彆，相反，不知道她失去記憶之前究竟做的是什麼工作，她並沒有為童檸的死亡太過傷心，似乎死亡對於失憶前的她來說也是一件稀鬆平常的事情。

她難過的是另一件事。

薑渺不是個愛做英雄的人，但不知從哪兒而來的使命感一直鞭策著她，即使她不斷給自己洗腦她根本做不到拯救藍星，在聽聞童檸死去的消失時她還是忍不住鑽牛角尖。

即使兩人根本不在同一個副本，她有通天的本領也難以隔著副本護住童檸。

單雲軻不知道她在想什麼，隻乾巴巴地說：“《神明已閉眼》登陸藍星這麼久，玩家們早已做好了哪一天會突然死去的準備，童檸也不例外。你……”

“我知道。”薑渺閉了閉眼後，眼眸清明地看向單雲軻。

那麼慘烈的死亡率擺在眼前，玩家們自然會提前為自己準備後事，又或者在這遊戲中根本沒辦法準備後事，隻能苦中作樂地想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事情。

“我隻是在想你們似乎沒辦法反抗。”薑渺說。

她用的是“你們”這個詞，她仍然堅信著失憶前的自己既然把自己送到這裡，就會為她安排好後續的事情。

單雲軻啞然，輕聲：“我們怎麼反抗呢？我們對它知道得太少了。”

“你們需要一個藍星之上的人。”薑渺的聲音幾不可聞。

單雲軻理所當然地沒聽見：“什麼？”

薑渺搖頭。

失去記憶的她可以無條件信任失憶前的她，但不能同失憶前的她共情。

她目光再次落在密林上，轉移了話題：“你覺得他們能活著回來嗎？”

“我不知道。”單雲軻麵色沉沉，“那得看讓他們運氣如何了。除了最根本的那條規則，還有瑪娜所提醒的那一點。他們隻要不碰見npc還是有一定幾率活著回來的。”

薑渺聲音渺遠：“那麼，密林裡有多少隻精靈呢？”

遠在密林的柯蔓和甘千秋也在思考著這個問題。

“如果僅憑我天黑前的觀感，密林裡的精靈不多。”甘千秋說。

柯蔓的神情並沒有舒緩：“但天黑前遇到的精靈也並沒有讓你我對瑪娜反複強調的‘危險’有所認知。”

“天黑前後在這密林裡不是同一波精靈。”甘千秋下結論。

柯蔓讚同了她的觀點，目光逡巡著四周：“不管怎麼說，天黑時已過，最危險的時刻我們已經度過去了。接下來，我們隻要小心躲著密林裡可能出現的危險，等天亮就好了。”

“天亮不遠的。”她安慰甘千秋，也安慰自己。

甘千秋看了在一旁蹬著腿試圖引起兩人注意的宋杭，問：“你打算怎麼處理他？”

柯蔓瞥宋杭一眼：“我剛剛魅惑了他，打算明天天亮時卡個bug，用他的眼睛看看天黑後的密林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甘千秋不太讚同柯蔓卡bug的行為：“天亮時太危險了，萬一他遇難了牽連到背後在控製他的你呢？”

“那就……死唄。”柯蔓無所謂地說，“反正這日子我也受夠了，早死早不用受這破遊戲折磨。”

甘千秋抿唇：“我不會讓你死的。”

柯蔓眼神忽地淩厲：“你願意活著你就活著，不要乾涉我的選擇。我說過了，你不欠我。”

宋杭見兩人有吵起來的趨勢，緩緩挪著步子，想離開兩人。

柯蔓和甘千秋在商量怎麼處理他時根本不避諱著他，完全就是已經默認了他會死。

他怎麼可能放棄逃跑的機會？

宋杭像一隻肥美蟲子一樣邊顧湧著，邊暢想著遠離柯蔓甘千秋二人後怎麼把他所受的屈辱報複回來，就被根本就不想和柯蔓吵架的甘千秋拎了回來。

“我欠不欠你，不是你說了算的。”她踹了一腳宋杭，讓他安分些，然後輕飄飄用一句話把柯蔓的長篇大論截掉。

柯蔓看她一眼，就知道她又陷入了執拗中，也不再費口舌，安靜地等待天亮。

不近不遠處，幾隻完全變成漆黑的精靈扇動著翅膀，將密林裡的樹吹得嘩啦作響。

甘千秋耳朵一動，豎起一根手指放在唇間。

柯蔓緊張地屏住呼吸。

那幾隻精靈的聲音越來越近。

“就不能把牢裡那些死刑犯分給我們，讓我們殺得痛快嗎？為什麼非要我們來這密林裡當伐木工？”其中一隻精靈不滿地單手推倒一棵粗壯的樹。

柯蔓看得一哆嗦。

怎麼精靈變成黑色後，武力值高了這麼多？

“那些……還有用，陛下不可能把他們賞給你，讓你把戾氣發泄在他們身上的。”幾隻精靈裡看起來最為平和的精靈說。

“有用？什麼用？……神明嗎？”另一隻精靈意味不明地說。

柯蔓偷聽得揪心。

這幾隻精靈雖然有些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卻是不忘守秘密。

一說到關鍵詞，他們就壓低聲音，防備外界一切偷聽的可能。

甘千秋也擰著眉把身子往前探了探，似乎這樣就能聽得更清楚些。

隻有心心念念著明天天亮後柯蔓就要把他淘汰掉的宋杭完全不在意這些極其有價值的線索，他目光狠厲，一頭撞上樹，造出聲響。

柯蔓驚疑不定中帶著些恐懼地看著宋杭。

宋杭滿意地看著她，毫不顧忌地大笑出聲：“既然你們要我死，那麼，我就要你們為我陪葬！”

“那邊……有不屬於精靈的聲音。”

幾人離那些精靈們並不算遠。

幾乎是宋杭一發出聲響，幾個精靈就迅速形成一個包圍圈，朝這邊圍過來。